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108.变故(1 / 1)
运粮车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与最后一批队伍同样距离十米远,且戒备更加森严,想要通过截断他们的食物来阻挡其前进的步伐同样难如登天。我们一直小心翼翼,想出无数方法都被一一否决了,没有任何一个方法能做到十全十美,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引人怀疑。
黄启卫行进的速度极快,除午时休息半个时辰外,其余时间一直在赶路,夜里随便找个地儿搭上帐篷就能过夜,运气好可以住上客栈,运气差,就只能在深山老林里耗着。我们又在黄启卫的帐篷外守了三夜,可他似乎兴致怏怏,每晚都是早早睡去,也不用女人陪了,如此我们可以下手的机会就更少了。
约莫第六日,长时间的奔走终于让人忍无可忍,一名骨瘦如柴的高个子男人首先表示了不满,他走在队伍中间,用力踢了一脚就近的树干,怒不可遏,“这根本就是在押送囚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一人有了异议,做了出头鸟,其他受气受苦的人自然一窝蜂地附和,想为自己讨点利益,登时怨声载道,怒骂黄启卫一意孤行,不体恤同伴,当初若不是他满口大义信誓旦旦要为易雄天报仇,否则谁愿意听他差遣,做他的马前卒?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周围人的影响,见众人起哄,就算之前对黄启卫马首是瞻之人也要闹腾几句,似乎巴不得把场面弄大,弄得不可收拾方才舒服。
半山腰上,一群人面目狰狞地围着黄启卫,黄启卫的亲信手持宝剑,把黄启卫护在保护圈内,他们反复警告正在情绪上的人群,“不要再往前走,否则休怪我们剑下无情!”
这帮人谁不是混江湖的?谁没见过点大场面?谁手上没一两条人命?个个是铁铮铮的汉子,这阵仗,他们自然是不怕的。他们吵嚷着要说法,甚至怀疑黄启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其架势,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无人能及的模样。
我们几人缩在后面,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出声,这是机会,若让场面再混乱些,要神不知鬼不觉取了黄启卫的性命不是难事。
高个子男人目如鹰眼,他死死地盯着黄启卫,脸上满是不屑与怨恨,“威胁我们?啊?!老头子,单凭这几人你就想拦住我们?你当真是痴心妄想!弟兄们,看看,这就是当初我们推崇的领导,我呸的宅心仁厚,我呸的刚正不阿!”
一名女侠客也走上前,掷地有声道:“黄庄主,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不冤枉你,你也别想糊弄我们,若当中有误会你就说出来,如此刀剑相向,只会失了和气。”
“怎么开始讲道理了?”我在后面小声嘀咕,“喂,小白,他们若不打了,我们岂不是要没机会了?你快说点什么啊。”
白幻寅摇摇头,“依我看,这事儿雷声大雨点小。你看前面围着的那些人,虽满脸怨愤,可他们并未拔刀,显然只是在制造一种紧张态势。至于那高个子男人,他是真的恨不得把黄启卫杀了,可他不傻,他知道自己没那实力,他应该看得出,真正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不超过十个。”
我微微蹙眉,望着前方,这是在演戏?我自觉这场面简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啊!若再来点催化剂,定能促成大事。
易雄天顿了顿,也道:“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估计真的闹不起事来。”
白幻寅:“恩。雨辰,你再看队伍中间和后面的人,大多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寻求的只是刺激,而非要铲除黄启卫。他们也苦,也有怨,但还不至于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此刻我们若做了什么,而这事又不成,必会变为黄启卫的眼中钉,今后要再有所行动,就更难了。”
黄启卫面无表情,一双浑浊的双眼扫过四周,虽无神,却令人窒息,他中气十足道:“够了!我受武林之托,担当讨伐罗刹教一事之首领,是为民心所向。吃不得苦,受不了罪之人我不要,若有异议,自己离开便是,何必搬弄是非,扰乱人心?!你可知,在这位子上,要担多大的担子?如今我率领百余人,人多口杂,消息何时走漏我们根本无从知晓,唯有日夜兼程尽快赶路,方可避免罗刹教提前知道消息做了准备。我们这是与时间赛跑,耽误不得!我肩负百姓的期许,这事只能成功不可失败,我容不得半点闪失!若你们嫌累,嫌我待你们如同囚犯,那你们大可别跟着我,自成一派没人拦你们。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与我一同共赴沙场同甘共苦的就留下,若不赞同我的领导方式,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就快滚!”
话一出,四周登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之前闹得欢的几人干脆互相推责任,画面甚是乌龙。
高个子男人“呸”了一声,“老子再信你这冠冕堂皇的空话,老子脑袋就被驴踢了!你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自己心知肚明,你该庆幸世上的蠢货比较多!”说罢,他转过身,扫了一眼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默默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良久,一名十多岁模样的少年怀抱宝剑,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朝高个子男人追去。之后,再没有人离开。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感叹,那名少年,何其幸运。
女侠客拱手向黄启卫道歉,又道:“黄庄主,你心中有何打算不知可否简单和大伙说明一下?这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不至于惶惶不安胡乱猜疑。”
黄启卫微微眯眼,言语间带着老一辈人独有的骄傲,“跟着我走准没错,事成之后,你们每个人都是功臣,都是时代英雄。”
我想,“英雄”这个词触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因为他们眼中明显放出了光彩,并熠熠生辉。
之后,整支队伍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兴奋状态,个个高谈如何让罗刹教那帮狗崽子跪地求饶,哭爹喊娘不得好死,他们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功成名就,名垂青史,为世人传颂,祖祖辈辈将之奉为圣人。黄启卫的话如同□□一般,蚕食着所有人的意志,令他们浑浑噩噩。再没有人抱怨路途辛苦,他们甚至雄赳赳气昂昂地昂首阔步,巴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抵达罗刹教,再一眨眼,白幻寅就身首异处。
我们几人默默缩在人群中,不敢多言,这群人显然已陷入疯狂状态,若我们稍有异议,定会被视为异类,被唾沫淹死。
“我们如此下去,太被动,恐怕会让他得手。”又跟了两日,白幻寅小声对我们说。
我道:“黄启卫处处小心谨慎,人心难测,这道理他应该最明白。此时,他应该正防着被人暗算吧。”
“那我们不暗算,直接杀进去!”曲灵眼中闪着光亮,很是认真道:“你们掩护,我和左隐哥哥当前锋,一刀砍了黄老头,我们再一起逃跑,我不信他们能追上我们。”
“对对对,曲灵妹妹这招妙,杀他个措手不及!”
“左隐哥哥,多谢你的支持!”
“那是自然,妹妹提的意见,做哥哥的怎能说不呢?”
……
我们三人无奈地走在前面,任凭他两去自由发挥。易雄天微微垂下脑袋,小声道:“不知你们可否发现了件事?领队的几人似乎并不熟悉去祁连山的路,每逢路遇村落,他们必会上前询问,打听清楚方向,且他们并不走捷径,全是往大道上走。”
白幻寅点点头,“易掌门和白某想到了一处,前几日我就在思考该怎样在这上面做手脚。恰巧,白某刚好想到了一计。”
易雄天挑挑眉稍,眼中带有几分惊讶,“何计?”
白幻寅:“他们选择走大道,无非是因为路边有指路牌,这样方能确保他们不会迷路。倘若我们在下一个村子伪装成村民,为他们指路,后又更改路标,那他们必然会落入陷阱,耽误行程,趁此机会,我们走小路赶回罗刹教,分散教众,就算他们重新找到正确的道路,最后也只会扑个空。”
易雄天捋了一把胡须,眉眼带笑,不禁赞道:“好计!就算他们察觉端倪,可事情已经发生,再无回天之术,再者,此方法较为隐秘,不易暴露我们自己。”
我不禁微张开嘴,真是高人啊!虽说我每天也在思考该如何取了黄启卫的性命亦或拖延他们的行程,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黄启卫一人身上,从未关注过他身边的人,更没察觉他们竟不识路!我果然还是太局限,无法统筹兼顾,难怪这辈子我都当不了武林盟主,天生不是那块料儿!
我们稍微合计了一下,下一个村子距离此地还有十里路,我们可随他们再走一段,确定其路线,再暗中脱离队伍,赶至前方进行伪装,如此便可大大提高成功率。我心中不禁有些高兴,憋闷了这么多天,终于寻得方法,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是有了突破。曲灵左隐听闻此计,拍手叫好,一时得意忘形,欢快地手拉着手转圈,笑道:“哈哈哈,黄老头这回惨了!漂亮哥哥真是太聪明了!”
曲灵:“不过我们的方法也不差啊,我们也挺聪明的!”
左隐:“哈哈,那是自然!天下谁能与我们媲美?没有!”
“何人喧闹?!”忽的,远处传来一阵低沉冷咧的声音,如寒风刺骨般穿透我的耳膜,我寻声望去,看到黄启卫站定队伍前方,目光扫过所有人,而后将视线锁定在曲灵和左隐二人身上。我登时慌了神,心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