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超海公子(1 / 1)
“投降?搞什么鬼……”那少年一顿暗忖。
柳笉儿可不是乖乖的束手就擒,适才一番打斗,她心里清楚再纠缠下去也难逃被陈空毙命的结局。她不信,那个处心积虑让她趟进这泥潭的幕后黑手就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让她死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何不赌一把?
眼下,陈空也收起了掌势。鹤雷门众弟子纷纷围观着她,憎恨的眼神里夹杂着疑惑。
柳笉儿揉了揉小巧的鼻梁,叹了口气道:“陈空,我投降了。你们可以杀了我替你们的师傅报仇。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陈空满含深意的看着柳笉儿,饶有兴趣的道:“要杀你我轻而易举,哪还用得着你投降?不过,我倒想听听,是什么请求能让你自愿去死。”
柳笉儿抬眼看着莫飘,道:“我的请求就是,能够死在莫飘的手里!”
字字如噬心毒蚁,直听得莫飘心头一疼。冤家,你为何要这般作难于我?
众弟子也在摩拳搓脚,开始嘟囔起来。
听罢,陈空哈哈的大笑出声。
“我说柳笉儿,你认为你还有得决定死在谁手里的权利吗?”
当下,也不等莫飘的回应,蓦地里就是一掌击向柳笉儿面颊。那少年早已做好了救人的准备,只是还没等他出手,但听天空一声清脆的鹤鸣,一只细长的鹤爪已然将柳笉儿拖离了地面。
乍一看时,是莫飘。一袭白色的绸衫,黑长的发丝与她轻飘的衣带随风起舞,宛若天空突然下凡的仙子。只是,这仙子一脸凄苦,仿若被凡事所扰。
陈空双瞳瞪得老大,惑道:“师妹,你?”
莫飘微微俯身,那白鹤缓缓地着地。柳笉儿一屁股跌坐在地,撅着嘴要站起身,一旁的鹤雷门弟子却是飞快上前将她扣拿。
莫飘审视着柳笉儿,眼里波澜闪烁,道:“师兄,既然柳笉儿想要死在我的手里,我觉得,我可以满足她这个要求。这样,也算是聊表了我对父亲的孝心。”
话锋一拧,但见她环顾着四下的鹤雷门弟子,接着道:“不过,昨夜之际,那离崖之上的顾青私救柳笉儿,杀了我马明、刘建二位师兄。我倒觉得,我们不能轻饶她,应该押着柳笉儿上离崖,当着顾青那个魔头的面由我将她碎尸万段,以血我鹤雷之仇。”
柳笉儿一愣。昨夜救自己的是顾青?而且他还杀了马明、刘建?当下,环顾了人群中的少年一眼。难道他是顾青派来的?那个幕后主使是顾青?
等等,顾青何许人也?
这也怪不得柳笉儿不识得顾青,当年传出那些谣言后,的确是柳庆澶对“风向”进行了制止。以至于,这二十年里,柳笉儿至今不知道江湖上竟有一个叫顾青的人。
正思忖着,忽然空际传来了一声爽朗的哈哈大笑声。
“小妮子,顾青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呀?要这般诬陷他的名声?”
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多时,耳听得一声衣襟带风声,一魁梧老汉俨然出现在众人之中。近观,看似花甲。
鹤雷门众弟子纷纷一阵错愕,适才是真的没见人影,怎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老汉横眉冷目,鬓发留的老长,左右各自接成个辫儿,已经出现了丝丝灰白。一张大圆脸上,高耸的鼻梁下两撇胡须尤为显眼。因为,靠左边的有些微微上翘,靠右边的却是向下卷起了好几圈儿。
此刻,陈空紧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这人。但瞧他那般年纪与相貌,脑海中不住的翻腾着江湖中与此年纪相貌相仿之人,却真一个也没想起来。
莫飘并未对这人的话语上心,依旧对他行了江湖礼节。那老汉也不观莫飘,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坐在地上的柳笉儿。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白里透黄的牙齿。但听他道:“你这小妮子,一定就是柳笉儿了吧?”
说罢,就要上前,却被两名手持兵刃的鹤雷门弟子所阻。
柳笉儿脸上带着疑惑的笑,瞅着这老汉问道:“前辈,您识得我?”
“识得,识得……当然识得!”老汉双指推开刀刃,踱步过来:“你一针刺死莫秋烟那老不死的,真不愧是女中豪杰!我很欣赏你,想要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边说边比划着,直弄的柳笉儿一脸尴尬。
分明是三针,而此刻他却说一针。这话有点嘲讽加贬低的味道,像是故意对着鹤雷门众弟子说的。众弟子闻话,皆勃怒,纷纷扬起兵戈。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就连陈空,也只是在暗中观察着。
柳笉儿一脸的困惑,这人莫不是那幕后主使?旋即又瞥了眼少年,见他木木不动,自己心里也就没了底。当下似笑非笑道:“前辈,您想收我做徒弟啊。不过,我柳笉儿不是什么人都拜师父的,您说说,您有啥绝活?”
她这是在试探,想看看那少年的反应,来从中寻找答案。
老汉咧嘴笑道:“我啊!我的绝活可多了。我有‘擒鬼功’、‘劈将军’、‘抓无常’、‘打水鬼’。”他一边说,一边招式比划。
“反正,我的绝活多的很,小妮子你跟不跟我走?”
柳笉儿虽不知这老汉嘴里稀里糊涂的说的什么,但感觉这些招式名字都是取自江湖中的那些门派,而且大多是已经灭世的。
看看那少年一无变化的面孔,她哀叹一声道:“哎!前辈,多谢您的抬爱。不过,我看是不成了,就算您的身手再好,一人来无影去无踪,我想带着我这个累赘,您也难逃这鹤雷门半百号弟子的围捕。您还是快些离开吧!”
“嘿嘿!”那老汉癫笑一声,扬指道:“妮子懂得关心师父,品格不错。不过,我想在场的这些小娃娃还拦不住我‘超海公子’的去路。”
“超海公子!”
听到这个大名,柳笉儿的额头上只感觉有三道黑线慢慢横过。而鹤雷门的弟子却是各个身躯一震,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人,竟是十几年前让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极为头疼的“超海公子”,那个性格癫狂的“超海门”掌门李诩!也只有他才如此不要脸,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还自称“公子”。
据说,当年这李诩可谓是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他这人,不好酒、不好色、不好权,偏好与人比武。可与人比武,却有个让所有武林人都惧怕的嗜好——灭籍。
凡事他盯上了的人,如果对方不出战,他便会死皮赖脸的纠缠着,即便是对方上茅房、去洗澡、行房事,他也会随时出现,直到对方肯与他打为止。这也就造就了他另一个称呼——李赖皮。
可要是对方输了,他便会毫不手软烧毁对方的秘籍。什么刀谱、剑谱,那些年被他毁之殆尽的数不胜数。直到后来,他被那三个年轻人合伙打败之后,就此消失在了中原武林。
此时,一旁的陈空满脸闪烁着有趣的表情。他忽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年陆续败北先师与柳盟主手下的‘超海门’掌门李赖皮。怎么,这些年龟缩在南部,最近又想回武林重操旧业?我鹤雷门,可没什么惊世秘籍给你烧。”
话毕,鹤雷门众弟子纷纷大笑了起来,各个神态自得,皆像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唯有莫飘,淡不做声,举止冷静。
一听这话,李诩跺脚不已。只见他揉捏着自己左边的胡须,唾口道:“我呸!当年的事情,你这个小鬼知道个屁。什么叫陆续败北?当年可是三个人打我一个,你的死鬼师父、柳庆澶,还有那愣头青顾青。”
三个?不是只有父亲与莫秋烟么?柳笉儿感觉自己这些年听说的江湖大事瞬间形同虚构。
陈空也懒得去争这个事实,面色冷凝着问:“怎么?您老人家今天大驾光临,莫不是要争我这仇家?”
李诩讪讪笑道:“废话,老子来自然是要带这丫头走。如果你要敢拦老子,老子不介意送你去见你师父。”
此等癫狂,想来也就这李诩做的出来。他这人,太邪恶说不上,跟正直却又差得远。可以说,是江湖中少有的亦正亦邪性格中人。
见状,鹤雷门弟子立马将柳笉儿给团团围了起来。那陈空眼疾手快,蓦地里纵身跃起,朝着李诩胸膛劈出一掌。
他想要先下手为强!
李诩笑笑,儿戏道:“小孩子过家家,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本事。”
也不退避,任凭陈空掌心打来。陈空这一掌不偏不倚,正中李诩胸膛,但碰触之瞬,只感觉手心打在了铁铸罗汉上一般,反倒是掌中吃疼的厉害。顿听他“咦?”的奇呼一声,双瞳猛的一阵收缩,咬牙惊道:“龟盾!”
李诩见怪不怪,华服下左袖一甩。蓦然,一枚泛着银光的器物落入手中。只瞧他随手一挥,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托着那器物直刺陈空面门。
陈空吃惊,骇然撤掌,连连后退数步。岂料,那器物却紧随而来,继而发散开去,形成十几道闪着白光的利刃。
“鱼刃!”陈空面色陡然冷凝,一双瞳孔登的老大。
与此之时,忽闻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便见万千羽白遮蔽了眼前,细细一瞧,乃是层层白羽叠加,形成了一道守卫他的屏障。陈空明了,此乃师妹贴身“羽盾”。
十几道鱼刃与这屏障相触,仅在一瞬间就听到“嘎嚓”声响不绝,猛然炸开,那鱼刃与这屏障立时化为乌有。仅剩得一枚鱼刃倏然回到了李诩掌中。
“噗!”不远处的莫飘,忽的吐出一口血渍。
“师妹!”陈空忙回头,见着莫飘朝他微微颔首,心才安定。是他小瞧了李诩,若知他如此本事,断不会轻易动手。
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想到中途会跳出个超海公子。现在,他唯一希望的是那个老家伙不要对他坐视不理。
此时,李诩揉捏着胡须注视着莫飘,笑道:“你这妮子就是莫秋烟的女儿吧!你老子没告诉你,羽盾没到十层切不可与鱼刃动手么?”
莫飘轻轻拭去嘴角血渍,不予做声。清澈无暇的双眸中一丝波澜闪动。绝招禁忌,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形式所迫,她也是无奈之举。
“哎!鹤雷门我看是后继无人了,那么今天就让你们在江湖上就此除名吧!老子好久没大开杀戒过了。”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好像,这辈子都还没大开杀戒过吧!想不到今天,却是为了那人、那事,不得不大开杀戒一回了。
但见他双袖一阵抖动,十几片鱼刃已握于手中。鱼刃迸射而出,刹那间形成了上百道银影。在这灼日之下,尤为刺目耀眼。此刻,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袭向陈空与莫飘。
见状,鹤雷门众弟子早已顾不得柳笉儿,纷纷奔窜到了陈空与莫飘跟前,人群涌现,密密麻麻,恰似一道肉墙。瞬间,柳笉儿眼前已是一片混乱,器物撞击声以及哀嚎声不绝于耳。
柳笉儿知晓厉害,于公,虽然鹤雷门的人都想要她的命。可于私,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莫飘殒命。
跃身纵行,却是被那少年自身后一把按住。随后只觉脑后一沉,眼前就已是灰蒙蒙什么都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