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王凡是个神经病(1 / 1)
相比于上次去见姨妈的仓促,这次夏七月做足了准备,她提着好几盒补品,还带着鲜花。“这样够不够?不够再买点儿。”
“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真的见家长,至于吗?疗养院里吃的都是营养配餐,根本用不上再补了。”
“那我总不能再空着手去吧!难得姨妈这么喜欢我。在这里,也就姨妈是真心喜欢我的,我当然要对她好了。”夏七月说的坦然,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幽怨。
王凡不会安慰人,索性什么也不说。
到了疗养院,果然来探望老人的儿女很多,院子里东一撮,西一堆的人,各自聊着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只有几米外的姨妈,孤零零的坐在树下发呆。
王凡并不意外,每年中秋节他来看她时,见到的都是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习惯了姨妈用这样的方式过节。于是,许多个世人欢庆的节日,他都是陪着姨妈静静的坐着,各自用自己的方式缅怀故人。
姨妈的耳朵越来越不灵光,王凡直接走到她身后才叫她。叫了三声,姨妈才缓缓的回过头,眼神却没有任何喜色,只是一贯的安然。她也并不意外,每年都是这样,每年都只有王凡陪她过节,就算是再多的喜悦也被年复一年的习惯给冲淡了,毕竟他不是她的亲人。可当姨妈看到王凡身后的夏七月时,整个人都亢奋起来,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竟然作势就要站起来。这是姨妈下肢瘫痪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王凡赶紧过去稳住她,又对夏七月说:“七月,你过来,姨妈想看看你。”
“诶,”夏七月摆出小鸟依人的样子蹲在姨妈跟前,送上她早已准备好的百合花。她不懂手语,所以她和姨妈之间的谈话都由王凡代为转达。
“她问你吃了没有?”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每次他只转告姨妈的话,回答都由夏七月自己说,姨妈听着她说,乐呵呵的笑。末了,也不用王凡翻译了,因为姨妈想问的都问完了,改成夏七月一个人叨叨咕咕的说个没完,姨妈在一旁安静的听,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有。王凡点了支烟,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安静看着她们俩。他已经很久没见姨妈笑得这么开怀了,哦不,应该说从来没有。小时候他去福利院玩儿,姨妈总是很忙,见到她一般都是她上山找叶子吃饭,那时候她通常都是冷着脸,王凡都有些怕她。有时候听到叶子出丑或者真的遇上高兴的事,她也只是浅浅的微笑,就连叶子考上大学也是这样。如今对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夏七月,却眉开眼笑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谢谢你,七月。”走出疗养院,王凡对夏七月说。
夏七月感到莫名,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哎!这没什么,难得有人这么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别这么说,你这么可爱又懂事,很多人都很喜欢你的。”
“这些人里也包括你吗?”七月调侃着问。
王凡讪讪的笑,不言语。
两人并排着往疗养院外的墙根走去,王凡的小绵羊就停在那儿。
夏七月还要说点什么,突然手机响了。和她相处那么久,王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她打电话。
“你先把车骑过来,我接个电话。”夏七月看了来电显示,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脸就变得凝重。而那副凝重的表情落在王凡眼里,变得更加神秘。这个夏七月,每天都来市郊找他,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目前为止,王凡知道有关她的也就是,她叫夏七月,今年25岁,在省城某医院做护士,其它的他一概不知 。
王凡骑着小绵羊,在离夏七月十多米外停下,他不清楚这个时候离她近一点,会不会令她反感,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夏七月像是在与人争论什么,不过又不像,反正她这样的人说什么都跟吵架似的。末了还直接挂断,嘟囔了两句才朝王凡这边走来。王凡本能的想逃,这个女人生气起来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果然,夏七月刚走近就撅着嘴,“陪我去逛街。”
“逛街?没事逛什么街呀,还是送你回去吧!”王凡说。以往,夏七月在他的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非要等王凡下班,让他送她回去,不过也不是到她家,而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公车站。可是这次夏七月没这么听话了,“我不管,我现在很不高兴,我要发泄,要逛街,要shopping,疯狂的shopping。”
王凡知道,夏七月突然心情不好,肯定和刚才的电话有关。什么人可以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突然变脸呢?可是她不说,王凡也就不问。“你生气归生气,干嘛跟钱过不去啊!况且你现在又没工作,还是省着点吧”
王凡难得一次苦口婆心的劝人,可是夏七月并不领情,她挑眉道,“不肯陪我是吧!刚才是谁说要谢我的,原来就是这样谢的啊!只是叫你陪我逛个街就这么磨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越扯越远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想发泄是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让你神清气爽。”说着便发动了车子。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上车。”
夏七月半信半疑的上了车,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看来真的是有人惹到她了。
王凡带着夏七月一路飞驰,车子渐渐远离市区,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到了一座山下。明明是座高山,可是却看不到一棵大树,连丛林都不是很茂密,稀稀拉拉的。仔细看,还可以看到到处是焦土。
“这是哪儿啊!怎么都烧焦了。”夏七月解开安全帽,抱怨道。
“你没看出来吗?这是座山,只是被大火烧成这样了。”王凡停好车,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告诉夏七月,第一次烧这座山的人叫郭明台,是他在伏林监狱的室友,曾经对他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也许这座山也是这么想的,可还是不得不接受再次被烧的命运。
“走吧,我们上去。”
夏七月看着焦黑难看的山脉,气得直跺脚。“上去?你要我学电视剧里的桥段那样站在山顶上乱喊一通?拜托,你能不能不这么土鳖啊!再说男人跟女人的发泄方式根本就不同,我需要的是购物,疯狂的买买买,而不是大晚上的跑到这种荒山野岭鬼哭狼嚎。”
王凡只是配合的笑了笑,并不反驳,而是当先往山上走去,夏七月无奈,也跟了上去。光秃秃的山,哪里都是路,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处山头。王凡牵着她走到最高的一处土坡上,放眼望去,下面都是黑漆漆的焦土。
“这里已经很高了,喊吧!”王凡说。
夏七月鄙视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双手抵在嘴边,准备大声喊。
“一只手就可以了。”王凡抽出她的左手,抓在自己手里,“来,把你心中所有的不愉快通通喊出去。”
他也拿出一只手,抵在嘴边,两人同时卯劲儿,然后放声大喊。
“啊……”
“啊……”
“啊,”
前面两声“啊”是他们俩的呐喊声,而后面的这声凄厉的惊恐的诡异的则是夏七月突然发出来的,尖利至极,因为她失衡了。王凡像一个邪恶的幽灵,悄悄的走到夏七月身后,趁她不注意,猛地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的夏七月掉了下去,幸好她的左手还牢牢的攥在王凡手里。于是她的整个人都悬在半空,只有一只手被王凡拉着。
没有一种惊吓比这个更让人魂魄离体的,就好像真的被人谋杀一样。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没有那么郁闷了。”王凡两只手吃力的拉着夏七月,一边咬牙说。
夏七月的身体还在吊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王凡,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像随时要昏过去似的。世界再大,都找不出一个像王凡这样的奇葩,她想。
“你先拉我上去,快点 。”夏七月声音颤抖,艰难的喊道。
“那你还需要发泄吗?”王凡只是拉着,并没有要拉她上来的意思。
“不要了,不要了。求你,把我先拉上去再说。”她央求着。
王凡总算看出了她的恐惧,费力的把她拉了上来。夏七月爬上地面的那一秒就暴怒了,她一句话也不说,甩开王凡就朝山下跑去,边跑还边抹眼泪。太不可理喻了,她恶毒的想,原来一直以为王凡只是自我封闭了太久,与社会脱节而已。现在才知道,他是真的有病,难怪还要吃药。哪有人这样自我渲泄的,就在刚才往下掉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哪儿还记得之前的怨怒究竟所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