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第 189 章(1 / 1)
确认元妱睡着了之后,惹欢拿起被元妱从口中松开的荷包,砸到了门上。
贺谣和水衍初立刻小心翼翼的开门走进来,三人将元妱抬到床榻上。
鸦雀无声,惹欢看着两人,率先走出去,站在长廊上。贺谣暗示水衍初不要说话,一切由她解决。她跟随惹欢一起,站在她的身后。
惹欢头也不回,说道“究竟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贺谣顺着栏杆坐了下来,长呼一口气“多说何益。”
“你不说,我能否自己猜测,元妱是为我伤成这样,怕我内疚,所以拒绝我的心意?”
“不要太高看自己!你心疼元妱我看到,你为她哭,我也知道,难道为她哭的人只有你么,我流出的又是什么?”贺谣冷冷的说着。
“贺谣!你已经有了司空沙!”惹欢忍不住回身说道。
“那你也有了元廷!既然是自己答应的事,就要遵循到底!你若不坚守,元妱会记恨你,她最想要的就是你和元廷安然无恙,而你却要一再探知元妱元廷的底线!元廷纵容你,我却不会!你私自闯入后衙,我有权将你除名!”
“你将我除名,你就以为我进不了这里,你信不信我拆了这府衙!”惹欢伸手一挥,似乎很是不耐。
“你想跟朝廷作对么!”贺谣佯装愤怒的站了起来。
“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不敢?”惹欢目光一闪,气势十足。
“呵,侯爷夫人,好大的威啊!你既然仗着这权势这么欢喜,你就不该招惹元妱!她就算是受伤,就算是被折磨,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松不开手,你们三人又会进入无休止的死循环!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惹欢呢喃一句“我答应她不成亲....”
“她有病!你也看到了,她连看到你都觉得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她不会允许你在身边!所以你跟她说的话根本就做不得数!再说说你自己,你答应她不成亲,你还记得你答应过元廷你会嫁给他的事么?究竟你要这两人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肯放过他们?”贺谣口气不善的说着。
“好!那你告诉我,她究竟生的是什么病!为何连元廷都不曾跟我提起!与欢,连与欢都没告诉过我!”
“这是元氏的遗传病,不过你放心,元廷没有。元妱这是在山上受伤之后发了病,跟你没任何联系,你不要以为她脆弱,就能趁机攻陷,元妱的性格你不知道么?她决定的事,谁能更改?”
“我没想更改!”惹欢有些不知所措的说。
“那就最好,元妱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我想不用再复述!病中谁都脆弱,抓住谁都是救命稻草,她不仅抓过你,你看看...”贺谣伸出臂膀,莹白如玉的腕上一道很深的牙印。
“你说她待谁都一样,说她看见我会以为是幻觉对么!那你敢让我呆在她的身边,直到她醒来亲眼看到我么?”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她醒了,她看到你,能改变什么?不过就是让她知道,她最难堪的一面被你看到。你没能力救她,就不要再给她添堵!她已经这样了,你若再刺激她,你是要她死给你看?”贺谣认真的问她。
“我没...我只是...我!!!”惹欢心里也想了很多,毕竟元妱已经明确的说明彼此没有可能,自己的执着现在只会害了元妱。元妱本就病着,还要挖空心思来逃避这段情。
元妱不想面对,也不想要这情意,也许她醒了,就会恢复成在书房里,那个吊儿郎当,冷血无情的登徒子。
无法权衡的做出选择,惹欢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元妱辛苦。
“你放过她,放过自己,不是解脱么?谁没谁活不下去?元妱若是对你有意,她不会让你难受。你若是对她还有意,你就应该放开她,毕竟一厢情愿,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她的。你心里有她,你也希望她好不是么!你纠缠不清会害得她要不停的逃避你,更会无颜面对她的侄儿。你只在乎自己的心,你有没有想过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我没有想过伤害她!我只是,只是想呆在她身边,就算,就算是做个杂役也好。我不求什么的,真的,我不求什么的...我...我....”惹欢看出贺谣是要赶她走,不让她留下,也许贺谣是为了元妱好,但是惹欢真的不想离开。
她不想两元妱再发病时,陪在她身边的是别人,抱着她的,也是别人。
惹欢突然屈膝想要跪下来,被贺谣察觉“你有没有想过元廷!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却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你就是自私..”
贺谣没有动她,只是瞧着她的动作,冷冷的回。
惹欢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曾在这门前,她对元廷许下承诺,她要遵守。可现在门内的人才是她心里最想要的,什么法则,什么诺言,她都可以抛弃不要。
“背信弃义的人,会受天下人唾弃,首先唾弃你的,就是元妱。”贺谣摇了摇头。惹欢太痴,比她想象中要痴太多,可惜两个人之间,她只能保住一个。
那就是元妱,元妱好不容易脱离这个怪圈,不能再把她推回去,她真的会死的。所以只要让惹欢退后,贺谣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惹欢缓缓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漫无目的,像是要离开,贺谣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惹欢轻声的说“元廷待我极好,我不辜负。我会和他成亲,但元妱为我解谜求取解药,昏迷良久。就算我们只见没有这层关系,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我抛下救命恩人,我实在做不到。可我靠近她,我也知道你们不会同意。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为她做点事,洗衣叠被,或者,或者烧水做饭都可以,即使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能为她做点事,我就满足了!”
贺谣也是女人,听惹欢如此卑微的祈求,狠不下心来拒绝,她想不到有什么好让惹欢去做的,毕竟她是大家闺秀,又快是新嫁娘,粗活累活也不能让她做。
“做饭吧,她...她身子不适,没怎么好好吃饭,你做的,也许,也许她会吃...”贺谣说道。
水衍初为了防止元妱醒来,一直在门口看守着,突然她招了招手“大人要醒了。”
贺谣立刻跨了进去,回身,对像跟进来的惹欢说“记得我们的约定,你为她做饭,不能再见她!今天的事,我会帮你瞒住,如果她不记得最好,如果她记得,我也希望你解释的时候,不要过分煽情!”
惹欢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躲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贺谣立刻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就像是不曾离开过一样。水衍初怕说漏了嘴,只好在一旁收拾残迹。
元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虽然浑身乏力,但她还是坚持着坐了起来,抓住了贺谣的袖子“她...她是不是来过?”
“谁?”贺谣装作不懂。
“我,我好像见到她...不是,她的味道,味道还在。她来过?”元妱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说。
“元妱,你五石散瘾犯了,产生幻觉情有可原,我和衍初一直在你身边,没人来过...”
“没来过...没来过就好...被她看见了,那该有多麻烦。非得再惹诸多事端不可!”元妱摇着头说道。
“放心吧,有我和衍初,她不会有机会来的。”贺谣拍了拍她的手,略带叹息。
屋外,惹欢悄悄的退去,站在楼梯上,静立许久。
也许她真的太会惹事,元妱为她处理事情处理的厌烦了。她已经是成人,一直让元妱忧心也实在是太混账,也许是时候,该学着沉稳下来,至少,不该让元妱,再为她而辛苦了。
“你们都先出去,我想,我想再睡一会。”元妱对贺谣说。
她暂时也不会犯病,贺谣也怕她继续询问自己而露馅,立刻满口答应,和水衍初一起走了。
元妱起身,坐在床沿,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片狼藉。她用力的嗅了一嗅,是惹欢身上的味道。
惹欢来过,她知道。贺谣不擅于说谎,闪烁其词间,早就告诉了自己真相。
可贺谣既然选择了不说出来,惹欢此刻又不在,说明她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贺谣定会劝阻惹欢,要她放手。而惹欢的性格又如此倔强,只怕再拖下去,惹欢一定会受不了被协议约束,而前来找她摊牌。那时,一切都晚了。
元妱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被惹欢抱在怀里,聆听她的心跳声的那一幕,尚在眼前。
她的心跳的很急,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嘴唇因泪水的滋润而泛出光泽。
一直如孩子般的女孩,不知不觉,短短时间,就成为了一个无时无刻不充满诱惑的少女。
元妱思及此,急忙给自己一巴掌。这种时候,她竟然在想着惹欢的嘴角和身姿。
也许在山里,强吻上惹欢时,她早就不是自己眼中那个爱惹是生非的孩子了。
不敢承认对惹欢有了欲念,也不敢承认她对惹欢念念不忘,若她没有这样的身世,没有元廷那么执着的侄儿,也许她不会放开惹欢的手。
闭上眼,恍惚间看见惹欢一身大红嫁衣,洞房花烛中,元廷掀开她的红盖头,她浅笑吟吟,温柔细语,与元廷春宵一夜。
以前觉得元廷惹欢在一起,就像是小孩子在一起打闹一样。如今却切实的感觉到,元廷和惹欢即将有肌肤之亲。那么亲密无间。
曾吻过的唇角眉梢,被别人的气息沾染。元妱没来由的觉得满心的怒火,她猛地锤着柱子。狠狠的锤着。
她后悔了,可后悔也不能说出来,无法解开死结,不应再让三人痛苦。
“看来,是非走不可。”元妱思及此,立刻开门,她要去找元孞,让他提前回道馆的日期。
因为元妱已经醒来,元孞出于男女有别,便和纳兰谨住在客栈里。
时正直午后,元妱着急慌忙的找到元孞,说自己要走。元孞自然也觉得越快越好。便让元妱回去收拾,他和纳兰谨两人商议路线,因为要偕同元妱一起离开,必须要看她的身体恢复情况。还要准备各种药品以备她不时之需。
突然,有人前来敲门,他们住在这里的事,只有贺谣和元妱知道,而且还不知道具体的门号。一听有人敲门,元孞顿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纳兰谨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元孞笑了笑,替纳兰谨整理好他有些凌乱的鬓角。
“该来的,始终逃不掉。”他说,退后了一步,转身向前毫不迟疑的打开了门。
“二位大爷,我家主人今晚要宴请两位,这是帖子。”门外站着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对着元孞笑道。
元孞拿过了帖子,回到“知道了。”
而后立刻关上了门,立刻打开临街的窗户,楼下人群众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看着楼下,对纳兰谨说了一句“你觉得穿什么衣服比较好看?”
纳兰谨闭着眼睛,复又睁开,眉头紧蹙,口气却轻松“黑色吧,衬脸色。”
元孞走了回来,握住了他的手,用头抵住了他的额头,轻轻回“恩。”
是夜,客栈内外,空无一人。这客栈并非城中最好,只是环境简单优雅,是纳兰谨所喜欢的。宴席便设在两人居住之所。一整天,两人都没有出过房门。
只在晚上出席宴席之时,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双手紧握,相携而来。仆从在前后伺候,两人也不在乎他们的异样目光。
二楼最大的厢房之内,纳兰谨和元孞相对坐着。两个小二拿着两份菜谱递给两人。
纳兰谨一脸开心的狂点了将近三十道菜,都是十分名贵的食材。
“难得有人请客,不用自己花钱。”纳兰谨对着元孞笑道。
元孞点点头,像是为了附和他,元孞也点了十道。共是四十道菜,再加上店里最好的酒水,这顿饭,怎么算都会超过上千两。
掌柜的看到菜式就有点楞了,燕窝鱼翅还算是正常,越往后越贵。百年老参,象拔,猴脑,驼峰,熊掌,鹿唇,豹胎,犀尾。无一不是名贵食材。
正常客栈酒楼若做这些菜品,会需要起码数十天以上的准备时间,但是现在就让他做出来,有些为难。
于是掌柜的立刻捧着菜单去找两人,希望两人要么静候几日,要么撤销菜单。两人也不生气,也不回复。只是端坐着说话,也不理他。
直到最后,出现一人,他看了看单,对掌柜的笑道“赶紧去准备吧,没有的就去买,多少钱都无所谓。”
掌柜见都不好得罪,就赶紧下去准备。没有的就随便冒充冒充,反正吃到最后都饱了,吃不出什么味道来。钱还是一样照收。
本来站在屋内的仆人被来人挥手示意退出,屋里只剩下元孞和纳兰谨以及他,三人。
“见过谨公子。”霍彧立刻跪拜。
纳兰谨也不回他,自己干坐着,喝了口酒。
“霍大人,起来吧,他又听不到。”元孞提醒他。
霍彧有些尴尬的急忙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
“谨公子,这是,给您的。”一盒金条,闪闪发光。
“何意?”纳兰谨问道。
“那个,我知道,您和元三公子都已经远离朝廷,元三公子也离开了元氏,您一身质朴,我这,这就是给您添件衣裳罢了。”
“霍彧,你今晚宴请我,不是又想跟我提让我回朝的事吧。”纳兰谨点明主题。
“不敢,不敢,但是您看,您都来到平安京了,回京一次也不会太久...”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今晚这杯酒,看来我是喝不成了。”纳兰谨说着,起身便要走。
霍彧急忙道歉“是,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快坐,快坐!来人呐!怎么这菜这么久还不来啊!”为了化解尴尬,霍彧急忙对外面的侍从吼道。
纳兰谨这才坐了下来,看霍彧还站着,便指了指凳子,霍彧这才敢坐下,搓了搓手“谨公子,我知道,我是不能带你回朝了。您向往的是逍遥自在,所以,所以我今天这顿酒,就是,来为你践行的。”
“这么说来,你不打算带我回朝,要让我走了?”纳兰谨漫不经心的说。
“是的!谨公子走时我还年幼,幼年您待我不薄,我!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谨公子,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请你吃一顿饭。”
“足够了。挺好的。这顿饭可比这辈子我吃的好东西都多。”纳兰谨看着渐渐上桌的菜,像是垂涎欲滴般的说道。
“您多吃点,多吃点...”菜上了桌,霍彧立刻站起身来,十分殷勤的给纳兰谨夹菜。
纳兰谨摇摇头,亲昵的给元孞夹菜,也许是面对这样不常见的情人霍彧非常不适应,可又不敢表现出尴尬。
他只好独自饮酒,看着元孞和纳兰谨谈笑风生。一顿饭吃了几个时辰。
纳兰谨每道菜只吃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养成的规矩,吃什么都不超过三口,防止有人下毒。他坚持等到了四十道菜全部上桌,全部尝了一口。
看似是给霍彧面子,实则是在告诉霍彧,他从头到尾都在怀疑他。霍彧只好不停的给两人倒酒,自己也吃了很多菜,表明衷心。
吃完最后一道菜,漆黑的天空已经有些发亮。霍彧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敬道“谨公子,我知道你们打算离开,我已经将你们的消息回报给了朝廷,这是我的责任,请您不要怪我。”
“忠于朝廷,你做的很对。”纳兰谨拍了拍他的肩。
“今天早上,朝廷派的人就会来到。我是朝廷的官员不错,可也是谨公子的故交,朝廷要您回朝,我知道您不肯,若是再不走,大概就来不及了。”
“哦?所以你的意思?”元孞问道。
“我给两位准备了马车,盘缠。派人打点好了两位的行囊。现在,马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城门稍后就会开启,再不抓紧时间走,就来不及了!”
“你不怕,不怕我们走了,朝廷怪罪于你么?”元孞又问。
“忠义从来两难全!”霍彧一脸大义凌然。
纳兰谨不停的笑,笑道最后,认真的看着霍彧的脸“小霍彧,你长大了,你是块当大官的料!以后,好好辅佐陛下。”
霍彧端着酒杯,跪了下来,抬头看着纳兰谨。
“是!臣...拜别...”他说着,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纳兰谨和元孞也端着酒盅,两人相看了一眼,似诉尽千言万语。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走吧!”元孞拉着纳兰谨的手,眼中有泪。
纳兰谨点点头,两人皆神色肃穆,相携着走出了门。
霍彧一直跟着两人,直到,目送两人登上了马车,元孞坐在车板上,拉着缰绳。纳兰谨掀开车帘,靠在他的身后,万分依恋。
霍彧立刻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纳兰谨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元孞催动马车,霍彧和他的随从就一直跟在后面,直到,送两人出了城。
一直到马车摇摇晃晃的走远,他才收起了那副悲伤的表情。手指一挥,随从立刻凑到跟前,冷道“我不希望有人在官道上发现尸体。”
“是。”随从立刻追去。
霍彧站在城外,自己独自笑了起来,而后摇头,似乎在惋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回朝不回朝,世上都无你容身之处!”
太阳初升之际,一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马车走入山中,也许是车夫困倦,也许是山路难行。马车一路摇晃,直到最后,自山腰坠入山崖,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