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大巴从清晨出发，经过弯曲盘旋的山路，没有呕吐，但觉得恶心难受。直到盘到山顶，司机停车加水的空隙，下车向来路望去，公路沿着山体盘旋而上，江水沿着山边倾泻而过，山路十八弯的景象就这样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车上的人都忙着拍照留影，而苏雪却静静地站着那里，望着眼前的这片景色，表情凝重，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听得见呼呼的风声。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去爬山，爬到山顶，周围只有肃杀的风声，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头顶流动，不断变换着形状，面对着空旷的天地间，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孤独感袭来，无法抵挡。一个人在山顶抽完一根烟，之后下山回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心里又恢复了平静轻松，风会把多余的东西都带走。

我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她顺势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虽然彼此什么都没说，却像历尽了千山万水。

同行的有一对澳洲老夫妇，人很和蔼，一路上苏雪和他们用英语交谈着。我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老人们是退休后来中国教英语的，男人因为不放心妻子一个人来中国，所以一同前来。说话的时候，他们的手一直交握着，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对方，眼里满是爱意。真的很羡慕到了这个年龄还能如此相爱的夫妇。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相依为命的爱人能陪在身边，一起安闲老去。

路上因为一些事耽误了，到达里格已是晚上。在一家小店吃饭。一个小小的炭火，肉片放在上面烤的滋滋作响。一壶暖茶，驱散夜晚的寒冷。摩梭族的小伙，敲着手鼓，弹着吉他，唱着当地的民歌，简单的曲调，反复吟唱，深远悠长。

她靠在炉火前，和着曲调，眼睛盯着演唱的小伙子们，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微微泛着红光，安闲而美丽，只是眉宇间时不时流露出疏离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背后又有什么故事，种种的一切，使我变得更加好奇，但我不会唐突地问她，对于这个女子，我不着急，一点点地，我有很好的耐性，等着有一天她自己告诉我。

那天正好是中秋节，月光皎洁明亮。这个中秋，没有记忆中家乡桂花的味道，没有父母亲朋，有的只是两个流浪客乡的人，我端起手里的暖茶，和她碰杯。

我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丽江的酒吧里听歌的时候她没有哭，在山顶回望来路的时候她也没有哭，但听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眶湿润了。

她说，雨，我想念一个人，很想，很想。

我没有问她，是不是那天在丽江，她酒后唤着的那个人，我在等着她告诉我。

可是她没有，她摇了摇头，摆摆手不愿提及。经年累月的往事，不是一言能尽的。这似水的流年，残忍的青春，把人磨成一把刀，你拥有的渐渐是伤痕，在回望来路的时候。

回到旅馆，老板娘请我们吃当地的月饼，很大一块，像一个生日蛋糕，上面铺满了各种果仁。就这样，几个异乡人围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也别有一番滋味。我不知道此时笑面盈盈的她在想些什么，但我怀念家乡的桂花，沁脾的芳香，仿佛就在鼻尖流淌。

她去洗澡，伴着哗哗的水声，我随手翻看那本放在包里只读了一半的书，浅淡的文字，不急不缓地诉说一段爱和别离。可是世上有太多的相爱和别离，静心想想，无非就是一场恋爱，相爱，别离。一如世间大多的恋人。其实恋爱之于每个人内心的感受，是无法向外人道明的，或许只能在寂静的夜晚自己说给自己听。

她洗完澡出来，乌黑潮湿的长发披散着，垂下来，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很是风情。我看得怔住，心在那一霎，似有一股电流通过，猛地击了一下。可这些有什么用呢，她心里的故事，以及她呓语时呼唤的人，无一不让我想要止步而心不甘。我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也许，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各怀心事，彼此陪伴，不去触及对方心里更深的东西，因为无论爱或不爱，都会让人伤心，早已没有不让人流泪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