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人性难易（1 / 1）
因为要等着雁雁回来，那天晚上我回到了菁华小区的502室。在那里住过半年，一点儿也没陌生感，倒在床上，我沉睡了一夜和一天。中途醒来看到窗外下着雨：冬天下雨的天气太适合睡觉，更何况我也太累了。我的妖术必竟局限是一只小小的虫子！能力和力气都有限，甚至连智慧都极为潜薄，要不是还有半个人的心智，我能做成什么啊？最多整天飞来飞去，不停的吃啊吃什么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丧失人性……
我舒服缩在被窝里胡思乱想呢，天色已到傍晚。就听见房间里噗通噗通奔跑的脚步声和小孩喧闹声，女人温言软语的呼唤声，就知道是雁雁回来了，正逗她的宝贝孩子玩呢。
听她“宝贝来宝贝来”愉快声音，就知道她现在心满意足，一切安好。我这是功德圆满了吧？一桩心事了了吧。好开一壶酒庆祝下了。
至于那个倒霉悲催的和尚，反正她老婆也不爱他了，他就算是活在世上也是当个和尚守活寡，那就他爱在哪呆着，就在哪儿呆着吧，我就不去操心了。
裹着厚厚柔软的棉睡衣，我轻手轻脚的溜进客厅，想找点东西喝，刚到了冰箱旁边，忽然冰箱门猛的打开，幸亏我手疾眼快伸手挡住，那门才没有摔在我的脸上。然后就是小孩的哧哧偷笑声，脚步声，他逃跑了。
我拿了瓶可乐，打开了灌进嘴里。走到沙发旁，舒服的坐上去，不满的说：“雁雁，你该好好管管你的孩子，就算是小鬼，也不能这么野啊。”
雁雁此时正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笑脸盈盈的看着我。见我坐定，于是凑过来坐在我的身边，用她冰凉的手抚着我的胳膊，万分感激的对我各种千恩万谢，谢谢我解救了她，还把后来，她和小武怎样离开医院，也详细的说给我听了，说到最后，她最担心的是，小武七天后，魂魄回家，还是看到自己的爸妈冰冷无情的态度，该怎么办？
“小武送我回到小区门口，说是要去办事，没有跟我回来……我骗他说，你只是临时改变了他父母的心，他的魂魄才能好好的存在着，如果你要是真的彻底的让小武的爸妈变了心，那么小武他……会不会因为心执怨念，变成厉鬼啊，我可不想他变成那样啊……”
我又灌了半瓶可乐下肚。好凉啊。应该有杯热咖啡，如果谢风在，他肯定会给我端到床前，同时端来的还有许多好吃的：披萨！我要点海鲜奶酪培根披萨！可眼前只有一个什么实物也动不了的女鬼，她稍后还会向我提出各种问题，许多请求，这真是冤孽啊。还有我的手，经过一夜一天的休息，它终于从一根注射器样的长刺，恢复成纤纤玉指，我还能感受到昨夜里，我的手刺入人体时，那种异样的感受。
见我一言不发，雁雁小心的轻声的问，这该怎么办？
“我哪能改变什么人的心啊，”我说，“昨天晚上，我是给那个老两口进行了注射，用的只是昆虫体内常见轻微的毒素，那毒液只是治疗好了小武妈妈的白内障眼病，和他爸长期的风湿痛，他们的心灵，我哪有能力改变人的心啊，就像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两口早就已经厌倦了，只是在儿子面前不能表现出来，他死了，他们恢复了本来的样子罢了。”
“啊——”雁雁嘴巴张成一个欧型，惊呆了。半天，她才吐出一句，还是那句：这该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想起了很早以前的另外一件事。冷着脸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
“雁雁，在我刚搬到箐华小区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处境与你很像，甚至遭遇都差不多。她也是疯了，不过运气好点，还没来的及自杀，就被抓到精神病医院去了。她的名子叫姗姗，你看，你们的名子都像的。”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健全可爱的人，变成疯子，那感觉真是：如芒在背，我真是浑身难受，甚至买好了锋利的刀子，想潜进精神病医院，杀了姗姗：即使不能除掉她身上的虫子，也不能让她活着像个虫子一样。”
“后来没有机会完成这桩心愿。但我一直记挂在心里，直到我追着菁华小区的蜈蚣精，到了黑沼泽，甚至想在那里，能找回姗姗健全的魂魄。可是蜈蚣精告诉我，她并没有碰过姗姗，在害死你们母子后，她再没有害过任何人类。姗姗的发疯，纯粹是人害的。”
“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丈夫。姗姗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有轻微的产后抑郁，本来亲人稍加关心，姗姗的本性又是活泼良善，她会很容易的渡过这段难关。可是，她的丈夫，已经有了外心，爱上了别的女人，想摆脱他的妻子，可是姗姗刚生好孩子，哪能随便离婚？他利用了这次机会，对姗姗又是冷遇又是挑剔，从语言和表情上不停的暗示姗姗：她很丑，她没用，做什么都是错的差的，她也是多余的……这加重了姗姗的抑郁，不久她就彻底疯了。所以说，雁雁！对于人祸，对于人害人，我是没有办法挽救、或者改变的。小武的爸妈，也属于这种情形，我改变不了。但是，一见到他们，我就看出来了，看出他们的心里，已经是一片生硬冰冷了。”
我把剩了半瓶的可乐扔进了垃圾筒，这东西喝的我浑身冰冷，嘴里又苦又涩，得去煮些开水喝喝，便站起身去厨房。此时屋子里已经又黑又冷，冬天杭州的潮冷气候，加上旁边还有一大一小的鬼，更加阴冷湛人，我凉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我走到大门边，打开了客厅里的吊灯，正打算去开空调，就这么巧，门铃响了。
打开门，谢风站在门外。他怀里抱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里边散发出食物的诱人香味——啊！奶茶！披萨！海鲜卷！蛋挞……
我真想冲上去亲亲谢风的脸蛋呐！
谢风穿着黑色短款的机车款皮衣，里面只是一件薄薄的牛仔衬衫，下身蓝黑色仔裤，虽然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可现在他眼圈发黑，下颌还有短短的胡子荐，神情疲倦，浑身一股儿淡淡的硫磺焦糊味，不知道他去忙什么了。
香甜的味道把雁雁的小孩引诱的哇哇直叫，连谢风这位陌生叔叔都不怕了。我们四人围坐在沙发上。我特意分出一份，放在她们娘两面前，小孩趴在披萨盘子里大嚼，忙的抬不起身了。
把谢风介绍给了雁雁，雁雁一脸惊愕。两人无话。
谢风从进门都是一幅灰心沮丧的样子。他对我说：“我找了。去了许多地方。昨天夜里和今天，都在找。我没找到他。”
“为什么要找他？不找他行吗？好像这里没有人需要他。”我说。
谢风看了看旁边的雁雁，然后疑惑的转向我：“真的？你确定还有这种事情？”
雁雁觉到了我们说的话与她有关，于是好奇的问：
“你们在找谁啊？”
我咧嘴一笑。“找你的老公——和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