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不速之客(1 / 1)
“锦儿,起床了!我知道你听到了,再不应声,我可进去了!”
锦颜暗叫一声糟糕,匆忙将昨晚来不及收拾的一应物品统统藏进被窝里,这才假装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羽哥哥,你敢有一天让我睡到自然醒么?”
门外的高阳羽不急不躁:“义父说两日后有狂风骤雨,后山上你那些刚种上的宝贝茉莉,没遮没蔽的,难保不被冲走。本来想帮你一起给它们搭个蓬子,围上篱笆,不过既然锦儿不领情,我还是进山砍柴好了。”
锦颜登时清醒,那可是义母外出救人时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珠茉莉,她还指望着等它们盛放后喝上茉莉花茶呐!
“不要!我马上起来,羽哥哥,你再等我十分钟!”
“六个十分钟是一小时,一小时即半个时辰,那么十分钟差不多是……”
高阳羽根据锦儿告诉她的方法,默默换算起这个奇怪的时间计法。即使锦儿让他再等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也不会有一丝不耐。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他脸上、身上,折射出幸福的光芒。
收拾停当,两人朝后山走去。锦颜拿着两样称手小物,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扛了大部分用具的高阳羽已落在她身后一大截。
突然,已攀上山梁的锦颜顿下脚步,返身跑回高阳羽身边。
“羽哥哥,我看到义母了。”
“锦儿,我们有哪天没有看到义母吗?”
“可是,义母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为了躲避贤妃和太后的毒害,他们来到了杳无人至的和风谷,义父还在谷外设置了结界机关,不计其数,才换得这些年来的平静祥和,也正因如此,除他们四个,再无其他人踏进此谷。
如今,义母竟带了外人入谷,两人皆大惊。
不多时,转过山坳的祝灵蓝也发现了山梁上的两人,快步迎上,见两人目光毫无掩饰地好奇打量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遂开口引荐:“羽儿,锦儿,这位是前来求医的许公子和他的家仆顾先生。”说罢又转向身后道:“许公子,他们是奴家与愚夫收养的一双孩儿——岑羽、岑锦。羽儿、锦儿,还不快快给许公子见礼。”
高阳羽闻言抱拳见礼,许公子亦回礼。
锦颜则心不在焉,仍好奇地偷偷打量那个伏在家仆背上的许公子,只见那许公子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只是一脸病态的苍白,活脱脱一个男版林黛玉,再看他由仆人背着,竟已虚弱到下地都不成,看来病得实在不轻,年纪轻轻,病成这样,真是可惜啊可惜!
锦颜此时的注意力全放在那许公子身上,忽略了义母的话,许公子向她行礼多时也未等到回应,场面一时尴尬。
祝灵蓝见状,连忙圆场:“山上风大,于许公子调养不适,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行人回去谷底住处,祝灵蓝询问起病情,众人才得知,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锦衣公子竟被恶人囚禁十五年有余,直至近日才被救出。那囚禁之地阴寒潮湿,长住其中,寒气入体,许公子的四肢关节处时常疼痛,待到被解救时竟连站立、行走都已困难。
看那许公子年纪应该和羽哥哥相仿,竟被囚禁了十五年,岂不是幼儿时期就遭此劫难?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毒蝎心肠,丧尽天良?
闻此种种,锦颜不禁唏嘘,看向许公子的眼神里不觉间多了几分同情和好感。
整个上午,锦颜都沉浸在对许公子的深深同情中。想向义母打听打听他的病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义母房间外。
里面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还望义母体谅羽儿,羽儿也是忧心锦儿的安全,如今有人进了谷,锦儿的行踪难保不被泄露……”
“这许公子手持我祖传玉佩,当年我将玉佩赠予救命恩人,如今恩公后人有难,我不能不救。再之,许公子本是里罗人氏,既不知锦儿真实身份,又与滇月皇族素无纠葛,羽儿切勿杯弓蛇影。何况,有你和你义父护着,锦儿定能周全无虞。”
“羽儿就先听义母的,不过,一旦威胁到锦儿,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义母明白的……”
两人的对话渐近尾声,锦颜慌忙闪声躲进旁边的书房,佯装正为书中的某一段煞费脑筋,内心却再度汹涌翻腾。
自那场大变故后,羽哥哥便十几年如一日这般待她。小小年纪跟着严苛的义父练功习武,他从不言苦言累,只为早日有能力保护她;家族因她倾没,连父母忌日前往陵前祭拜都是奢望,却还要每年护送她觐见父王;十四岁那年陪她秘密进宫时被箭所伤,入骨三分,拔箭时竟连一声呻-吟也无,因为那箭本是射向她的,他若多显出一分痛苦,她便心痛十分,他不忍她痛。
锦颜岂能不痛?!
他的父母家人分明是被她所累、因她而亡,即使被他埋怨仇恨一生也合情合理。
她,桑锦颜,凭什么,又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爱惜看顾?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深宫公主,她是两世为人的桑锦颜,她懂得欠债要还,如今非但前债未偿,欠他的反而越来越多,她于心不安!
许公子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日复一日的平静,准备房间、制定治疗方案、准备药材,还有很多注意事项得一一交待,整个上午,锦颜都跟着义母围着许公子打转,直到他午休后才抽出空去和羽哥哥完成本该上午完成的事情。
山坡上,高阳羽正用荆条编成的篱笆一圈圈细致地将茉莉花株围在中-央,锦颜在一旁打下手,不时拿出手绢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那个许公子还真可怜!世上怎会有如斯歹毒之人,竟忍心朝一个幼儿下手!”锦颜挑起话头。不过,她似乎忘了这世上歹毒的恶人还不少,早在她和羽哥哥都还是幼儿的时候,也差点被人置于死地,并且,直至今日,那些恶人仍没有放弃这样做。
高阳羽停下手上的动作,两眼直视她,认真地说:“此人并不寻常,锦儿答应羽哥哥要离他远些。”
锦颜有些不屑:“切,就他那一副病弱书生样,林黛玉一般,难道还会是贤妃那恶妇派来的杀手不成?”
高阳羽见她毫不在意,正色道:“锦儿,听话!你有所不知,义母今日本是要出谷办货,谁料刚至谷口就发现了那许公子主仆已入得谷来,义父设置的机关结界于二人竟似无物,由此可见,二人并非泛泛之辈,锦儿日后务必小心谨慎应付才是!”
听完高阳羽的话,锦颜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义父的功夫已属登峰造极,能把义父设置的机关结界都不放在眼里,这两人何止不是泛泛之人,简直就是世外高人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高阳羽见锦颜大张着嘴巴半天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的一番说词吓坏了。又急忙出言安抚:“锦儿也不必过于担心,有羽哥哥在,定不会让任何人伤锦儿半分!”
虽然类似的话早已不是第一次听,锦颜仍觉极其窝心,一时找不到言语感激,遂直接以行动表达,上前贴近高阳羽,双手环住他的腰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高阳羽怔了片刻,随后便无师自通,一手覆肩,一手环绕后背,将锦颜更深地纳入自己怀抱。
山风轻抚,衣袂飘飘,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