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谈情说爱(1 / 1)
郝凤接到她所在医院的通知,医院老干部办公室组织副主任医师以上的离退休人员去河北避暑山庄度假七天。
丁丹对郝凤说:“你和医院说说呗,我自费陪你去。”
“好吧。反正你在家没事,出去玩玩也好。我给你说说。你准备吧,负责这件事的是我的好朋友,应该没问题的。”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原来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退休了,留在医院做老干部工作。不瞒你说,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曾经追过我。”
“那我更得去了。我倒要看看追你的这个人是什么样子。”
“我后悔了。不该告诉你这些,你可不能乱说啊。”
“嘴长在我身上,让你后悔去吧,我就乱说。”
郝凤她们乘坐的是从滨海直达山海关的火车。这节硬卧车厢的中下铺有一半乘客是他们医院的。郝凤和丁丹在七车厢一进门的一个下铺一个中铺。与郝凤对着的下铺就是领队尚副院长。待火车开动的那一刻,郝凤和那个副院长坐在对面。本来就很不自在的郝凤,不知怎样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两人好一阵子沉默,本来相见都热火朝天的同学,不是握手就是拥抱的,现在都不敢直视对方。
丁丹在郝风的对过中铺咯咯直乐。一会儿斜过头来看看副院长,一会儿看看郝凤,像个孩子一样调皮。郝凤给了丁丹多少个眼色,丁丹就是视而不见。郝凤真是后悔告诉丁丹隐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秘密了。
幸亏郝凤上边中铺的老同志,打破了四个人的尴尬局面。他手拿一副扑克牌从中铺下来,坐到了郝凤的身边。
郝风说:“上边的那位下来吧,玩扑克啦!”
丁丹像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跃身就从中铺下来了。
郝凤对尚副院长说:“应该给她安排在最上铺就好了。看把她得意的,像个燕子一样,好轻盈啊。你气我啊?”
“怎么,怕我这个灯泡距你太近了?”
丁丹的这句话,只有郝凤一个人明白。
四个人打扑克,六个人围着看,三个人坐在一张床上,还有三个人站着。这个尚副院长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打牌上。打的是升级,郝凤和丁丹打到十了,他两个才打到四,还总出错牌,把他的对门气得说你下去吧。结果这个尚副院长把牌交给了另一个医生。他一屁股坐到了对面下铺郝凤的身边。丁丹又是一阵无名的大笑。这无名的傻笑只有都风知道。郝凤实在是不堪忍受这样的嘲弄和尚副院长的紧挨。四个人坐在一个铺上,郝凤憋得有出不来气的感觉,把牌又给了尚副院长。这下可好了,尚副院长有意识地紧紧贴近郝凤,把郝风的脸羞得像个大红苹果。丁丹开玩笑地说:“风姐,你今天是最美的一天。容光焕发,白里透红。”
丁丹的这句话,引来了在场人的所有目光。郝凤用双手摸摸脸颊,觉得似感冒发烧的滚烫。郝风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了尚副院长的追随。从里边铺出来的那一刻,觉得轻松极了。
郝凤坐在车厢的边桌上,望着列车的快速飞驰和远去的田野,大学时代与尚副院长的几次相约和谈话像电影一样从自己的脑海中略过。那是自己豆蔻年华的年代,情窦初开的年龄,自己是个很清纯的女孩,持重的让有些男同学不能接受。她没有被那么多男孩的追逐所俘虏,在爱情和婚姻问题上,做了一个很完美的抉择。
郝凤与尚副院长是同学,是滨海医科大学的同学。即将毕业的前夕,尚副院长很直白地提出要与郝凤处朋友。当时的尚是校学生会的主席,郝凤是多个男生追逐的对象。当时,在郝凤的心里已经有了心爱的男生。后来,是一个要好的同学告诉郝凤,那个男生有一个高中要好女同学经常来找他。郝凤得知后,觉得有受骗的感觉,也觉得这个男生人品有问题,就断然离开了这个男生。待大学毕业后,在同学的介绍下,认识了张良。这个尚才彻底死了那份心。
尚副院长的老婆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了,现在是单身。一个女儿在美国定居。尚副院长得知郝凤还是单身时,就想采取强攻的方式,想借助这次旅游的机会来与郝凤重续日情。
在避暑山庄的宾馆,郝凤和丁丹的房间与尚副院长的房间只一墙之隔。尚副院长住的是单人间。从种种迹象看得出是尚精心策划的,也是精心安排的。本来旅游就是出来放松的,突如其来的相遇使郝凤措手不及,难以招架。
吃饭的时候,尚与郝凤同桌共餐。旅游的时候,尚与郝凤形影不离。休息的时候,尚坐在郝凤的身边谈笑风生。不了解的人,认为是一对情侣,至少是一对黄昏恋。丁丹看在眼里,尾随在郝凤的身后,总是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只有回房休息的时侯,郝凤才属于她的旅友加朋友。
丁丹一边替郝凤姐高兴,希望姐姐有这份感情。也看得出来,尚对郝凤姐是真诚的,真心的。她们两个有青春时期追逐的回忆。按丁丹的揣测,郝凤姐应该不会无动于衷,但愿郝凤姐能有一个好的归属,有一个适合她的伴侣。
但丁丹这次旅游的兴趣被这个尚给搅的一扫而空。游玩的伴被尚给占有了。郝凤几次想挣脱尚的控制,丁丹还总是不在身边,好像有意给他们提供在一起的机会。郝凤进退两难,一边觉得对不住丁丹,一边又觉得不好慢待尚副院长。
七天的度假,丁丹的感觉胜似七年。在结束的那一天,尚坐在郝凤的床铺上迟迟不愿离开。丁丹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从门缝里听到尚对郝凤说:“郝凤,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且到了痴迷。我现在就要大声的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好好的照顾你。这是我们两人最后的感情生活,不需要你马上答应我,但你不要拒绝我。我关注你两年了,你只要不嫁,我就不再娶。”
“谢谢你的关注,谢谢你对我的那份情感,我会慎重考虑的。”
走廊里有人在喊,车来了,赶紧走啊。
尚紧紧地握住郝凤的手,以乞求的目光等待着郝凤的回答。
丁丹这回可有话题了,整天地追问:“凤姐你想好了吗?答案是什么啊?”
“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凤姐,我给你提两个问题吧,有的人把心都掏给了你,你还假装看不见,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
“有的人把你的心都掏走了,你还假装不疼,因为什么?”
“因为我爱。”
“这答案不就有了吗?这两句话其实就是不是答案的答案了。”
“丁丹,你问得太好了。爱一个人用什么来衡量,就是以这颗心。看你这颗心交给谁了,又是谁住在你的心窝里。谁走进你的生命,是命运来决定的。谁停留在你的生命中,却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那你这颗心就永远交给张良了呗?你这不是虐待你自己吗?你能保证张良这颗心就给了你吗?”
“这就是我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傻,我执着,我坚持,我爱,那是因为我太在乎他。”
“走不进的世界就不要硬挤了,等不来的东西就不要再等了,你又何必作践自己呢?”
“有的时候我自己也发现,我所在乎的人和事是那么的可笑。”
“想不到世上的事这么难缠,想不到世上的人也这么难缠。我在说你昵!”
“时间再走,年龄在长。懂得多了,看透的多了,快乐就越来越少了。时间,带走了我年少的轻狂,也慢慢沉淀了我的情感和认知。”
“郝凤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好,我如实回答。”
“你见到尚副院长,你有没有男女之情那种心动的感觉?”
“没有,就像久别的同学,内心没有一点涌动。有的只是很纯洁很高雅很温馨很厚重的感情。这种感情,虽不浓烈,却一直存在。这么多年,我和他的电话短信都没有,好像变得冷漠了。如果我们再相见,还是很亲切,翻江倒海的感情还会喷薄而出。一个结实的拥抱里蕴藏着无可估价的份量,但却没有一点的男女之情。”
“同学就是同学。在我真正弄懂了什么是同学的时候,是在我成长的漫长岁月里。”
“所以,在他向我示爱的时候,我反倒有点不自在的感觉。他入不了我的眼,在我的心里是住不下,留不住的人。”
“那么,张良呢?”
“他两个在我的心里没有可比性。我几年不见张良,我对他的思念都不会淡化,对他是一往情深的爱。”
“张良是住在我心窝里的男人。别看我这么大年纪了,只要我俩的眼神对视到一起,我的全身都会有那种涌动,手与手的触碰都会擦出爱情的火花。这叫什么,这就叫感觉吧。这样的感觉来自爱。当你爱上一个入的时候,如果不能在一起,你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爱上这个人,在你想念他的时候,你会流泪,你会对着天空发呆。爱一个人,你会包容他的缺点。爱一个人,你会为他付出一切。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伤的最深的是最真的感情。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却无法放弃。”
“你会在什么时候、为什么事想念张良?”
“不需要理由。那是一种感觉,会随时乘我不备闯入我的脑海,直达我的心脏。”
“凤姐你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一个情感专家,比喻怎么这样到位啊。”
“但是,张良已经有家室了。即使见了面,有时会有男女情感火花的碰撞。我们彼此也能够把握自己。因为珍惜,所以,我们彼此才不忍心冒犯。”
“这就对了,永远不要和闺蜜分享你的美好爱情和婚姻。上帝的归上帝,罗马的归罗马。现在张良是胡娜的。像你这样的朋友我会永远珍惜的。张良这样的朋友也会值得你一辈子珍惜的。可惜啊,这样的感情是我人生的空白,也是我人生的一大缺憾。”
郝凤开玩笑地说:“你现在找也不晚啊!”
“这辈子没的找了。我喜欢的,要么错过了,要么有主了。喜欢我的,总觉得缺少一种感觉。这么多年,我就抱着追求真感情的态度,寻找爱情。可是没有办法认识我理想的类型。没找到啊,于是,我就抱着宁缺勿滥的态度,自由着,孤独着。孤单到现在。”
“生活不是电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期而遇。爱情是天意,婚姻是缘分。”
“凤姐,我今天终于明白你的心境了。人生有两种心境,一种是痛而不言,一种是笑而不语。我看你这两种心境都有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人生没有永远的爱情,只有没有结局的感情。我奉劝你,不能拥有的人,你还是放弃吧。适当的放弃,是人生优雅的转身。”
“凤姐,你有没有孤单的感觉?”
“孤单不是人生俱来的,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那一刻开始的。在你思念这个人的时候才觉得寂寞。这个人又不茌你身边,你才觉得孤单。”
“你这哪是答案啊。你是在考我啊。你是因为爱张良,才觉得孤独。因为张良不在你的身边,你才觉得孤单。对不对?”
郝凤只是笑,就是不说对与不对,把丁丹急得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全神贯注地看着郝凤这张嘴。
“孤独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它没有不好,不接受孤独才不好。这是所有人,最终学会的相处方式。它是天使也是魔鬼,它能让你变得更好,也能让你万念俱灰。你孤独了这么长时间,你不觉得之前是迷茫,之后是成长吗?我还有一个新体会,它还是人生最大的秘密呢。”
“郝凤姐,我太佩服你了,很多人离开另外一个人就没有自己,而你却一个人度过了所有你的孤独,虽败犹荣。”
“你不也是这样吗?”
“咱俩彼此彼此。”
“郝姐姐,愿你比别人更不怕一个人独处。”
“丁丹,愿日后谈起时你会被自己感动。我再补充一句,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但是,当一切已经成为习惯,就没有所谓的孤独和孤单了。你说呢?”
“我和你一样。”丁丹的电话响了,郝凤说:“我猜准是张丽。”
丁丹说:“张丽有事吗?”
电话那边说:“还是胡娜要见郝风姐的事。”
郝凤用手势告诉丁丹,就说可以,要他安排个时间。
“好啦,那就明天上午吧。”
丁丹放下电话,兴致勃勃地说:“有了,你把你那位尚副院长叫上一起去。你们都是一个单位的,肯定认识胡娜吧。这样,胡娜在你们两个人的面前至少不会交代后事了,也没有机会问谁给她捐肾的事啦。坐上那么十几分钟,我给你打电话,借这个机会就出来呗,这不两全其美的事嘛。”
“那不好吧,本来我不想跟他交往下去,这样会给尚副院长一个错觉。”
“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一个单位的同志,一起去看看有什么不好的。这个尚,肯定随叫随到。”
“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上午九点不到,尚副院长应郝凤的邀请在医院门口等候。郝凤和丁丹也准时到达。
张丽看见郝凤身边还有一个不熟悉的男士,看样子与郝凤的关系似乎很亲近的样子。张丽好奇地趴在丁丹的耳边问,丁丹给了张丽一个鬼脸。张丽仍然不明白丁丹的意思。郝凤看见丁丹和张丽鬼鬼祟祟的动作,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与尚副院长的关系呗。
“张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曾经也是我们内科的主任,和胡娜都是同事。听说胡娜住院了,和我们一同来看望。还有什么想问的?你何必问丁丹昵,走吧。”
张丽推开病房的门,只见张良坐在胡娜的床边上给胡娜擦脸。张良猛一转身看见一位不熟悉的男士走在前面,随后是郝风。张良的神态显得很惊讶。郝凤上前一步,把尚副院长介绍给了张良。
这时尚副院长对胡娜说:“胡医生,你不认识我了?”
胡娜定了定神,手指着脑门沉思了一会,用肯定的口吻说:“是尚院长,我们的老主任。”
“尚副院长组织我们医院副主任医师以上的医生去避暑山庄旅游。听说你病了,今天我们一同过来看看你。”郝风说。
“谢谢尚院长、郝凤姐。”
只见站在窗边的张良,神情有点怪怪的,对来的客人显得一点都不热情。一句话也没说,背对着身子看着窗外。回过头来时,和郝凤等客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病房。
张良的这一举动,郝凤的心里也很不自在,但完全在郝凤的意料之中。郝凤明白,因为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男人,张良的内心有些醋意。
尚副院长问胡娜:“配对还没有结果吗?”
“现在还没有最理想的配对,”胡娜把头转向了郝凤,“凤姐,我知道了。你为了我还去做了配对,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要不是你捐的肾,我真的准备做一下实验了。就算死在手术台上,也算是为医学做贡献了。”
郝凤万万没有想到,胡娜真的会知道了。是谁告诉她的呢?郝凤的心一降狂跳,稳定一下情绪,对胡娜说:“我们两个是好姐妹,又是同门弟子。我给你捐肾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不要多心,要是可以的话,我还可以捐给你!”
郝风的话把尚副院长搞得莫名其妙,尚副院长问郝凤:“什么?你捐肾给胡娜?你真是白衣天使,你忘记了你多大年龄了,是谁同意的?医学界有明文规定,超过六十五岁的活人不能捐献器官。况且,还有一项指标不合格。那真的要是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排异反应大,手术不成功。那是医院的责任啊。我要是在职,我这一关就通不过。”
尚副院长看着低头不语的郝凤,再看看满脸泪痕的胡娜,“我的同学在国家器官移植配对中心,我请他帮帮忙,说不定会快点。”
这时,胡娜给张良打个电话,让他把病历借来。尚副院长看完后,拿起电话打给了他的同学。那个同学满口答应,一定尽快找到配对。胡娜紧握尚副院长的双手,满含热泪地说:“谢谢尚副院长的关心。”
这时,郝凤的电话响了,是丁丹打来的。郝凤站起身,和胡娜告别。
张良把郝凤和尚副院长送出病房。看着郝凤远去的背影,和尚副院长对郝凤的亲近程度,张良心灰意冷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