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魂出院（1 / 1）
此时两人已经沉到了大楼的地下室。地下室分为五层，上三层是停车场，下面两层，内容就复杂了。稍靠上一层是存放淘汰下来的实验设备的仓库，和堆积如山的医疗病患资料；最下一层，就是他们最终要去的地方。
出了楼梯一股强力的烧灼感向两人扑来。小武说这只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如果他们还是活人，会被这种味道熏出眼泪来，现在只能让他们觉得不适，并不能伤到他们。
有三条通道在他们面前展开。左右和中间。通道里都亮着惨白的灯光，更衬托出角落里黑暗的浓重。小武从右手方向的通道进去，通道内一个个房间按照严格的比例与大小整齐排列着，用大面的玻璃墙做隔断，所以能隐约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它们有的亮着微弱的光，有的黑着，有的灯光惨白。屋子里陈列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仪器、标本。要不是雁雁早已经不见天日，熟悉了黑暗，她一个女子见到这种阴森诡异的地下，肯定会吓尿了。
小武走的很慢，一间一间屋子看过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雁雁只能随着他，也去看到些屋子里。她看到一间屋子里，有泡着许多婴儿尸体的玻璃大罐子，而另一间屋子里，都是些切下来的人体内脏器官标本；还有专门陈列骨头的屋子，一架完整的白森森的人体骨格竖立在玻璃墙房，吓的雁雁一声惊呼，而随着她的叫声，那人骨似乎还冲着她点了点头……
终于，他们绕着走过右边、中间通道后，在左侧通道的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里，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个医生。
这是一个满头灰白头发蓬乱的老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正在一堆试管药剂中忙来忙去，在他面前一张大大的桌子上，放着许多试验用的东西，一个小小的酒精炉上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小武见了老熟人一样的打招呼：“扁担大夫！我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那老头转过身来，他布满皱纹的脸，黑瘦，小眼睛大鼻子，精神矍铄，下巴上大片灰白的胡子茬。他见到小武便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但他马上就盯住了雁雁，他快步迎上来，只隔着半步的距离，仔细端详、上下打量着雁雁：
“嘿！这个女人生过一个男孩！她的身体基本健康，没有什么可诊治的！咦！她的脖子上有虫子咬过的印子！不过只是被咬了一个牙印子，那虫子并没有吞蚀她！难得！肯定有变故发生？做为一个鬼魂，她也很健康——不过，她的眼睛发亮，脸颊有红潮隐现，怎么她在谈恋爱？”
雁雁被说的很是难为情，向小武身后躲过去。小老头见雁雁健康没有病痛，就对她失去了兴趣，冷下了脸。
“别怕！扁大夫生前是名医，最崇拜的人就是扁鹊，所以让我们叫他扁担大夫，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比不上那个叫扁鹊的……”小武对雁雁说完，又转头对医生老头说：
“扁大夫，今天早上我的身体死了。我来向你告别，麻烦你放我们两个出去，好吧？”
“今天早上？这么快？我估计你会有一个星期能支撑！你看我还正在试验针对你的药剂呢！如果成功，你就可以再多活三个月……”
小武一阵苦笑。“我不能再当你的试验品了，我死了。”
小老头可惜的摇着头，贪婪的看着小武的身体，甚至动手去戳他的肚子：“多么难得一见的病变样本！死了！我只能去停尸间去看你的身体了！不知道在那里会放上几天？应该把尸体留下来，浸泡防腐，好好研究下……”
小武尴尬的向后闪身。但他并不介意医生对他的态度，反而哈哈的笑着说：“扁大夫，医院里像我这样的奇葩身体，会源源不断出现的，够你玩的！”
白衣老头回到实验桌子边上，接着忙他的事情，不再理会他们，仿佛他们不曾来过。小武拉着雁雁在房间一个角落里站妥，示意她不要说话，安静等着。
他们两个就一直看着扁大夫，看他忙碌的操作着那些长短不一的试管，切片，各种奇怪的仪器，在本子上做记录，或是长久的低头沉思，不时自言自语着……
过了几个小时，雁雁觉得自己快要昏睡过去了，小武忽然拽了下她。她醒了醒神，看到扁大夫合拢了他厚厚的笔记本，把桌上凌乱的物什摆放整齐，显然他的工作告以段落了。当他手里的动作全部结束，一抬头，就看到了屋子角落里的两个人，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呢。
“呆在医院里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到外面那么混乱、肮脏的地方去。”扁大夫嘴里嘟囔着，说：“你们跟我来吧，我让你们出去。”
三个身影走在阴森白惨的走道里，来到一间屋子门口，屋子里黑着灯，扁大夫先走进去，随手按了房门边上的电灯开关，看得出他对这里很熟悉。灯亮后，照出屋内十五个平方、简陋的样子：一个白色的铁皮柜子有着锈迹；一张小小的书桌和椅子，堆着一层白蒙蒙的灰尘；一块从屋顶垂吊下来的幕帘，一半拉开着露出后面的座便器和洗手池；屋子最里面是一张病床，床尾上还有一个一个多高的挂盐水瓶的架子，上面也是暗红色的锈迹，像是血迹般——
“这是我的卧室。”扁大夫缓缓的说：“我就是在这张床上死亡的……”他忽然得意的笑起来：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嘿嘿。他们谁都想不到我会在死在这里，哈哈，我故意藏在这里，让他们一直都找不到我，还有人会说我是成仙了，飞天了，哈哈……”
在床头的后面墙上，有一扇黑色的铁门。那是一扇普通的船舱门，上部中央是个圆形如同足球大小的玻璃窗，在它的上侧和边侧都有一个把手卡住门框，打开的方式非常简单，只要把两个把手从门框的位置扭开就可以了。门的下半部分被大夫的床挡住，只留有上半部分，如果打开，也只能是钻出去。
“小武！反正你已经进出很多次了。但这次你走了之后，不一定能回来。我想问一下，这医院里已经没有了你的身体，你还想回来吗？”扁大夫问。
小武想了下，认真的说：“如果你需要我回来，我会的。”
“常给我带些新鲜玩意回来！”老头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激动，他的喉咙里发出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得每天去查看楼上的那些病人！我当然需要你回来……”老头停住话语，把剩下的话，咽回到自己的肚子里。。他爬到了床上，打开的不是门把手，而是那个球形的玻璃窗。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雁雁前面，里面传出来呜呜的风声。
小武拉起雁雁，两只鬼魂宛如轻烟，飘进了黑色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