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番外「願」(1 / 1)
三日月对于女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几百年前。
千年以来,他觉得最容易回想起的,还是那段属于宁宁的日子。
不过一旦落入女流之手,几乎也注定了他无法被使用的命运,就如同再更之前的日子,他依旧是个精致的美术品。
问三日月会感到不甘心吗?或许多少还是有的。
但他身为丰臣秀吉赠与的礼物,令还未成为高台院的宁宁格外喜爱,纵使多年后夫妻同床异梦,她仍是惦记着那个爱了一生的男人——爱屋及乌的,他也得到了同样份量的重视。
这份主从之情,一直持续到宁宁成为了高台院,并且永远闭上了眼为止。
无论是在大阪城中,抑或在高台寺中的日子,都令三日月印象深刻。
她的见识与胸怀、温柔与执着,无论是男女都难以比肩,纵使她永远不会拿起他挥舞杀敌,仍旧令他感到由衷敬佩。
当她细心专注的为他的刀身进行例行保养时,埋藏于刀魂中的躁动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擦拭中,逐渐归于平静。
身为刀剑的他,竟也能品出一丝宁和之意。
三日月再次陷入沉眠前心想,他应该再也遇不到如此特别的女人了。
※※※
时光荏苒对身为刀剑的三日月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什么事能打扰他的长眠,或许连死亡都不行——至少在被永辉以强大的灵力召唤于世之前,他是这么确信的。
所以被吵醒的三日月心情很差,差到他拔剑给了当时还是个孩童的永辉一个下马威。
却没想到这道凌厉的刀意像是石沉大海,被威吓的当事者根本毫无动摇,仰头看向他的小脸上,那双金眸写着纯然的大胆无畏。
这孩子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这让三日月又开始感到索然无味起来,甚至连为何能以完整的人身现行于世也有些懒得追究。
只不过三日月从平安时期变浸淫许久的沉稳气质,能将所有他不愿展露人前的心思藏得密实。
“我讨厌你的笑。”高度只到他胸腹间的永辉皱了皱鼻子,讲得直接:“太假了。”
三日月脸上的浅笑完美无缺,丝毫不受影响。
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何曾真正在意过他人对他的评价?
过去或许有,但那都是过去了。
与永辉一同从时空裂缝中踏入现世时,首先迎接三日月的不是后来被他称为离姬的女人,而是满室驳杂的刀意纷鸣。
微弱稀薄,但确实存在,就像耳蜗深处里有只濒死的蝉。
但在三日月对上那个女人映着惊愕的黑眸后,恼人的刀鸣突然不那么令他在意了。
“三日月宗近。因其刃纹而被称呼三日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也没想的再度自我介绍了一次,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很重要。
“天下五剑之一的付丧神……刀剑男士。”
血色从女人的脸上退去,只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彷佛下一刻就会昏厥似的,却仍然肯定的道出了他的身份。
“请多指教。”三日月微微垂首致意,颊边的金穗跟着摆动荡了起来。
随着这句话落下,那些一度吵得令三日月头疼的刀鸣瞬间沈寂,满室寂静的让三日月能清晰的听见女人不规律的呼吸声。
三日月后来想,他无法克制冲动的向她自我介绍,或许是因为铭刻于刀魂里的契约印记,有着她的一部份。
受召于她的本丸,又拥有她的契约印记,就算跟永辉的灵力契约部份相比小得不值一提,但三日月仍执拗的认为,他也算是她的刀。
他想,那满室归于沈寂的刀鸣,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刚踏入现世的三日月,对谁才是他的主人这点并不是很在乎。毕竟无论是女人还是小孩,都不可能握着他上战场杀敌。
尤其在他发现身处太平之世后,他也只不过是从只能静待的美术品,变成能行走的美术品罢了。
这种想法持续到他接受了时空管理局的特殊任务,成为了永辉的执行者为止。
……或者说,是在他完成任务却重伤而归后。
※※※
那是个非常重要的历史关键点,需要有强大的战力前往指定的时间点歼灭敌人,但灵力最为强大的永辉不可能亲赴前线,三日月遵循契约替他执行了这个任务。
但谁知这个任务的确不假,但其中有诈却也是真——有人想将名为三日月宗近的刀剑付丧神永远的留在那个时代。
当然,他们没有成功。而最终回归的队伍里,也只剩三日月一人,纵使重伤几近濒死,他仍然是回来了。
三日月在传送点上站得笔直,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那身绀蓝狩衣,直至看到永辉一脸惊慌的表情后,他才爽快的晕死过去。
但年幼的永辉对刀剑男士不甚瞭解,也不晓得如何为三日月手入,无论在时空管理局内帮他做了什么治疗手段,消失的伤口总会一再出现。
最后是那个女人站了出来,交代永辉准备正式的手入物品,并且辅以灵力加持,才将重伤的三日月从近乎濒死的境地拉了回来。
比起伤势,三日月更感兴趣的是她从未动摇的态度,在看到他伤口迸裂满身血的那一刻松动了。
从三日月在这栋小洋房住下的那天开始,享受的是十分高规格的待遇,的确衬的起他天下五剑的名号,但也显得他格格不入。
彷佛他只是位暂宿的贵客,并不是这里的一份子。
这栋小洋房的女主人自始至终,从未正眼看过他。
三日月宗近,只是她的儿子泉永辉拥有的一把刀……或者说刀剑男士,与她毫无关系。
那并不是女主人刻意为之,反而就是因为她顺心而为,才更令三日月感到不快。
但这些如同毛刺般的不快,在她为他的本体做着手入后的常规保养后,随着奉书纸擦去多余的丁子油时也跟着被抹去。
“你就算再不满奉他为主,也用不着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的目光停留在手上的刀体上,看起来十分专心。
“既然领受了食俸自然要有所作为。”三日月哈哈大笑,“拿了钱就是要办事。用现世的话是这样说没错吧?”
这句话就像在指他们对待他的方式,不过只是最底层的雇佣关系。
她纳刀的动作霎时顿了下,随即更加干脆的将刀刃完整归鞘。
“看来永辉手入的效果发挥得差不多了。”她将他的本体刀放上一旁的刀架后便准备离开房间,不打算与三日月多谈。
“这算是在关心我的伤势吗?这可真令人高兴啊。”虽然有正规手入方式封了伤口,但失血过多的三日月仍显得有些虚弱,脸色比平时苍白不少,但那双眼仍旧亮的令人心惊。
“毕竟我也是妳的刀剑男士。”
“我不是你的主。”这句话让她的脚步停在他跟前,“我早就不是审神者了。”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漠然。
“但我身上有着属于妳的灵力契约。”
她居高临下的直视着三日月,黑眸沉静如水。
“别对永辉提起这件事。”这句话不像请求,更像是命令。
三日月想他大概很难忘记那一刻,那种像是被拉回几百年前,在他还在大阪城北政所手中时所感受过的压迫感与气势。
眼看她说完就要离去,三日月倏地拉住她的手——这是他以人身化型第一次真正的触碰人类之躯。
她的体温与他相仿,甚至比起失血过多的他还略高了些,除了指间长年握笔的薄茧外,一片柔软。
柔软得一时让三日月忘了他原本想说的话。
身为刀剑时常被人类握于手中,或许杀敌、或许赏玩,但那种感觉都与此时相差甚远。
没有刀光也没有杀戮,只是单纯的触碰,就能令他感到平静……就像当年宁宁为他擦拭刀身时一样。
或许是这久违的怀念感,所以三日月没有放开她的手。
就算独眼的付丧神残魂静立在门边望着此处,他也没有放开。
“我唤妳离姬可好?”三日月语气温和的询问,但他此刻的举止却看不出多少恭敬之意。
“……你就这么不想认永辉为主?”这是她今晚第二次提到这件事。
“认妳为主不也一样吗?”三日月笑咪咪的回答。
从永辉突破灵巫,划开时空裂缝归来后,时空管理局对他的课程安排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三日月除了跟着定时配合实验与任务外,见到离姬的时间还比在永辉的身边更多。
这句话更是暗指着,离姬与永辉的灵力同系同源,难分彼此。
“你的确是他的刀,也只会是他的刀。”她面若寒霜。
听出三日月的言下之意,离姬态度强硬的为这件事下了定论,同时用力抽回手。三日月像是早已知晓她会如此动作,早已放松了手中的力道,任她转头离去。
三日月的目光此刻才移向门边高矮不一的人影。
现身的付丧神残魂增加了,这是为什么呢?他摩挲着手指,看似在回味刚刚的触感,但实际上却是在想着关于这阵子发生的事。
从三日月在这栋小洋房住下后,偶尔会察觉有隐约的刀剑在骚动着发出细鸣声,但他并未看见除了他之外的刀剑。
直到有天这些声音突然消失了,取代的是这栋房子开始闹鬼。
神鬼之别本就是一体两面,残缺的刀剑残魂与其说是付丧神,更像是孤魂野鬼,尤其他们出现的时间并不固定,难以捉摸。
三日月曾试过与现身的付丧神交谈,但他们眼中没有他的存在,像是自顾自的困在各自的世界里追寻着遗失的过往。
刀剑男士们看不到三日月的同时,离姬也看不到他们。三日月很清楚,所以他内心那座天秤莫名的得到了平衡。
随着时间过去,这些刀剑付丧神实化的越来越清晰,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离姬依旧察觉不出他们的存在,但三日月知道,他们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
他猜测过他们现身的契机,却找不出规律。
直到刚刚,他才有点明白。
是因为他的举动让她想起了曾拥有过的刀剑男士,所以他们才纷纷出现吗?
※※※
自那日起,三日月与这对母子的关系终于开始拉近了些。他缓慢的朝离姬走去,她却用另一种方式让永辉朝他靠拢。
不晓得离姬怎么说服永辉,课业繁重的他开始每天抽出时间练习剑术,甚至能看到他站在庭院里一边进行基础挥刀练习,嘴里仍喃喃自语念着阵术排列的各种组合答案,完全不浪费任何时间。
三日月经过廊边看了会儿永辉枯燥乏味的练习,一下又一下的挥刀动作将洒落的阳光切得细碎,散在三日月眼底像是星辉坠落在月湖里,美不胜收。
从永辉开始学习剑术后,那些不稳定出现的刀剑男士似乎开始有了规律,他们像是无须任何理由就认了永辉为主……可实际上,永辉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理由。
原本因为刀魂残缺显得生硬的付丧神们,在与永辉的交流互动中,重新建立起新的记忆。
永辉想方设法的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离姬的过去却徒劳无功,因为他们几乎什么也不记得,甚至连原本更早属于历史中的记忆也有些残缺不全。
这些付丧神的刀魂损毁的程度太高,他们原本该归于真正的永眠,却因为永辉那份过于强大的同源灵力而苏醒。
刀剑付丧神仅剩的,只剩下属于战斗的本能——这也是永辉唯一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东西。
除了那个独眼的刀剑男士,烛台切光忠。
他是最早现身的付丧神,总是隐隐避开永辉的举动,让三日月认为他才是刀魂保存最为完整的一位。
但独眼的付丧神仍旧什么也不愿透漏,他只是会花很长的时间站在画室的落地窗前望着他曾经的女主人。
他像是想为她遮去晒进画室的阳光,但最终那些光还是穿透他的身躯,投映在画布上。
离姬画得投入不觉有异,直到过亮的光线让她不自主皱起眉头,但下一瞬间,眉头又再度松开。
——三日月上前拉起了窗帘,遮去了夕照。
在永辉忙碌于学习研究而到处奔走时,独自在家的离姬会收起她仅有的温情,专心致志的在画室里耗去她大部分的时间。
三日月能坐在一旁,看她作画的背影整整大半天。
与其说三日月是看着她,还不如说他像是在看着更久远的从前。
他不清楚自己真正怀念的是什么。究竟是人?是回忆?还是那段已成历史的时光?
三日月走至离姬身旁,垂首看着画布上的侧脸素描,正是站在窗前的独眼付丧神。
“为什么只有他是侧影呢?”三日月忽地开口问道。
离姬除了画过许多本丸曾经存在过的景致外,偶尔也会画人像,但无一不是正面的模样,视线也总是与作画者对望着,唯有这张不是。
“因为我只记得这样的他。”她静默了几秒后这么回答。
手入那夜过后,偶尔他们会聊些关于“过去”的事,就像两个迟暮老人在细数着那些曾有过的光辉岁月。
这些事,都与离姬仅剩的灵力印记一样不能对永辉提起,更无法对任何人诉说——三日月付丧神的身份,成为了她唯一宣泄的出口。
但自始至终,三日月还是从未与离姬提过宁宁是个怎样的人,离姬也不曾对三日月提起她最为在乎的事。
就如同此刻的这句话,已经不知道是被她掩盖了多少情绪才说出口。
三日月若有所觉的抬头,视线越过画架,只见独眼的付丧神正专注的看着离姬,他始终站在同样的位置,不曾往前一步。
彷佛这样的事情他已做过了无数次。
他脸上的复杂神情,三日月在过往漫长的岁月中曾经见过,虽然他从未真正体会。
那是爱慕之情,也是倾慕之意,还有着几分求而不得的思之欲狂。
此刻他毫无遮掩,昭然若揭。
三日月看得分明,只字未提。
这些付丧神残魂的存在一直是这栋小洋房里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与永辉唯一瞒着她的事——就像他答应她瞒着永辉一样。
每当离姬开始画起她曾有拥有的刀剑男士,明知她看不到,但他们仍会分别站在画架前,就像是让她作为参照似的,直到素描画完才纷纷消失。
她每年总会将画过的画像再从头画一遍,那面墙上的素描也一年一年的替换,如同四季不变的轮替。
离姬选择用这种方式,纪录着那段只属于她与他们的回忆。
直到她再也无法提起画笔为止。
※※※
“三日月,我帮你画张素描吧。”
在离姬将永辉托付给三日月后不久,她突然这样对他说——他还记得那天是年末的最后一天,外头的积雪未除,望出去时就是白芒一片。
明明即将迎来新的一年,却没有任何过年的欢乐气氛。
“这是收买吗?”三日月问,脸上难得没有笑容。
“留个纪念罢了。”离姬笑了笑,不太在意三日月的反讽,“毕竟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不承认他是她的刀,却给了他另一个身份。
那也是她最后画的一张图。
三日月望着像是陷入了长睡的离姬良久,才缓慢的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十余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就像这眨眼的过程,既短暂又漫长。
所有的付丧神残魂再次追随而去,如此盛大的殉葬仪式,只有三日月与永辉作为仅存的见证者。
铭刻于三日月刀魂上,属于她的灵力印记,也跟着消失了。
三日月胸口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除了印记外,还有些什么也跟着被剥离而去,这让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终于真正的成为了永辉的刀剑男士。
这十余年以人身与离姬共度的时光,无法在付丧神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却在三日月的心底添了一笔浓墨。
灵魂的印记已然消亡,但记忆却仍旧鲜明。
离姬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在她俯首相求,将永辉托付给他时,三日月才真正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有多么隐忍。
她花了十余年时间与他朝夕相处,让他从刀逐渐走向人,一切全是为了永辉。
那一刻的离姬,终于不再只是三日月藉以回忆的投射对象,耀眼的令他无法移开目光。
彷佛凤凰涅盘前最美丽的瞬间。
但她只是人类。短暂而脆弱、却又坚韧顽强的人类。
若说刀剑男士的感情因审神者而成长,那他唯一真正学会的,是身为母亲的离姬倾尽所有深爱着孩子的方式。
离姬用死亡拒绝了他的追随,却托付了她最珍视的宝物。
永辉还俯在床前抓着她留有余温的手,哭得泣不成声;三日月在他身后不远处缓缓俯身叩拜,无声的许下承诺。
谨遵妳的意愿,我的姬君。
※※※
时空无论倒转多少次,有些事终究无法重来。
永辉与离一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就算他们之间的联系被世界的规则割裂多少次,也无法抹灭这件事情。
但三日月从来就不是她的谁,也不是她的刀。
在永辉被所谓的真相逼到几欲疯狂之时,三日月显得格外冷静漠然。
不管泉离一能不能存于世上,离姬都不会再出现了。这就是他所认定的事实。
所以当永辉开始为审神计划做准备,问三日月是否要成为计划中的刀剑男士之一时,他毫不考虑的拒绝了。
“我以为你会想成为她的刀。”
“那些不是我,那也不是她。”三日月说得云淡风轻,任永辉打量个半天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如你所愿。”永辉放弃观察三日月的脸色,直接了当的宣布:“除非突破我下的封印,否则这个世界不会出现其他的三日月宗近。”
此话一出,可以说是封死了所有可能性——连蝶姬都无法召唤三日月宗近,大概也没人做得到这件事。
三日月知道永辉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也从未想过要跟永辉解释离姬与他之间的关系。
因为那是连他自己都不甚明瞭的事情,更遑论化为言语说明。
他想了上百年,依旧未果。
等到审神计划真正落幕后,再次见到回归现世的离一时,三日月发现自己宁愿选择站在结界的边缘也不愿靠近她。
的确如永辉所说,这时的她,太像当年的离姬。
恍若凤凰,真正的涅盘重生了。
三日月望着她与烛台切并肩而立,就像当年烛台切望着他与离姬……他突然明白当年独眼的付丧神,为什么总站在远处望着他们。
就像他现在一样——想想这奇妙的立场调换,三日月忽地笑了出来。
“你笑得很奇怪。”永辉觑了三日月一眼做了评论,“不过看起来总算不假了。”
三日月从怀中暗袋掏出那枚永辉最初做的御守,外头的布料早已有些脱线发黄,足见年代久远。他动作轻巧的将御守上的绳结解开,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折得四四方方十分整齐。
永辉盯着三日月手中的纸,有些意外御守里居然还藏了其他物品。
“这是什么?”
三日月散去了纸上附着的灵力后,属于那张纸的时间像是按了快转,只见它从发黄到发黑,甚至开始萎缩,三日月收拢五指轻捻,那张纸便化为灰烬般随风散去。
“这是妄念。”三日月眼中盈满温润的光,像是轻松不少。
她留给他的纪念。
他擅自留下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