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2.贴秋膘（1 / 1）
“沈哥，沈叔又带人来了。”
过了许久，沈书淮的眼睛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看着满脸无奈的徐飞，“他又带谁来了？”徐飞说：“不认识，两个女人，一老一少。”
沈书淮“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呢？徐飞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指示。他点了几下鼠标，随后站起来，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我去看看。”
徐飞跟在他后头，心里狐疑道：以往沈叔带人来茶场沈哥都要生气的，今天怎么这么淡定，现在可是采茶期，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沈书淮走出办公区，抬头便是一片绿，不少工人正忙着采茶，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后的李玥，和她一摇一甩的马尾辫。
自那天后，他已经有小半月没有见过她了。
“唉，沈哥，你不去了？”徐飞见沈书淮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就往回走，急忙喊住他。
沈书淮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徐飞说：“那是我……我爸的老朋友，你准备一些黄金桂和凤凰水仙送给她们，要最好的，包装仔细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顶上的白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徐飞突生一种萧索的感觉，他打了个激灵，拍拍脸，将这种念头赶出去脑子，暗骂道：“呸，还轮得到你来可怜？！”沈哥什么都有，一表人才，妥妥的高富帅。
沈长龙带着李家母女参观茶场，走到一半，他非常自豪地挥手说：“这些，还有那边那些都是书淮的，我当时就跟他说了，不要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一步步地来，他跟我说他现在有这个财力，一鼓作气最好。”他皱眉笑着摇摇手，“我老了，管不住那小子了，只好让他自己折腾，我跟他说，要是赔本儿了别来找我，我是有言在先的，没想到，他还是挺争气。”
李妈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满眼艳羡地看着这片偌大的茶园，绿意顺着山体蔓延，像是看不到尽头，“我是真羡慕你，儿子这么能干，钞票大把地赚，你是老来享福了。”
沈长龙本就长得瘦，这几年又沉迷于烟酒，越发瘦了，生气或兴奋的时候眼珠子鼓得老大，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哈哈地笑，脸上满是骄傲，嘴里却说着：“享什么福啊，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我跟他说了，要是今年没找到女朋友，过年就别回家，给我呆外头去，省得我生气。”
李妈妈笑：“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不信到时候你真不让他进门。”
沈长龙当然是说笑的，他这些年就怕沈书淮不认他这个爹，所以时不时地要带些朋友来茶场或者瓷器厂，将沈书淮的爸爸这个名头宣扬出去。
知道要来嘉木茶园，李玥是拒绝的。自从上次后，他再也没来过小饭馆，就连马珂都问她那个朋友怎么不来了，更别说原本就很关注这件事的李妈妈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玥和沈书淮在闹别扭，可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李玥都跟她打哈哈，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喊累，看着女儿满身疲惫和眼下的青黑，她也心疼，不敢逼问太过。
恰好沈长龙打电话邀请她来参观茶场，李妈妈逮住这个好机会，不管李玥怎么推脱，死拉活拽地把她拖了过来。
“你看我们两个东拉西扯的，小玥肯定不耐烦了，你去找书淮吧，他就在那边的办公室。”沈长龙笑眯眯地往前一指，李玥看见茶场下面有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
李玥笑：“不用了，我在这里陪你们。”
李妈妈和沈长龙相视一眼，确认了严峻的形势，她推了推李玥，笑说：“我们随处看看，你跟着我们做什么，行了，去吧去吧，去找小沈聊聊天，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古董没话说的。”
李玥：“……”那你叫我来陪你做什么……
抵不住李妈妈和沈长龙的二重唱，李玥最终妥协。
每走一步，心里就忐忑一下，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见面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她走到门口往后一瞧，两位“红娘”还站在那里看着她对她招手让她快进去。
无语望天。
她有个不算本事的本事，无论她的内心多纠结，她表面上都会表现得很平静，前台吴小姐问她找谁的时候，她很淡定地说：“我找卫生间。”
吴小姐囧了，“在那边。”
本来只是一个借口，这下不去倒不行了。卫生间里，一个女人正对着镜子化妆，妆浓得看不清她原本的样子，那女人一直拿眼睛瞧她，李玥没在意，她再出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走了。
李玥趴在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谢天谢地，二老终于走了，这下可以放心出去了。李玥刚跨出去一步，身后的吴小姐叫住她：“请等等，这位小姐，请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玥眨巴眨巴眼睛，尴尬地笑笑：“我来参观茶场的。”
吴小姐警惕地看着她：“参观？您是记者吗？有记者证吗？”
“我不是记者。”
这个女人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一身正气的吴小姐扣住李玥的手：“这位小姐，请……”她看向大门外，扬声说道：“徐助理，这里有情况。”
说得她好像是个恐怖分子一样。
李玥囧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皱着眉上下打量她，自言自语道：“有点眼熟……”随后他对吴小姐说：“没事，你去工作吧。”
吴小姐松了手，回到工作岗位，依旧不放心，死死地盯着李玥。
这位吴小姐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好大，李玥的手腕立现三个红手指印，徐助理一直盯着她看，李玥摸了摸脸，她今天没化妆，应该不会出现妆花了的情况。
“请问，你是跟沈叔一起来的吗？”
“沈叔？噢，是，我是跟沈叔叔一起来的。”徐助理……徐飞，他就是沈书淮身边那个助理吧，他继父的儿子。
徐飞咧着嘴笑起来，像个大男孩：“我叫徐飞，是沈哥的助手，对了，请等一下，沈哥有东西给你们。”
“啊？不用……”李玥连忙摇摇手，“了”字还没落音，徐飞已经窜了进去，属兔的吧。
徐飞提上早已准备好的茶叶，风风火火地跑出去，经过沈书淮办公室的时候，被他叫住：“急急忙忙的去哪儿？”沈书淮走过去看了一眼徐飞手上大红色的袋子，“这是给谁的？”
徐飞惊讶地“啊”了一声：“沈哥，你，交代我准备给，给沈叔带来的客人的。她现在就在外面。”
“外面？”沈书淮一听便知是李玥。
“阿淮，怎么了？”唐宁微走到他身边，正抬手要把住他的肩膀，沈书淮侧身一躲，整个人站了出去，唐宁微也不尴尬，只是笑，笑得徐飞脸红。
这女人……太妖气了。
“唐小姐如果没事的话，请回吧。”沈书淮面无表情地说，提上徐飞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在走。
唐宁微和徐飞快步跟上去。
在吴小姐疑惑的目光下，李玥觉得自己都快被她看出一个洞了，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沈书淮出现了。
“我刚刚有点事，没能招待阿姨，这点茶叶是我的一片心意。”沈书淮将袋子递给她，李玥抿着唇点头道谢，接过袋子的时候，无意碰到了他的手指，好凉！
“阿淮，这位小姐是？”唐宁微走到他身边，撩了一下烫卷的头发，笑得风情万种，“你不介绍一下吗？”
沈书淮看了她一眼，唐宁微吓得一抖，笑容变得非常僵硬，不自觉地往旁挪了挪，挪出了些距离。
“谢谢你的茶叶。”李玥笑，“我先走了，再见。”
“慢走。”沈书淮说完回了办公室。
旁观了这件事情的吴小姐表示：他们好像有问题，又好像没有问题，好复杂啊！
—— ——
第二天，李玥照旧买菜开店，写出今日的菜单，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看见马珂兴冲冲地跑进店里，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
没等她问，马珂主动告诉她：“你看，这几块肉太棒了。”
他手里提着三块猪肉和一块牛肉，笑得满脸灿烂。
马珂难得情绪外露，指着猪肉兴奋地说：“这块猪肉的肥瘦肉比例很均匀，比一般的五花肉还要好一些，你再闻闻，没有猪肉的腥味，来，你来摸一下，猪肉的弹性很好，比一般的饲养场的猪都好。”
李玥按照他说的，闻了又摸，确实像他说的那样，猪肉很有弹性，不像别的猪肉一摸满手油。
马珂又说：“这块牛肉，你看上面的纹理，色泽，多漂亮。今天运气太好了，买到这么好的肉。”
马珂异常的兴奋也感染到了李玥，她不由得跟他一起笑。马珂来了这么久，能看见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客人对他的菜品大加赞赏他都淡淡的，好像那道菜与他无关。
这样一个处之淡然的人居然会为了买到了好肉而开心得像个得到了糖的小孩子，真是个痴人。
进厨房前，马珂对李玥说：“这四块肉拿来炒就太浪费了，做烤肉吧，正好贴秋膘。”
“好啊，你是大厨，你决定。”
入秋，九市一直保持着贴秋膘的传统。以前日子穷，平日里油水不足，等到秋风来时，初透嫩凉，吹散了夏日的炎热，胃口也从三伏天里解脱出来，正是补充油水的好日子。
九市贴秋膘是不讲究的，家常小菜也好，鲍参翅肚也罢，都叫贴秋膘，到这个时候，喝酒都要说一句：“来来来，贴秋膘嘛，一口干了。”
马珂将肉切成薄片，拿出铁板预热，只要客人点到烤肉，立马就能做。
铁板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肉片刚一放上去，立马发出令人欲生欲死的滋拉声，坐在外面的食客翘首以盼，不禁想象接下来会吃到什么美味。
烤肉配着李妈妈做的酱黄瓜，一咸一酸，另有一种风味，马珂调了酱汁和椒盐两种调料，一片肉入口只觉得全身都是肉香。
马珂拉了李玥的衣袖：“我给你留了一点。”
李玥冲他笑，迫不及待地闪进厨房。牛肉烤得有七分熟，不会太柴也不会太腻，沾着酱汁，好吃得能把舌头吞掉，再来一口前些日子泡的梅子酒，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愉悦地跳起了舞。
—— ——
为了打听儿子和李玥的进展，沈长龙把沈书淮叫回家，继母佟玉秋知道他要回来，特意准备了一桌好菜，想着这次一定让沈书淮答应给儿子谋份工作，没道理他带着他继父的儿子发财，不给她儿子一条好路走，都是一家人嘛。
“书淮，你跟小玥，怎么样了？”沈长龙面对沈书淮总是有些气短，拿不出做父亲的威严。
沈书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要说什么就说，我还有事。”
佟玉秋踢了沈长龙一脚，暗示他赶紧说何舟的事，沈长龙“啧”一声，踢了回去，让她不要着急，他嘿嘿地笑：“我就是问你这件事，我们家和你李阿姨是老交情了，我是看着小玥长大的，知根知底，小玥模样好，性情又好，多好的姑娘，你可得好好把握，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隔了许久，沈书淮才开口：“还有其他事吗？”看着他冷淡的样子，沈长龙再多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一旁的佟玉秋急得直发抖，又听沈书淮说：“没事我就先走了。”她急忙站起来，说：“有事，有事。”
“砰”，沈书淮已经出了门。
佟玉秋恨恨地剜了沈长龙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这个儿子像什么样子，儿子不像儿子，老子不像老子！我还一大早去买菜做饭。”她拍得饭桌砰砰地响，“他是你儿子，他的钱不是你的钱吗？你看看我们住的房子，老朽朽的，让他出钱给我们买套房怎么了！这是孝道！”
沈长龙低头喝汤不说话，佟玉秋夺过他的碗，重重地砸在桌上，鼓着眼睛说：“喝喝喝，就知道吃，就知道喝，喝了去死啊！沈长龙，你是他爹，你好歹拿出点当爹的样子，哪次不是你热脸贴冷屁股，他有做儿子的样子吗？”
“行了，吃饭吧！”沈长龙忍无可忍地吼道，却招来了佟玉秋的歇斯底里：“你还敢吼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有本事吼你儿子去啊！当爹的在儿子面前像个孙子，我都替你羞。他沈书淮是你养大的，现在发财了，他给你一分钱了吗？他给你买车买房了吗？”
“他给我还了债。”
“还债？”佟玉秋讥笑，“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就该给你还债。我告诉你，你必须跟他要钱买房，这种地方我不想住下去了。还要给何舟找份工作，凭什么他继父的儿子，一个专科毕业的都能跟着他发财，何舟正经本科毕业怎么就……”
“啪。”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随后，“你对我动手！”“你敢打我！”“沈长龙，我跟你拼了！”
……
晚上，飘起小雨，沈书淮从得意楼出来，徐飞搀扶着他走向停车场。
“沈哥，你小心点。”
“我没事。”
徐飞看了一眼他微醺的眼，喉结动了动，“嗯，没事。”喝醉的都说自己没事。
沈书淮靠在车窗上，点点细雨打在玻璃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徐飞，走玉海路。”
“那我们就要绕路了。”
“嗯。”
徐飞从后视镜上看，沈书淮已经闭上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假寐。徐飞很快掉了头，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经过何安街时，沈书淮让他停下，摇下车窗，远远地看向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