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往事如风(1 / 1)
运动会当晚,我同室友们一道在学校附近的餐馆用的餐,庆祝沈向男同学顺利晋级大学生女子五十米短跑市选拔,同时也庆祝我不知什么时候处了一个男朋友,而且长得还很高很帅。
我们寝室四人,除了我其实大家都有对象。
崔晴有小微胖,沈向男虽然名字很阳刚性格也很阳刚,但是身材却还算玲珑,脸蛋也很清秀,处了个我们学校体育班的男同学。而于梦洁则有个从高中处到现在的女性对象,且和我们同校同年级。因此整个寝室除了了一直单着的我,大家似乎都很和谐。
她们三人晓得墨阑的存在,今日开始也晓得程夏阳的存在。虽然我曾无数次辩解过墨阑只是我的房客,而程夏阳则是我高中的同学而已,但在三个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室友面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她们始终认为,我抛弃了墨阑,同程夏阳在一起。
席间大家喝了点小酒,相聊甚欢,不靠谱沈姑娘说下个周末要召集大家的男朋友一起聚一聚以促进大家的友情。我表示第一我没有男朋友,第二我们的革命友情已经很深刻了,真没必要搞的这么热闹,但是这种无力的言语最终淹没在大家的欢呼雀跃中。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脑袋还有些晕乎乎。
墨阑最近买了一部手机,甚是新鲜,整天捧着手机研究这儿研究那儿,连门都不太出了,窗户也不太跳了。我之前问他哪儿来的钱买的手机,他答曰:"我储的财产大约够你吃几百辈子了。"
唔,早知道他这么有钱就该整天拉着他胡吃海喝,笑看人生。
且说我回到家的时候,进门就看见墨阑在把玩着他的手机。客厅里黑压压一片,灯也没开,只有手机的光晕照在他脸上,那场面别提多恐怖,足足吓得我酒醒了三分。
"怎么这么晚回来?"墨阑头也不抬深沉道。
我边脱鞋,边不以为然:"不是说了和室友吃饭庆祝么?"
"喝酒了?"墨阑挑眉。
"嗯,喝了点。"我有些心虚。
"我打了好几次你电话,但是没人接。"我开了灯,才发现墨阑不知何时抬起头坐在椅子上面,幽黑的眸子静静望着我。
"聊得太欢,我没听到。"我顿了顿,脑子一空,又突而一丝清明,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但是我同他说对不起做什么。
墨阑站起身,扭了扭看了太久手机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身向他房间走去,行至门口,又驻了身子,提醒我道:"早些睡吧。"
"哦,好。"我有些庆幸,他没有生气,因为通常情况下墨阑生气的话,连话也不会同我说的。
比如有一次我将他好不容易从哪棵树下挖来的存了一千多年的露浓笑打翻了,他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同我讲话,做的饭菜也是敷敷衍衍的,似在与我做无声的抗议。当时我只是在想,存了一千年的酒还没蒸发掉,这酒真的科学吗?
今天我心情也不大好,未洗漱便进了房间,坐在可容一人平躺的窗台上靠着抱枕仰望月色发呆。
五月天气宜人,窗外的月在地面上洒下一层银辉,空气里似有微风,因为小区大树上的树叶正在摇曳。打开窗户,一股清风撩起几缕发丝。
往事便如同这微风般飘进了我的脑海。
时间回到高一那年的新生报到,当时我们学校的普遍现象是阴盛阳衰,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我们班级。
新生报到那天老师让为数不多的男生们去办公区将教科书搬过来发到同学们手上,那时我瞧着那些男生可怜巴巴地一趟又一趟在办公楼三楼与教学楼五楼之间来来回回跑,八月底的天气尚有暑热,个个男生的额上都浮出汗滴,心想这要搬到什么时候,于是便自告奋勇同男生们一起搬了起来。
彼时我的体质还没那么好,又是个女生,来回搬了一趟便有些力竭。第二趟书搬到两幢楼之间时我找了处草阶坐了下来,打算休息片刻再继续搬书。
这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生把草坪上的一叠书摞到自己手上的一叠书上,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对我道:"同学,没事吧?女孩子还是在教室里休息呗,这种事叫我们男生做就可以了。"
那个见义勇为的男生,就是程夏阳。
由于有了这段搬书之义,我和程夏阳结交了纯洁的革命友谊。分座位时他主动坐到了我的旁边,成为我的同桌。我们两个当时都不太爱念书,时常会一起逃课。他会拽着我跑去操场上,让我看他打篮球,而我不开心时他也会陪我在操场上跑步。
我们俩家也住的很近,因此放学路上经常能看到我们一同走出学校,有说有笑一起回家。上学时也会约好在家附近的一座石桥上会和一道去学校。
正是由于我俩走得太近,一些流言蜚语也渐渐飘入了我的耳朵。
有一天我的高中闺蜜拉着我的手悄悄质问我:"你老实交代你和程夏阳是不是早就已经处对象了?"
"没有啊。"我有些莫名,我和全世界处对象,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那为什么到处都在说你们偷偷摸摸在一起好久了?"闺蜜继续质问,那表情有五分怀疑五分不信,因为我一直同她说我和程夏阳之间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我们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但是没有处对象。"彼时我傻傻地回答。
但是从那天以后,情况有些不同。比如我和闺蜜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每当程夏阳和他的一帮兄弟路过我们桌边,那些兄弟们都会跳着眉,露出奸邪的笑容起哄。又比如每当有朋友看到我们放学一起离开时,也会有一群人有的没的跟着一起起哄。
时间长了,我渐渐开始觉得这个情况有些不妙。于是在某一次放学的路上,经过那处熟悉石桥时,我对程夏阳说了一些话。
其实我至今都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在石桥上驻足,对他说那些傻不拉叽的话。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吧。"当时我这么说。
"为什么?"程夏阳有些微讶,又有些失落。
"因为很多同学说我们在处对象,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很自然地回答。
下一刻,他的表情有些难得的严肃,"为什么不好?如果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我很疑惑。
"如果我们真的处对象了,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你呢?"阳光般的笑容又浮现在他脸上,程夏阳他紧张的时候会笑,开心的时候也会笑,所以我不明白这笑容是几个意思。
同时我也表示很惊讶,虽然也不是没想过同他交往这个问题,但是每次都在心里被暗暗的否决了,我觉得我同他至多是革命友情。我一直以为他应该喜欢那种文弱类型的,而我妈对我的家教这么严,也没想过那么早谈恋爱。
那一刻,我实在不知道回答他什么好,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尴尬笑道:"别开玩笑了。"话毕便转身就走。
刚迈出半个步子,一只手已经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程夏阳拉着我一只手,面上恢复了方才的严肃,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你怎么样才肯相信这是真的?我想你做我女朋友,你怎么样才肯答应?"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继而不经过大脑随口说出了一句让我懊悔不已的话:"那你从这里跳下去。"
话一脱口,程夏阳他,真的跃过栏杆,噗通一声跳下去了。
四月的天寒气未尽,河水虽不是冰冷刺骨却也足以风寒侵体,翠绿的河水并不透彻,我趴在栏杆上大喊无数遍程夏阳的名字,却哪里还有他的回应,更不见他的身影。
我都快疯了,眼泪都含在眼眶里着急的留不下来。良久,河面上依旧一片寂静,绝望中,泪水潮涌般滚落下来。那一刻我边呼喊边在想,只要他回来我什么都答应。
肩膀上不知被什么湿答答的东西拍了一下,我猛然回头,他竟然落汤鸡般站在我身后,湿漉漉的脸和头发,面上却依旧是暖阳般的笑。一长串水迹从他站的地方延伸到桥的另一排栏杆,原来他悄悄游到桥的另一头爬了上来。
我整个魂已被吓得飞走了一半,那一刻只晓得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兴奋道:"姚熙,记住你说过的话。"
那日之后,我便莫名其妙做了程夏阳的女朋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样一个阳光般的暖男为什么会喜欢我,当时我成绩也不好,要说美女,其实年级里放眼望去还是很多的。
于是有一天我拉着他同我解释喜欢我的理由,他也算坦白。回忆起其实一开始,新生报到那天,他看到我自告奋勇帮男生搬书便觉得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如果做了我的同桌将来说不定能经常借他抄抄作业岂不乐哉,这便有了后来的主动要求做我的同桌一事。
日子久了,渐渐相处下来,他又发现我是个很有趣的姑娘,譬如开心的时候要跑步,不开心的时候也要跑步,又譬如遇见不喜欢的老师,会悄悄从五楼往下扔粉笔头,此外爱逃课这一点和他志趣相投,当然我们俩只会挑政治地理之类的课逃。
时间长了他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但又慢慢发现他不愿意这份开心发生在其他男生身上,有时候见我同其他男生开玩笑他会不怎么愉快,但当大家都起哄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时他就会很愉快。于是他结交朋友了很多同年级同校的朋友,这样更多的人就会一起起哄,说不定哄着哄着我就被洗脑,就真的喜欢上他了,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我想说我当时帮忙搬书只是为了早点结束新生报到好早些回家吹空调,但他这番解释却哄得我很开心。因为能在花样年华遇到一个傻傻地单纯地喜欢自己的人这件事真的很美好。以前我家教严,没有想象过这些问题,但当一切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便觉得无比幸福。那时我们相约无论是哪座城市,都要考同一所大学,要找距离很近的工作,要奔着结婚的目的去恋爱。
然而这份幸福仅仅持续到高二暑假。也许很多纯真的校园恋情都逃不过时间一词,时间长了感情就淡了罢。
高中的学业至高二下学期便越来越重,高二那年暑假过了没几天我同程夏阳的联系就渐渐少了许多。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以往通常是他来找我比较多,一旦他淡了,我必然会少了同他很多的联系。
偶尔我也会给他偷偷发两条短信,但他的回复都很简短。一开始我只是以为大家学业繁重才会如此,等到开学又见面了肯定会好的。直到有一天,他主动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至今都记得那句让我跌落谷底的话:"姚熙,我想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我有些难以置信,感觉像在做梦。
"我,对不起,我要走开一会儿。"话毕,他匆匆挂了电话。
我不明白他说的要走开一会儿是什么意思,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没几天就要开学了,我想到时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高三开学,整个年级所有人各自去到高二下学期便重新排好的班级,文科生归文科生,理科生归理科生。我选了文科,而他选了理科。我一连几天去到他的班级外寻他,但他始终没来学校,电话也是关机。
开学第十二天的晚上,我决定我要放弃这个人,那以后我再也没去寻他。我觉得我像小丑般在他们班门外表演了十二天,而坐在教室内的五十多个学生,皆是观众。我的脸皮再厚,也已经到了底线。
一周后,听说他来了学校,一个月后,听说他与同班的年纪才女兼美女蓝雪彤开始交往。一个月十五天,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他的来电,距离他同我说分开已经整整四十九天,但我没接,一连打了七天,每天一通,可是我都没接。时而在校园里遇见我也只是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一个月二十九天,我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未接电话,也许我只是还差一个解释。
一年零七个月,期间我们再未联系过。
往事如风般浮现在脑海,虽未有预期的结果,但也曾嬉笑欢闹。窗外微风拂过,夜空似有寥寥繁星,此时我的心情说不上惆怅,却也谈不上开心,我想现在程夏阳于我,也许只是位旧时的同学而已。想到此处,不由得对着天空无奈地笑了笑。
"吃药了没?一个人傻笑做什么?"低沉的男声飘入耳朵。
我吓得差点跌下窗台,却被从窗外伸进来的一只手牢牢抓住。墨阑那家伙竟然一只手靠在窗沿上,一只手撑腮逗趣般地看着我。
"你有药?"我怒道。
"有啊!"话毕,我被他一拽,整个身体竟然拽到窗外,腾空一瞬,幸亏他拦腰横抱起我,否则我整个人就要跌落下去。
但是眼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墨阑他抱着我嗖地一下飞至比整幢楼还高的半空,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
墨阑却淡定道:"别那么紧张,放松点,你看下面,不是很美么。"
闻言我试探般瞅了瞅前方更开阔的视野,不知何时,整片住宅区的灯光浮现在面前,继而是整片大学区,整个区域外,直至半座城的光辉映入视野,那么闪耀那么繁华那么美丽。
"好美。墨阑,我们是在飞吗?"我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激动道。没有感到害怕,而是一阵阵的兴奋涌上心头。虽然以前坐在飞机上也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夜辉,但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感受得如此真实如此美妙。
墨阑不以为然:"你以为呢?"他顿了顿,站直身子的同时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胸有成竹对我笑道:"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看?"
"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远处冒出一个黑点,很快便是一道黑影,再等我看仔细,不由吓了一大跳。绿幽幽的眼睛,那似猫又似狗的白脑袋,无风自动的毛发,不正是在拂花宫见到过的天狗吗?但似乎又比那只天狗大了许多,威武了不少,此刻它正腾在半空匍匐于墨阑跟前,威严又顺从。
"这只是我的天狗,是不是比花易拂那只威武许多?"墨阑得意道。
"你说的厉害就是这个?"我怯声道,每次看到这种动物总还有一丝阴影。
墨阑回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话也没说将我扔到天狗的背上,自己坐在了我身后,我这才发现天狗蓬松的毛发里原来还绑了一只鞍,可容我们两人坐下。
待将我固定在鞍上,墨阑扯住天狗项上的一撮毛发,随手轻轻一拉,天狗腾飞而起,向更高的夜空跃起,又从至高点滑翔而下。我感觉自己就像坐过山车般,此种刺激无法言喻只能用大喊代替。
良久,天狗速度略有缓势,墨阑深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心情有没有好些?"
我一愣,原来他早已发现我今日的异常,原来方才那些都是陪我纾解心结,我有些愧疚,自己内心的不愉快,却要劳烦他这个魔君大费周折。但下一刻又想到这么有钱的他竟然白吃白喝白住在我家这么久,又不由的良心稍安。
"谢谢你,墨阑。"我发自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