55 第五十五章 殿上幻境（1 / 1）
自从知道炎昀是重生的后，林贺不再把他当成少年看待，这让炎昀既欣喜又烦恼。
欣喜的是林贺不再把他当成不过十岁的小孩子对待，烦恼的是自己不能再借由身体之便肆无忌惮地亲近林贺。
林贺第四次确认一同前往观看比武大赛的人选后，终于忍不住对候在一旁的炎昀发问了。
“追正也去？那教内事务岂不是无人管理？”
炎昀：“三大堂主留在教内处理。”
“但是他们……”
“能当上堂主自然并非无能之辈。”炎昀道，“比起这个，大哥不如想想办法该如何让皇族信服我们所说的话。”
林贺微皱起眉，他这两天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位高权重的皇族定不会相信不熟识的人所说的话，即便那人是他们未来的合作伙伴。但他们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所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炎昀见他沉思，便保持安静不出言打扰，他在人际方面并没有什么可用的经验，不能提供良好的建议，索性将此事全权交付给林贺让他代为处理。
林贺想了想，道：“卞北跟秦影他们虽可做证人……但难免有熟识关系互利互助的嫌疑成分掺和在里边，唯一不会受到怀疑的当事人应当只有兽母一人，作为神秘又隐居山林的强大种族中的一员，皇族应当会信任她的话。”
炎昀微皱起眉，“但她已经走了。”
林贺叹了口气，击退奉神派后，玄一跟小土二人虽留在了铁镛城，但兽母却在次日不辞而别，连夜启程回去找她的族人，只在房内留下一封书信写明缘由，让林贺不必找她。
兽人一族行踪向来隐秘，现在要让兽母帮忙作证，却连她的所在位置都不清楚，更别说去找她回来了。
炎昀见林贺紧蹙眉头，不由有些心疼地上前牵住他的手，道：“大哥莫愁，我们只负责报信，皇族信与不信都随他们，反正吃亏的总不会是我们。”
林贺：“若他们信了，对秦念有所防范，奉神派下手便没那么容易，事成后他们少不了欠你一个人情。”
炎昀闻言不可抑制地勾起嘴角，心里像是被涂上一层蜂蜜般甜滋滋的，温声道：“只要在战斗中施以援手，皇族自然不会亏待我们广霄教。”
林贺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心情豁然开朗，直到这时他也才回过神来，望着炎昀牵着他不放的手，道：“怪热的，拉拉扯扯作甚？”
炎昀置若罔闻，委屈道：“大哥近日忙碌，都没时间好好陪我。”
林贺：“……”
别以为你顶着小孩子的面孔我就会心软，前世二十岁现在十岁加起来都有三十岁了，卖萌已经根本不管用好吗？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但林贺终究还是没在小孩可怜巴巴的眼神中狠心地抽回自己的手。
炎昀又道：“大哥，我晚上想跟你一起睡。”
闻言，林贺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噩耗，瞪大眼睛望着他，随即动作迅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将整理好的人选单子砸进炎昀怀中的同时快步往外走去，“我去看下账本。”
话音未落，已经不见踪迹。
站在房内的炎昀望着他逃也似的离开房间的身影，心情很好地微扬起嘴角，俯身将掉落到地上的单子捡起，心中暗道：比上次又久了一些，可能再多几次就不会抽手了吧。
夜晚，两人终究依旧同床而眠。
林贺在第七次将小孩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甩下去之后，终于忍不住翻身手脚并用地压住炎昀，小声斥道：“你给我老实点！”
炎昀委屈道：“大哥，你以前不会凶我的。”
林贺：“……”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吗！
炎昀：“我只是想抱着大哥而已。”
林贺忍不住将棉被拉扯过来遮住他装出来的一副无辜表情，用恶狠狠的语气道：“你再毛手摸我的话，就给我滚回自己房间睡去。”
炎昀在他的威胁下终于不甘心地点头应下了。
过了一会儿，林贺发现炎昀的双手确实规矩下来，只是改成小脚不安分而已。
发现小孩已经把腿蹬到他腿间的林贺：“……”
夜已深，大名鼎鼎的广霄教教主抱着他的枕头被某人从厢房里赶了出来。
接下来的十天，也照旧如此。
这些日子里，除去夜晚的吵闹，可以算是过得平淡如水，十天后，皇族邀请他们一同观看的比武大赛终于正式开始，两人受邀前往东殿。
两名护卫走在前边带路，原本打算探察路线的林贺在发现宫殿的地形太过复杂，丝毫不是水帘都所能比拟的后索性直接放弃了任务，朝护卫问道：“大赛何时举行？”
其中一名护卫恭敬答道：“回林公子，大赛戌时才举行。我们陛下已经在东殿备好了宴席，正等您跟炎教主过去。”
炎昀问：“都有哪些人参加大赛？”
护卫思索着回答道：“报名参加的多是大陆各地的能人异士，正规门派的只有几个。”
“可有奉神派？”
“未曾听闻。”
炎昀微微昂首，没再开口，护卫也不敢与他过多交谈，只好转回头继续尽职地带路。
四人行至东殿，宴席上众人早已入座。
林贺曾经在药域竞宝场上见过的两位大人也在殿上，分别坐在一华衣老者的左右两侧。
那华衣老者便是巅傲大陆的皇者，名唤长孙段，刚入知命之年。他双眉如锋，双眸迸发的光芒深邃而睿智，尽管脸上刻着许多饱经风霜的皱纹，也丝毫不影响自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王者气势给人的震撼感，如千军万马站在面前般的威武霸道，令人心生畏惧。
长孙段见他们二人前来，面上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摆手示意乐手停止演奏，并令护卫请他们入座。
炎昀带头朝他敬了个礼，长孙段听他自称炎昀，心中不免微感惊讶，虽曾耳闻广霄教教主乃后起之秀，却不知竟是一个年方十岁的少年……
而且还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少年。
长孙段当下来了些兴致，而对炎昀感兴趣的很明显不止他一个。
坐在炎昀对面的黑衣老者也不知是何等身份，竟敢在长孙段面前抢先开口。
他道：“你这小娃娃是高级异能者？师承何派？”
炎昀前世是见过这个老者的，对他印象不错，便没因他对自己的称呼而动怒，点头答道：“我师傅是寒决泉大人。”
林贺闻言不由得侧目，炎昀这话的意思竟是承认了寒决泉，让他惊讶之余又不免有些欣慰。
黑衣老者在脑内细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寒决泉是何等人物，思索着道：“有占梦之能的铁镛城天师？”
炎昀点头。
老者莞尔一笑，“那娃娃有趣得很，若真是他，倒也有当你师傅的资格。”
炎昀“嗯”了一声，没多言，长孙段见他们二人交谈结束，这才开口，道：“看来黄老也对炎昀小兄弟感兴趣得很。”
黄老自然就是黑衣老者，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皇陵学院院长。他与蛟龙的那一战距今已经二十年有余，但他的身影从未在人们的脑海中淡去。
能够突破五级的瓶颈并一路晋升到七级的高级异能者寥寥可数，从古至今不过八人，黄老是其中一个，而现在也只剩下他一人；能够跟圣兽一战还保全性命的异能者更是少之又少，从古至今却也只有他一人。
拥有一夜之间便能将“域”尽数摧毁的能力的七级异能者，全大陆只有这么一人，这是长孙段对黄老如此恭敬态度的缘由其一，这么一个七级的异能者带领着皇陵学院保卫皇族，这是缘由其二。
长孙段笑道：“朕记得，你学院里也有一个刚束发的高级异能者，这次可有把他带来？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许能交识成为好友。”
黄老回道：“带来了，他师傅对他宝贝着很，走到哪都要带着他。”
“院长……”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有些窘迫，“是南儿他——”
女子的话尚未说完，却被长孙段的大笑给打断，他道：“有带来就好，他身在何处？”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从女子身后走出，行礼道：“草民崔南见过陛下。”
长孙段朝他和蔼地点头，身为少年导师的女子不由得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膛。
少年又朝炎昀行礼，道：“见过炎教主。”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直道自家徒弟做事就是乖巧机灵。
炎昀也回了个礼，但没有应话。
林贺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直道自家小孩处事就是不卑不亢。
既然两个小孩算是打过照面了，散席后他们会不会私底下结识且成为好友就不在长辈们的管教范围内了，长孙段摆手示意乐手继续奏乐，宴席正式开始。
席中有几人朝炎昀敬酒，皆被炎昀以“本座不喜饮酒”给婉拒了，一波又一波歌舞先后退下，眼见宴席就快要结束，林贺只好琢磨着朝长孙段开口。
谁知突发横祸，正在殿中央舞剑的几名婀娜女子竟忽的跃起，分别朝黄老跟长孙段袭去！
黄老处事不惊地轻掷酒杯，轻而易举地将袭向他的女子制服住。而长孙段则怒拍案桌，身侧两位大人便争先上前，一人夺走女子的武器，一人将女子打晕。
林贺本以为这是秦念派来的刺客，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不太可能赶出派两个普通人刺杀皇者的蠢事。
长孙段怒发冲冠，殿外的侍卫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从殿外跑了进来，惶恐地倒成一片，口中直呼“臣等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但不等长孙段发怒，殿外竟传来络绎不绝的肃杀声，传进殿内每个人的耳里，随即，一群黑衣人在众人或惊讶或恐慌的目光中接连不断地跑了进来，他们手中紧握的锋利剑刃反射着寒光，所到之处血洒一地。
宴席一时间大乱，见黄老肃然起身，他身后的学院弟子便都自发地上前抗敌，林贺心头一颤，低头望去，却见炎昀的双眸竟是一片血红，已是乱心入魔之兆。
宴席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局势却风云变幻。
本应该是凤毛麟角的高级异能者此刻却像是雨后春笋，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大殿霎时间陷入水火之中，长孙段不知什么时候被两个黑衣人劫住了，就连黄老这样少见的七级异能者也被两个不知名的黑衣人纠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
但林贺最担心的还是炎昀，不知为何，他的面孔已染上了怒色，林贺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如火烧眉毛，但炎昀却对他的一言一行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不对劲！
林贺焦急万分，目光来回扫视着混乱的局面，风生火起，水聚成冰，风刃、土枪……各式各样的攻击让他目不暇接。
看了一会儿之后，林贺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一是，攻击既规律又单调，相同属性的异能者们每次攻击时都不约而同地用同样的招式；
二是，高级异能者数量很多，但他们额头上竟什么都没浮现出来。
凭着这两点，林贺恍然大悟：这些都是幻觉。
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那接下来最紧要的便是揪出幕后黑手。
林贺连忙在殿内细细排看，果然看到一个侍卫打扮的高大男子额头上浮现出来一异状的图案。
他正想上前靠近男子，却见炎昀猛地起身，双掌为爪，掌心冒出熊熊烈焰，直直往长孙段袭去！
“炎昀！”林贺伸手欲拦，但炎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连他的衣角都没能触碰到，无奈之下林贺只好从囊中抽出细鞭，径直捆住炎昀。
但不过一瞬，细鞭便被少年挣开，裂成数段掉在地上，炎昀脚步不停照旧攻往皇者，林贺见状心中暗道不好，若是炎昀伤了长孙段，恐怕广霄教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炎昀双掌中的火舌腾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攀上长孙段。
“狂妄小儿！”就在情急时刻，终于得以脱身的黄老及时赶到，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无形的风盾在半空中张开，将火舌尽数挡下，固如金钟般护住长孙段。
林贺见状大喜，原本他打算趁机用藤蔓捆住炎昀，以免在他神志清醒前再做出不当的举动，却在见到黄老手中幻化出冰枪攻击炎昀时，心猛地揪起，怒道：“住手！”
黄老罔若无闻，手中的冰枪依旧从上至下劈向炎昀，炎昀双眸的血色越发浓郁，他不闪不避，只是将手中的火舌幻化成虎状，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迎向冰枪。
该死的！
林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怒目瞪着黄老，顿了顿又将目光愤恨地落在那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身上。
男子似有所察觉，缓缓转头与林贺对视。
满腔怒火的林贺一言不发地从囊中掏出满身毒刺的藤鞭，在半空中甩起一个弧度稍稍适应藤鞭的手感后，径直往男子冲去。
男子朝他嘲讽一笑，随口唤来几个黑衣人拦阻林贺，谁知林贺对黑衣人的攻击不闪不避，视而不见，就连身上幻化出来的疼痛都仿佛感应不到一样，直直穿过黑衣人的身体，目标明确地继续朝男子袭去。
男子这才大惊失色，特殊系的他在肉体搏斗方面几乎跟普通人无异，朝他袭来的林贺此刻在男子眼中便如同野兽化身，让他惊慌不已，只好又唤来几个异能者拦阻林贺。
林贺见拦阻自己的人竟是额头上有浮现异能属性的侍卫跟几名皇陵学院的弟子，而并非先前虚幻出来的黑衣人，不敢小觑，只好闪身躲了过去。
男子像是找到了保命法子，脸上露出得意又奸诈的笑容，紧接着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些侍卫跟弟子竟齐齐袭向林贺。
林贺担心伤及无辜，只好一边闪躲一边凭借囊中的丹药化解攻击，一时间竟被拦阻下来。
但很快，局势又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身后传来的破空声既急剧又响亮，林贺转过身去，入目便见地上倒了数十具尸体，而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也发生了——炎昀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炎昀！”林贺瞪大双目，失声吼道，同时，他手中的藤鞭也甩得前所未有的急剧，刮起一小阵疾风，原本阻拦他的侍卫跟弟子都纷纷退离，不敢越雷池一步。
谁知林贺没快步上前靠近炎昀，反而瞪大微红的眼眶以惊人的凶狠目光凌迟着男子。
他一字一顿道，“若他有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语毕，不知何时从囊中掏出的丹药已被他咽入喉中，林贺不顾从腹部蔓延至太阳穴的剧烈疼痛，以就连风属性的异能者都望尘莫及的速度闪身站到了男子面前。
手中的藤鞭在男子惊慌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双臂，从囊中掏出的匕首斜斜刺过男子的肩膀抵在他的脖颈间，稍稍一动，一条细小的血流便顺着脖颈染红男子的领口。
霎时间，大殿的黑衣人全部消失不见，满堂诡异地安静下来。
林贺努力压制着心中叫嚷“杀了他”的血腥念头，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奉神教。”
不灭奉神教，我心头之恨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