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第 176 章（1 / 1）
梅雨天气来得有些快，阴雨连绵，总是惊雷阵阵。将屋中摆设照亮。
惹欢呆滞的待在床里面，坐在中央，瞧着自己的寝室发呆。
两道珠帘在闪电的光芒中若隐若现。流光溢彩，随风而动，就像是有谁的手缓缓撩起了珠帘，乘着风，来到她的面前。
突然远处有灯光亮起，惹欢动了一下，脱口而出“是你么？”
“是我啊，姐！外面在下雨呢，我给你熬点了汤，你赶紧喝了，驱驱寒。”与欢举着油灯，模模糊糊的看着一片漆黑的里面说道。
“我不想吃，你拿走吧。夜了，你去睡吧，我也累了，都歇息去吧。”惹欢有气无力的说着，然后倒了下来，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姐，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诶，要不，要不我给你去拿点甜点来吧？你不是很喜欢的嘛？”
“出去！”惹欢在被窝里闷道。
“姐..你就吃点..”
“出去！”惹欢突然尖叫着吼了一声。吓了与欢一跳，急急忙忙的抱着吃的连滚带爬的出来了。
刚一关上门，眼前就闪过一道黑影，与欢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她吃没吃啊？啊？你说啊！”
“要死了你！吓死了我，你和我姐的亲事可就作罢了。”
“呃！好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着急嘛.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怎么放心的下。”元廷急忙搔着头道歉道。
“你瞧瞧你，炖的什么汤，我姐从不喜欢吃这些的好么，荤腥味这么重！她喜欢很素净的食物，你啊，去买点糕点，再买点蜜饯，汤品要素，味道要好，否则她都不吃的。你说你，你连她喜欢吃啥都不知道，这乱关心什么劲？”
与欢心直口快，说得元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幸好是黑夜，不曾让与欢瞧出尴尬。
“那..那行！我去买啊！”元廷着急慌忙的要走，可刚转身就想到与欢手里还端着汤，急忙回身要拿过来。
“干嘛？”与欢手提了一下，没让元廷夺走。
“她不吃，我带走啊。”
“瞧你那小气劲，她不吃，我吃啊！怎么着，对小姨子你还舍不得？当心我在我姐面前嚼舌根..”与欢神气的说道。
元廷急忙哄道“好好好！小祖宗，你说什么是什么！你喜欢吃啊，我给你买！您受累，帮我照顾照顾你姐，完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真的啊？那我要胭脂坊最好的胭脂，江南织坊里最贵的衣服！还有啊，什么滋补养颜啊，天山雪莲啊，越多越好啊！”与欢一听有人付钱，立刻狮子大开口了起来。
“年纪不大你口味不小啊！行，你等着啊！”元廷听完，又要走。
“慢着，你回来！”与欢又叫住她。
“干嘛？”
“这么晚了，吃太多容易胖，我姐这又睡下了，你就早点回府衙，明天一早给她买吃的就行了！”
“可她一天没吃了...”元廷忧心忡忡的说。
“她是一只胖头鱼，饿个一天没事的，你晚上送来她也不会吃。”与欢说道，然后自己端着汤，大摇大摆的回屋去了。
“什么人哪！这两姐妹不愧是一个娘生的！”元廷咕哝了一句，又在惹欢的门前站了一会，听不到响动，确认她睡着之后，才回府衙去了。
屋里，惹欢瞧瞧的坐了起来，与欢和元廷的谈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元廷关心自己，也明白元廷的付出，可这从心底深处蔓延出的难受，让她连见元廷都不愿意。
她怕看到元廷，想到另一个和他一样样貌出众的人儿，怕想到她，会忍不住抛下元廷，去追寻她。
私心里的天平，也许从来就没有平稳过，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倾斜。
她鲜少入眠，大夫说是吃了药的原因，其实是她不敢睡，她怕睡着了，又回到了眼睁睁看着紫衣女在地狱中受苦的景象，又回到了自己一身红衣，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
醒了之后，断断续续的记忆天马行空，只有想到哪，那记忆才会突然涌现，她想起了她在元妱的同意下，已经成为了一个捕快，虽然是被元妱骗了去当杂役。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踏着马，在府衙围墙外偷偷的看元妱。
想起元妱心狠手辣，为了让她不插手案件，在她的手上下痒粉。
又想起她轻挑眉头，意气风发的解决案件的模样。
一想起，关于她的记忆就如同流水，潺潺流出，每一个瞬间，都让惹欢想要伸手抓住。
三杯酒水，一杯无毒，则其一而饮。甫一入口，唇便被人掠夺，那入口冰凉也渐渐被吸附而去。
惹欢突然想起这件事，那是，那是元妱为了救她，硬是吸出了她含在口中的酒水。
思绪一转，又想起了深夜朦胧，她似喝醉，元妱扶她入寝，她突然吻了元妱。
这...这真的发生过嘛？惹欢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
突然，惹欢想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要真相，只有去问元妱本人。即使她现在昏迷，可也许只要自己看到了元妱，就能把一切拼凑成功呢？
惹欢像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她立刻站了起来，从门口出去一定不行，所以，她干脆打开了后面的窗户，从后窗跳了出来，从后门跑了。
一路阴雨，打在身上，惹欢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感觉不到阴冷。想到即将寻回的记忆，不由发力狂奔了起来。
府衙内外，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入了寝。惹欢看见大门紧闭，不由的发起楞来。
不由自主的就往墙根跑，等跑到墙根，才忆起自己本来出入府衙的方式就是翻墙。
翻墙对她来说从不是难事，即使是伤患未愈，她也只是缓慢了速度而已。
一进府衙，她便熟悉的朝后面的小楼走去。轻车熟路，即使她不记得。
轻手轻脚的爬上了二楼，正打算推门进去，却看到里面有光。
三更半夜的谁会点灯入睡，惹欢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难道里面还有人在么？
元妱不是一人独居么？怎么会还有人这么晚了在她屋里？
难不成，难不成是她不知道的情人？
惹欢心里一急，一掌推开了门，只见画满山河云海的屏风前，有人独坐，手中握着一卷书，神色平静。
“这么晚了，闯空门？”贺谣只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轻道。
“你...你为什么会在元妱的屋里？”惹欢只觉得满心怒火，连名字都懒得说。
“她需要人照顾，端茶递水，否则，你认为她会自己起来喝水擦汗？”贺谣没好气的说。
“那...那也不至于夜里..”惹欢急急的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拍桌子，可看着贺谣根本无心吵闹的模样，心里的火焰也就消去了大半。
“我要守着她..直到她醒来。”贺谣回头撇了一眼屏风后面，转头，对惹欢说。
“你!..贺谣...”惹欢咬牙切齿道。
“怎么？她是你爹结拜妹妹，是你的姑姑。又是你未婚夫的亲姑姑，你这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你姑姑的寝室里，难道是要闲话家常么？”
“我！我是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找元廷走错了屋吧？元廷的院子在下面，唉，年轻就是好啊，热情洋溢，连片刻都舍不得分离。”贺谣打断她的话，昂头看着她。
“不是，我是来...”
“你姑姑需要静养，你要是没事，别人烦她。”贺谣说着，摇动轮椅，绕去了屏风后面。透过屏风上的影子，可以看到她低着头，似乎在给床中人喂水。
“你凭什么要我不来？你不是师爷么？深更半夜的出现在大人的屋里，你又想做什么？”
贺谣自己尚需人照顾，又是坐在轮椅上，照顾元妱也极为困难，若不是她自己愿意，估计谁也不能使唤她。她都成这样了，还心心念念的要照顾元妱，足以看出贺谣很有可能对元妱..
“你呢，就别多想。元妱是知府，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百姓，没错，她是有些时候会乱玩暧昧，可能会让你有些印象。那些其实都不是真的..我知道你是因为吃药所以记忆受损想要找元妱对质，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她的事..我都知道。”贺谣在屏风后，声音不大的说道。像是怕惊到了元妱。
“你说你都知道吗？好！好！那你告诉我，在义庄里，她为什么亲我？”
贺谣楞了一下，义庄案件时她还没有来平安京，当然根本不知道这事，但是不能让惹欢识破她，她只好说道“当时情况紧急，她为了救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就像这次在山里，西宁村爆炸的时候如果不是她护着我，我也不可能逃出来。”
“她护着你？”惹欢听到这，心里一酸，差点哭了下来。
“是的，她一直保护我。我被大石压在中央，是她徒手把我挖了出来，为了我，她的手都差点废了.”贺谣有些夸大的说了起来。但的确是事实。
“呵呵...是么？”惹欢紧咬着牙关，颤抖着说道。
“我没有必要骗你！你的良人是元廷，你记忆有问题，也许就把很多事情放在了元妱的头上，其实，真正对你好，付出一切的人，是元廷。”
“你说什么..是我..是我想错了么？”
难道亲她的人不是元妱，是元廷么？难道她心里的人也错了位，让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元妱吗？
惹欢的思绪又乱了，好不容易理清的线索从新归于凌乱。
“元妱是疼你，元廷是爱你。何况，元妱是女人，你把她放心底，你知道对于爱你的元廷，是多大的伤害么？你病了，元廷陪你，你遇险，元廷救你。你本来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元廷，却因为在山里中了毒，而遗忘了这段誓约。元廷不离不弃的守着你。你昏迷了大半个月，是他不吃不喝的伺候你。他是谁？天子骄子！元氏的继承人，是荣耀在身的小侯爷，有了他，你还觉得不够么？你还想要加上一个元妱，你不觉得，你很自私么？”
“可我..”惹欢泫然欲泣的说道。
“一个人的心，容不下两个人。是你多想了。才会让三个人都痛苦。元妱虽然是躺在这里，但是她会感知，她会感觉，她会因为你的错位感情而难过。她怎么忍心拆散自己侄儿，侄媳的美好姻缘？”
“别说了..别说了！”惹欢捂住耳朵，猛地转身，向外跑去。
她一走，贺谣立刻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少顷，有一人站在门口“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你..你好好的对惹欢就好。”贺谣看着他，轻道。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帮我？明明..明明你和我姑姑是好友..”
“就是因为是好友，所以，所以我才会帮你。元妱不知何时才会醒来。她没法给惹欢想要的。可你可以！惹欢的记忆既然错了，那就干脆的让她不要记起！让惹欢以为你就是那个她心里的人，不正是你所想的么？”
“可..可这是欺骗..”元廷忍不住说道。
“这是善意的欺骗..否则，你想看着你心爱的女人，陪着你这半死不活的姑姑，孤单老死么？”贺谣问他。言辞犀利。
元廷无法回答，贺谣回身，道“去追她吧，不要让她..再哭了..”
黑夜朦胧，惹欢哭的看不清楚路，来来往往的觉得都是一些很陌生的景色，细雨迷蒙，洒在她的身上，冷，像是穿透了肌肤般的冷。
她一边哭，一边向前飞奔，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府衙的。直到，被石头绊倒，一头栽在了泥水里。久久抬不起头来。
她爬不起来，脑子里乱成一片，她觉得快要掌不住自己的脑袋，双手紧紧的按在头上，撕心裂肺的吼道“你是谁！你是谁！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你既然不是元妱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身后，有人抱了上来，无论惹欢再怎么抗拒，再怎么挣扎，都不能逃过。惹欢又哭又闹，抓住那人的肩膀就啃了起来。
她的心在痛，无法发泄那痛楚。
“咬吧！用力！你觉得难受就多咬几口!咬完了，我们就回家！”元廷一边忍痛，一边轻抚着惹欢的背部。
惹欢一次比一次用力的咬着，就像要把元廷的肉给咬下来，咸咸的泪水混着雨，顺着她的唇，落在元廷的伤口上，有些刺痛。元廷嘶了几声，用力抱紧了她“不要哭了，惹欢，你不要哭了..再这么哭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你要是觉得难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惹欢听着元廷的话语，不由的更是泪如雨下
“对不起..元廷..对不起..”
不知是因为咬伤他而道歉，还是因为，明白了元廷才是自己真命天子而道歉。
这一夜，雨下的更大。贺谣静静的瞧着窗外，时而转首，瞧着躺在那里，没有生气的元妱。许久之后，才遥望雨幕，心事重重的说道“元妱..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难受。但是三人行，总有一人要退出。你一直缠绵病榻，不知何日舒醒。你不能让那两个孩子，跟着你受罪。我明白，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和惹欢，有什么罪，你就全部归在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