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寻房（1 / 1）
住在小旅馆的日子，轻松快乐。从我住的房间窗户，能看到志斌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我白天无聊的时候，看书，看电视，在房间的两张床上跳来跳去，它们弹性不错。到了晚上，志斌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饭，散步，在每个房产中介的窗口，看贴出来的房产广告。
“我知道你喜欢宽敞明亮的新房子，可是我们的资金有限，也只能到郊外的楼盘去找了。”志斌说。
终于在一个双休日，和房产中介约好了去看房。坐公交车倒了三趟，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到了杭州郊区闲林，这地名听起来挺美，或许曾经美过，但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大工地，和荒凉的住宅楼。
新的楼房果然崭新靓丽的让我眼热。挑中的房间在五楼，还是刚建好，雪白空荡，带着阁楼，阳光洒满了朝南的两间屋子，站在阳台上能看到远处黛青色，起伏的群山，因为楼间宽阔，还有凉风不断吹佛在身上。
志斌很兴奋，说“就这里，就买这里！”
我看到了天花板上开了个洞，应该上去就是阁楼了，没有楼梯，怎么上去？
中介不辞辛苦的从楼下找了个破败的木梯子上来，我们志斌相互帮扶，爬上了阁楼，弄的身上全是土。
楼上没有采光，明显的黑暗。只是从地板口子上传上来的光，照亮了一小部分空间。斜屋顶，面积和楼下几乎是一样大，越到屋子边缘，就越是没入黑暗。
我走到最角落的地方，腰都直不起来了，索性爬在水泥楼板上，爬进黑暗，在那儿坐了下来。
“小兰，我们应该给这个地方做几个天窗……咦，你在哪儿？”
他看清楚我的位置，感到不解：“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这里不错，很舒服。可惜，是屋顶，还是太热了。”我说。
“顶楼是这样的，你不是一直都只要顶楼的吗？说什么最讨头上有人，顶楼当然缺点也很多。”
不仅燥热，而且虚浮，苍白无物，这就是我的感受。这个地方空荡荡的，让我没着没落的，**坐了好一会儿，才说：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志斌。我们还是去主城区找房子吧。”
志斌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改变的以往的观念，但在主城买房，是他最愿意的。什么美丽的能看到山景水景的房子，对于他来说，跟本就比不上：上班只花一刻钟，这样最具吸引力。
我们俩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杭州文一路附近的老房子上面。
“你怎么会变过来？”志斌很不解，“以前，我们走在这些小区里，你都会皱眉，说人怎么能象鸽子一样住在这些小笼子里……”
“我还说过，这些楼房又丑又旧，又拥挤，就算住进去，迟早也会逃出来。”我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又觉得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很吸引我，让我觉得安全稳妥，让我觉得……嗯……怎么说？有生命力。”
“女人善变，真不是白说的。”志斌摇头。
这些小区内，看了几处。要么是房东要价太高，要么是户型不满意，又拖了一段时间。住宾馆的费用渐渐的要耗尽积蓄了，再说，钱还要用来支付首付呢。我们俩有些急了。
翠苑五区，一个六十平米的房子，要价比市场价格低了三万，中介只是说，房东急着卖，还说，机会难得，去看看吧。
我们以为价格低，房间会很破旧，结果出乎意料：四楼，二室朝南，中等装修，房间被主人收拾的干净整洁，厨房和厕所，虽然使用的年代久远，那些有些磨旧的磁砖依旧发出淡淡的光泽，壁柜样子有些旧，却保持着良好的质地和性能。家俱被搬空了，墙面上能看出以前放床，放柜子、冰箱等留下的痕迹。总之，一切都流露出浓浓生活过的气息。
志斌满屋子乱转打量着，说“不错！不错！”
我站在主卧中间。老式的木地板上，一块长方形的痕迹很新，原来有一张双人床放在这里。房产中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卧室门口，正一脸职业性的笑容，看着我们。
“这个房子死过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我问她。
我的话吓了中介女人一大跳：她用惊骇的表情瞪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我一脸嬉皮笑脸：“猜的啊！价格这么低，就怕有这种事，就猜猜看喽。”
中介女人用手按在心口上，说：“你这个小姑娘！看不出来还这么狡猾……我是要告诉你们的，那也要等你们看中了，会告诉你们的，是不是？我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她恢复了镇静，油滑的职业精神重新让她笑了起来：“放心，是很正常的老人过世，你们也知道，这是老小区了嘛，这种事也不希奇，你们小两口，不用顾虑这些，价格便宜呢。”
我在卧室里踱来踱去，低声说：“没这么简单吧。老人死的有些凄惨，不仅痛苦挣扎了一个夜晚，身边还没有一个人，她又绝望又怨恨，都留在这房子里。”
一个年老的女人，独身一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无人照顾，无人爱护，她的绝望和孤苦，已经浸透了这套房子，每一寸墙壁，每一寸的地面。
中介女人显然没有听清我说的话，要么就是装做没听见：“你这小姑娘，别在诈我了，行不行？这套房子是有这个缺点，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和房东再商量，给你们价格再低些，这样的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我用手抚摸墙壁，冰凉的有些刺手，黑色，浓重的黑色调，又稠又粘的。我有些喜欢。
志斌在一旁沉着脸。他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脸的失望。“我们走吧。”他说。
房产中介也是一脸失望，不过她不想放过我们这种意向强烈的客户，在下楼的时候，开始跟我们套近乎，拉关系：
“小妹妹厉害啊。我得跟你学着点。我以为你们年青人嘛，才不会在乎这些，价格多便宜，是不是？”
“这屋子原来是住着一个老太太，七十多，一个人生活，有个女儿不怎么来看她。七十多了，过世也算是白喜事，你们还可以再考虑一下嘛。”
“我们绝对不会考虑的。”志斌打消了她的念头。
“好，好，我会给你们留意更好的房子，再联系！”
我和志斌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志斌虽然失望，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小兰，你厉害！要不是你使这么一招，我们俩都被这奸商给骗了！我们可是买来做婚房的，哪能摊上这种事！这些人也忒损了！”
“我是巫女！你不知道吧！我还能猜出，那个老太太是在厕所滑倒后，小腿骨折后疼痛难忍……本来这点伤要不了她的命，可是加上恐惧和伤心，她一个人艰难的爬到床上，在悔恨中哭泣了一个夜晚，她那时已经不想救自己，不想活下去了，天快亮的时候咽了气。她死后，过了一个星期，才被社区工作人员发现，幸亏那时是冬天，否则那股味道很难消除。”
“别一说你胖，你就开始喘啊！你这个小神经！”志斌哈哈大笑，紧接着说：
“如果你真是个巫女，下回我们找房子，你帮忙看下哪个房子里藏着钞票，黄金什么的，哪个房子能让主人升官发大财，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