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不速之客(1 / 1)
曼妙魅惑的美人儿款款而来,波澜不惊的姑娘我徐徐坐下,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榻上,从容地凝着她。
绯宿月见状微微一怔,继而踱步向前,行至花架旁摆弄起了一株魔鬼兰。
"我的寝殿,你住得还习惯么?"她侧首,对我深意一笑。
"挺好的,就是有些骚臭,不过还过得去。"我回以诚恳一笑。
魔鬼兰一叶被她没稳住的手指甲刺穿,绯宿月又折了身行至殿内另一处,在一面平滑的墙壁前方驻足凝望,而那墙上什么也没有。
只见她广袖一挥,原本光秃秃的墙面上凭空浮现出她的一副画像来,一只手轻轻抚着那画像,眼神里似充满了无限回忆,缓缓道:
"从前我住在这儿,墨阑住在慕恒现居的寝宫。后来我同墨阑成了亲,我也搬了过去。我说那这处从此无人,空荡荡的叫人看了失落。于是墨阑替我画了这幅像,他说你看这么一来岂不生辉?"
"哦,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不论是真是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苍凉一笑:"墨阑是不是同你说他与我成亲,只是为了妖魔两界的顺利结合,巩固他的权利?"
"是。"
"呵。"她冷笑一声:"他果然还在生我气。"
"哦?"嘴上应着,手却不自主从方才集市处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中跳出一块小小的又明晃晃的肚兜在小安胸前比划了一番。
小安嫌弃地瞅了我一眼,撇开肚兜用嘴形对我说:"傻丫头,好好听故事。"
我恍惚一瞬,继而想到如此对客人实在不妥,便正了正身形,继续做认真倾听状。
绯宿月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道:"你不信?也无妨,你对墨阑的过去一无所知。你知道么,那时慕恒夺了权,妖魔两界顿时落入他人之手,而我是妖王,岂能不维护妖界周全?我决定假意再嫁慕恒那日,墨阑将黑狱之石带走封印起来,不久后又将你嫁给帝释天,让能铸成毁天灭地之武器的二要素无法被慕恒利用。这一切,都是为了惩罚慕恒,同时报复我。而我同慕恒真正成亲那日,他却故意陷入慕恒的恶意莲花境,进入绵长的沉睡中。"
墨阑原来是主动陷入恶意莲花境的么?绯宿月说得我并不全信,却也有些茫然,毕竟她所说的是那么真实,所有节点仿佛都能衔接而上。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要我怎么做?我已经被困在魔界了,我见不到墨阑。"凡事总有个目的,那么她来找我,究竟何目的?
她的眸子微闪,转身找了把椅子软软坐了下来:"如今时间久了,我也想通了,慕恒颓败之势已显,妖界毋须再受制于他,是时候该我同墨阑冰释前嫌,和他重新开始了。而他现下却不明事实真相,依旧用你报复着我。舍脂,你可知晓,一千三百多年前墨阑将你视为制作无上神兵的工具,一千三百多年后他将你视为报复我的工具,从头至尾,你只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我希望你早日认清真相,也别让我同墨阑彼此都痛苦。"
"若我不离开他呢?按你的说法,倘若你同他冰释前嫌,墨阑依旧会将我认做为制作无上神兵的工具,那我又为何自投罗网?"我从榻上缓缓坐起,向她那处靠近几步,欲将她接下去的表情瞧得清楚。
"因为你不离开他,我会杀了你,然后找他解释。你若识相,我会保你不死。"她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莞尔:"你不敢杀我,因为慕恒得到我后,都尚且未动我分毫,按照你对我的厌恶之态,早该杀了我。不知我这样猜测可对?"
绯宿月生硬地起身,的指甲就要掐到肉里,我猜的果然没错,她对慕恒还是有几分忌惮。
"我给你一日时间考虑,明日此时我会再过来,你好自为之。"话毕,绯宿月揣着掩藏不住的怒意挥袖而去。
她所说的是真的,抑或是假的,还是半真半假,我弄不清楚。一千年三百多前的事,墨阑从未同我仔细说过。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顺其自然地在一起,那便足够了。一千三百多年,于我一个只有十几年记忆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遥远。
但当绯宿月如此露骨道出墨阑那个可能的过去,此种可能中我还是一个情感上权利中微不足道的工具,心里头不免有些开始对过去的事情产生一些疑惑。
正晃神间小安走至那画像面前,小手一挥,将那壁上像抹去三分,再挥两下彻底抹去。
"小安,你在做什么?"这小妮子近来行为总是古古怪怪的,不过所谓的正常自我来也未持续过多久,正常的时候从来只是不说话跟着我而已。
"如此扎眼,像个女鬼一样,还是抹去的好。"小安挑眉对我笑笑,她走向床榻,一如既往替我将床铺铺好,然后嘱咐我早些睡,便独自去了屏风后架起自己的小榻。
我噗嗤一笑,女鬼这个形容很是贴切,心下对小安的崇敬之情再一次油然而生,她不仅晓得的八卦比我多,毒舌程度也不差墨阑,生平得一知己谈何容易啊。
"小安,今晚陪我睡吧,我俩说说话。"我看到屏风后正在铺床的小安身形顿了顿,继而将快铺好的床铺又收了回去,逐个将屋内蜡烛吹灭,身形平稳地走了过来。
但是她那表情...小安,我真的只是和你聊聊天,你不用如此一副慷慨就义的形容。
"小安,你有心上人不?"卧谈无非就是八卦,八卦,还是八卦,小安刚走到床边,我便切入了主题。
"有。"小安瞥了我一眼,掀开薄被,蹭了进来。
"早恋啊,他是谁?需不需要我帮你去牵线搭桥?"我很热心地问道。
"不用,我俩是两情相悦。"她侧头看向我,似有若无一笑。
也是,这年头小学生都能早恋,何况这样的豆蔻年华:"那他是怎样的人?"我提起兴致,侧身倚头凝听。
"很小白,有时也会很机灵。但自理能力低下,生存力为零。"
"那你喜欢他啥?"被她如此一说,好像这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有些傻呵呵,但在她心里,却很在意我,也很顾及我的感受。还有..."小安突然顿了顿,莫名奇妙地在我身旁傻笑。
"还有什么?"我追问。
小安闭上眼,继续道:"还有一直以来是她照亮我原本索然无味且黯然昏暝的生活,若非是是她,我至今可能还在日复一日做着一些毫无意义残酷杀戮的事情。"
"他好像,确实很厉害。"我发自内心的感慨,倘若面对墨阑,我也会愿意倾尽全力去爱他,让他每一天都过得快乐,虽然他是不灭之身,但我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天长地久陪伴他。所以,小安的心上人,一定像我爱墨阑一样爱着她。
可是墨阑,你现在在哪里?你是不是如我想着你一样想着我呢?
"你呢?你的心上人怎么样?"小安突然睁开眼望向我。
"他啊,总是神出鬼没,时常会很突然就离开我。也许他的离开都是在为我做些什么,但若下次见到他,我想叫他再也不要离开我。"
一席话出自肺腑,小安闻言却久久不语,若有所思,良久,她倏然郑重道:"他会的。"
"真的么?"我也觉得他会。
"嗯。"
聊了这些,不知不觉夜已深,浓浓睡意涌上心头,我打了个哈欠,正预备翻身畅睡,却不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蜡烛被再次点燃时,透过屏风的缝隙,我看到了那人的身影,是慕恒。
我同小安相继起了身,披上外衫,边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我想来看看你。"他无力道,脚步声似乎放缓了许多。
待我俩绕至外间,这才发现慕恒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都是血。
"你受伤了?"我讶然,他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莫非是上次同冥界一役留下的么:"你受伤来我这里做什么?你现在需要医治。小安,走,我们去寻个大夫。"我起身招呼小安,却被慕恒拉住了一只手。
"别走,只是中了冥王的伽戾咒,每七日会有一日不断流血,如此持续七七四十九日便会恢复。你陪我聊聊天就好。"话毕他瘫坐在地上,流血过多似乎让他失去了全部力气。
我仔细一瞧,他的身上果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血只是均匀地从每一处衣衫印了出来。
"我很好奇,明明不是你做的,那日你为何要去自首?我听说,你同绯宿月的关系不是不好么?"我试图将他扶到椅子上,他却摆了摆手。
"冥王很厉害,我想将他们引开,这样战争就不会伤害到你。"他扬起脸,对我苍凉一笑。
此时若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他竟然为了我,去冒如此大的风险,甚至将许多魔界士兵的生命置于不顾。因为他是独自随同冥王他们离开的,群魔根本不知他当时要做什么,直到远方开展,许多魔兵才匆匆赶去应战,甚至连战略都未曾讨论过,白白妄送了许多性命。倘若他当时选择留在黑狱窟,或许魔界长老以及一些精英还可替他出谋划策。
"但是,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我不过数面之缘而已。"我感到很迷惑。
"呵,姚熙,你仔细瞧瞧我是谁?"他苦笑的同时,一张脸突然变得蒙蒙胧胧,我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在一瞬过后,看到了程夏阳。
慕恒的脸,变成了程夏阳的脸!
我感到身侧的小安,也因此不自然地僵硬了身形,然而她的震惊绝对不会胜于我。
"姚熙,记不记得这张脸?"他问道。
"怎么,怎么会不记得。你把程夏阳怎么了?"我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姚熙,不要害怕。因为程夏阳,是我用自己的一只魄,为你在凡间打造的一个陪伴者。这也是为何很多人说我很变态的原因之一,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少了一魄的。"
我茫然退立,不知所措。程夏阳竟然是慕恒的一魄,难怪穷其一切办法寻不到他,原来他的魄归位了。
"你在凡间的肉身死去后,程夏阳也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所以他回来了。其实我分离他之后,也不知道你投胎在何处,只不过在比一千三百多年更遥远的从前,我便将这只魄同你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分离后,是自己寻到了你。然后投胎在你托生的不远处,只期望陪伴你一世。"他顿了顿,眼底突然充满了愤恨:"现下这魄归了位,我也因此得到了程夏阳的全部记忆。是墨阑,若不是他出现,你同程夏阳原本有一世夫妻的缘分,可是他的出现破坏了这一整条姻缘。我只是想陪伴你一世,可为何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会被他破坏!"
他同样苍白的手握紧拳头歇斯底里地砸向地面,整块石板被他捶得四分五裂。
"比一千三百多年更遥远的从前?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然乱作一团浆糊。
"呵呵,怎么回事?"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并在我毫无防备之下,倏忽将唇压了过来。
迅雷烈风般的吻,仿佛要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唇被肆虐得生疼,我感觉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下去,努力想推开他,却被他吻得更深,整个项处被他用手紧紧抵住,挣扎不开。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却仿佛经历他的唇舌被喂入沧海桑田。
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而咬破他的唇,双手使劲全部力气,这才挣扎脱出。
我瘫坐在地上羞怒地望着他,而身侧的小安不知何时已然被一层缭绕黑烟包围。
"怎么回事?你不如问问他!"他任凭嘴唇上的血,身上的血继续流淌,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满目憎恶望向我身侧,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迅速扬起,围绕小安的黑烟骤然收紧,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