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香消逝（1 / 1）

我一直在猜测狐狸会给我什么？现在的我似乎什么也不缺，至于那些离奇的经历，会把我带到哪里去，我是一点也不好奇，也不急于知道前因后果，仿佛内心深处是在躲避害怕什么，但是狐狸说是对我有好处的，我不防拿来用用，嘿嘿。

接下来几天上班，老板娘刘淑丽只是匆匆露了几次面，眼睛红肿，见到了从没见过她不化妆的脸！容貌憔悴，神情悲伤，真正是家里出了丧事啊。平日里妖娆嚣张的样子，此时也低调消沉了下去。其他外人不知道，以为她这是失恋什么的，其实只是因为一条草狗啊。

可狐狸黄茹萍几天也不见人影。难道她会躲着我？怕对现自己的承诺？我才不会跟她计较呢，就算她只是骗我利用我，我也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公司里尔虞我诈、两面三刀的事情层出不穷，我只不过是很想见到她而已，想她温暖的笑脸，可爱娇媚的神态，和说话声音中，那股深入人心、熨贴心灵的勾魂劲。靠，我不是也着了她的道吧？

我的工作稍微有了变化。忽然之间鸡零狗碎的事情少了，没了。那些项目主管平日对我呼来唤去的，这几日竟然也没了动静，见了面时一改平日视我为空气的态度，也会冲着我客套的笑笑，这是怎么啦?

再见到黄茹萍，是在公司的高层会议上。老板赵权盛临时召开的工作会议，我通知了各个参会人员，并且把会议室准备停当，下午两点时，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我正准备离开，随手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一转身，看到了黄茹萍正笑脸盈盈的站在我面前：她一身棕褐色毛尼连衣裙，染烫过棕红色波浪长发披在肩头：衬托的她的脸色粉嫩水灵，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

“小兰，你也进来参加会议吧。”

我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她忽然变得这么漂亮，一改往日的灰头土脸不修边幅，她这是要闹哪样？怕是没什么好事吧。

老板赵权盛一脸不高兴的坐在主持的位子上，在坐的各位也都一脸的无奈。今天这个会议没有什么主题，首先是各个主管发言，总结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内容，老板时不时插话问下具体事情，这有点像每月初的例会，可现在是月中旬啊，什么状况？

赵权盛有些不耐烦，不满的瞪着旁边坐着的黄茹萍，就算她的如花美貌，此时也不讨他的好，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雪茄，点上了。这种雪茄的烟味很浓很臭，看来他不舒服，也不想让在坐的其他人舒服。

几口吸入呼出，赵权盛伸手要把烟灰弹入面前桌上的烟灰缸内——就在他胳膊伸的笔直时，他的眼光也变的僵硬发直了，脸色渐渐发紫，喉头发出沉闷的咯吱咯吱声，他的另外一支手，艰难的挪到了心口的位置，捂在了那里。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老板奇怪模样，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都在猜测这是什么意思？见势不对，有人喊：快打120电话！

“我已经打过了，你们几个！连着椅子，把他抬出去！抬到楼下去！”黄茹萍的声音镇静高昂，镇住了所有人的惊慌。人群按照她的安排行动了起来，一片桌椅碰撞挪动的声音，人们蜂拥着离开会议室，我也要尾随出去，手却被人拉住了。

“你不用走。我们两个留下来。”是黄茹萍。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黄茹萍变得苍白的脸，等外面的吵杂声远去，我低声说：“你要给我的东西还没给，你不能这么快走！”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悲伤，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美丽的女人死在面前，虽然——这对她来说并不是死亡，只是离开而已。

黄茹萍拉着我的手，呼吸变得急促了：“没有时间了。小兰。谢谢你帮我。”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我想，就算你要以命报恩，也不至于死在我的面前啊。

她低下头，轻柔的把我的手掌摊开，将她的手掌与我的重合，喃喃的说：

“你要汇聚生命，你也要丧失生命。记住，何去何从，你可以自己掌握。我能帮你的，就是把我好的生命力给你，你要好好利用她。”

黄茹萍忽然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十指相交，一阵晕眩过后，我感到心里莫名涌进一股甜甜的味道，清凉甘甜，就像是用心灵在吃一道美味的甜点：难道她要给我的就是这个？

而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动了，眼睛闭上，脸色腊白，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肉体只是个壳，我知道，可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壳就是全部。黄茹萍死了。

轻脆动听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她说：

“小兰！我现在终于自由了！我会回来找你，等着我！”

那天，老板赵权盛在救护车上，身体病症奇迹般的好了。同事们传达医生的说法：“他的心脏被针扎了，折腾了一下，自己又恢复了。”

救护车从半路又开回公司，不仅是因为老板赵权盛没事了要把他送回来，也是因为这次要抢救黄茹萍。医生检查后，当场就说：不用抢救了，直接送殡仪馆吧。可是赵权盛死活不干，他不相信，不愿意相信发生的这一切。他发疯失神的样子，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围观——这让很多人感慨万端，重新相信了爱情的存在。

只有我清楚，这是黄茹萍用一命抵一命，本来该死应该是老板，她替他死了。许多目睹了这件事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私下议论纷纷，真相只是一层纸，没有人敢，没有人能把它桶破，那是因为不能逾越常识的界限，否则会被别人看成是疯子傻子，这些可怜的世人。

从此，老板赵权盛从一个穿金披银的土豪，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头发灰白，穿衣从花哨变成了清一色的灰黑，总是一脸疲倦悲伤的样子，雪茄倒是抽的更凶了。他的变化和他老婆的变化竟然是同步的，两人同时经历了丧亲之痛，关系变的更加紧密相互依赖，这表面上的悲剧，其实真正是他们两人生命中的福祉。

我知道黄茹萍生前在公司里做了安排，使我由一个打杂跑腿的，升职为一个闲人——人事助理。本来这块工作就没有什么内容，何况这个部门还有其他两个人员。

我只是静静的等着，狐狸能什么时候，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