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狐狸（1 / 1）
她笑着，笑容浅淡，却很迷人；她看着我，眼波流动，就像是一弯流水将人围绕——这仅仅发生在一瞬间之内，我完全被这个女人所魅惑住，不由乖乖的叫了声：
“黄主任!”
黄茹萍带我去了她的办公室。办公室只有七八个平方，却布置的很温馨：窗台上开着几盆菊花，墙上挂着色彩柔和的风景画；实木质地的写字桌上，放着一座盆景，一块形状嶙峋怪异的石头，浸泡在水里，上面生长着细小却姿态优美的植物，像是一座野山。
“坐吧。”黄茹萍指着屋内的布艺沙发，一边说，一边给我倒了杯玫瑰花茶，朱红色的花骨朵浮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散发着浓浓的花香，这美丽的茶水和黄茹萍一样迷人，让我从工作的辛苦中彻底放松下来。
“小兰，这么晚还留下你，真是抱歉，不过，就一点时间。”
公司里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不过由她嘴里说出，就像是故人重逢，一点儿也不显得生疏。
我笑着看着她，把自己的身子缩进软软宽宽的沙发，问她：
“狐狸精变幻成你这个样子，你是故意不想让外人看出来吗？”
黄茹萍两眼放出霓虹灯般的彩光，这说明她很兴奋很高兴，也还只是一瞬间，她的眼眸又恢复了黑色。
“小兰。果然不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你觉得，如果我变得漂亮，世人能承受得了吗？”她眯着眼睛，目光斜着看我，真是媚态天成，一点做作的痕迹都没有。
她说的对。她的性格、气质魅力就足以迷倒众生，若是外表美如天仙，那么和她接触的凡人俗人，还不都被迷的发了颠狂？为了世人的安全和她自身的安全，还是长的普通一点的好。
“哈。一个聪明的狐狸。你找我，什么事？”
“我们要相互帮助。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异类。你得先帮我，我自会酬谢你，回报你想要的东西。”
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的舒服了，叹了一口气，准备慢慢对我道来。她把腿蜷在身边，用手从身后一捞，一条毛茸茸蓬松的，银灰色的大尾巴盘在了她的身前，把她包裹了起来。
“我喜欢玩自己的尾巴。”她有些羞涩的说。
我想起了自己的翅膀。可惜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们从身体里出来。
“我和赵权盛（公司老板的名子）在一起，全都是因为因缘注定，这都是老套的情节了，是不是？这个古老的规则，还在起着作用呢。我欠他们俩的，赵权盛和刘淑丽夫妇两个人。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小狐狸的时候，他们两个，因为我而丧了命。我必须还清这段债务，才能接着修行下去。”
“还命？要救赵权盛，赵老板的命？”
“两个人都是。但是先死的人不是他，是他老婆，刘淑丽。”黄茹萍啜了一口茶，仰起头，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往事，眼光变得哀伤。
“那时我还是个野性未泯的小狐狸，常常去一个村庄猎食村民的家禽什么的。赵权盛和刘淑丽那时还是一对十一二岁的小兄妹，他们发现了我，常常会把一些好吃的东西，玉米啊，熟肉啊在夜里时放在后院的台子上，等我来吃，我知道他们喜欢我，我能感觉到，但很懵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喜欢。我们兽类，跟本就不明白这种情感……”
“有一年逢到百年一遇的大旱，庄稼绝收，牲畜大部分也都死掉了。我去了几回村子，找不到一点食物，他们兄妹家里也要揭不开锅了，也顾不到我了。这样下来，饥饿让我变得虚弱，没了体力，几乎连自己住的林子也走不出去了。”
“有一天，我正蜷缩在洞里，饿的发晕，忽然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那是一种食物的味道，我一下就站起身，跑出了洞穴，一路唀着过去，在林子里的一处平地上，看到几块大大的红薯，橙红色散发着热气，我马上就扑了上去，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它们。”
“我听到周围有小孩子的轻笑声。抬头看，原来是他们兄妹二人，正蹲在树后，看着我吃完了红薯，小妺看到后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知道是他们在帮我。我到了他们跟前，去唀他们的味道。他们见我竟然自己过来，也高兴雀跃，两人都好奇的摸我的头，我的耳朵，我的背，我看的出，他们非常喜欢我，小妺告诉我，说他们家要搬走了，这里太旱呆不下去了，临走的时候，很想再看到我……”
“小女孩说到伤心，忍不住要来抱我。我怎么懂她要做什么？第一反映就是向后躲闪，转身逃走。小女孩就追了上来，哥哥也跟在后面。可他们越追，我越害怕，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在我们兽的世界，追逐就意味着猎杀。我跑的更加快了。”
“我想不了太多，其实那时候我惊慌的什么都没想。我不知道自己带着他们穿过的那片林子，外面正是一处断崖，我到了跟前只顾掉头向一侧接着跑，可兄妹二人不知道，也刹不住脚步……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跌下去，摔死了。”
黄茹萍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还没还清吗？”
“快了。就差最后这一步了。你知道，就老板那智商，公司不可能做成现在这个规模。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帮他，凡是我参与的生意，没有不成功的。他只是觉得我很能干，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的爱着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低头浅笑，那个样子是陷落在爱情中，女人的神态。
“那你爱他吗？”我想起老板那猪头一样的脸，庸俗的装扮。
“爱？我们没有爱的啊，小兰，你还不明白？爱是人类才有情感，我是一只兽类。你身上还有人的存在，可我一点也没有呢。我只是按照天意行事，还了一命给他们，我就走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的无辜，一脸的天真可爱，真不知道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还能呈现出这样动人的神情。想想看，我们所遇到的可爱的生灵，是因为它们形态可爱，我们才喜欢，还是我们喜欢它们，它们才是那么可爱？
“为什么让我帮？不是你自己还债么？又不是我。”
“如果这次我替小妺死了，只能再等来世还哥哥的人命债。所以，我偷个懒，借个巧，你帮我，也算是我的，这辈子我就算还清他们两，我就可以无牵无挂的回到山林里去了，我太想回去了。”
“很难吗？危险吗？可怕吗？”其实我也想做点有趣的事情。
“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黄茹萍看穿了我的心思，诡秘的笑着说：“很简单，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