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窥视者」(1 / 1)
毕竟事关重大多少还是影响了黎依的心情,直到几天后都还会偶尔陷入出神状态,如同此刻她手中拿着笔却无意识的在公文纸上画起纠结的黑线团。
一团又一团,找不到落笔起/点也看不见收笔终点。
这种状态直到她手中的笔被换成了一朵雏菊才被打破。
嫩白的花瓣上沾着水珠,花萼还十分清脆鲜绿,看样子像是才刚摘下不久的新鲜花朵,带着股清新的青草味。
“这世界已充满悲伤……”江雪轻蹙着眉头,“不缺妳一人。”这话说的有点拐弯抹角,但黎依还是听懂了他的劝慰之意。
黎依握着花怔楞了下,“……这是花圃摘的?”她记得江雪偏好用小盆栽移植花卉,书房最近的绿意也是他带来的。
江雪目光飘向书房唯一的窗户,无须言语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木质的窗台上放了一小把雏菊,颜色鲜亮十分娇嫩喜人。
从现世归来后连续几天窗边开始出现了不同品种的鲜花,一开始她以为这是短刀们的小把戏,但当她陆续询问了几名短刀后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唯有今剑想了下反问,“主殿收到花心情有比较好吗?”从现世归来后黎依完全没随队出阵反而关在书房练起大字的行为显得有些反常。
“……有。”心情郁闷时看看花倒也能转换心情,前几天收到的花都被她干燥作成花笺了。
今剑笑咪咪的说着十分成熟的话语,“这样我想送花之人的心意就有传达到了吧。”送花的含意不是讨好慰问,那莫约就是道歉。
整齐的花瓣飞旋着划出白色的圆,黎依转着手中的花梗心底有着隐隐地猜测。
之前鹤丸被连番手合而频频进手入室的事情并没有传至黎依耳中,参与其中的几名当事者都很有志一同的闭口不谈,而大略知晓的其余刀剑们也没兴趣到她面前嚼舌根。
但她感觉的出来最近鹤丸特别不正常,一反之前总是想尽办法凑到她身旁的橡皮糖行为,对话谦虚退让的别说以往的斗嘴,根本是到达鸡皮疙瘩都要跑出来的地步。
让她一度怀疑鹤丸是中邪不成?刀有这种问题吗?要不是他最近奇怪的行径,她真的很难会将这件事联想到鹤丸身上。
江雪看黎依拿着花盯着窗台出神,依旧保持着沉默做完自己的近侍工作,将桌上剩余的文件收拾干净便出了书房。
在他走后不久,黎依拿了个水杯将那几朵花都插/进去搁在窗台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小的花束——之前她都是将花干燥处理方便制作花笺。
她不确定花是不是鹤丸放的,但用这个举动代表她收下了送花者的心意,无论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自那日起窗台上终于不再出现鲜花,出现的变成了鹤丸的白色身影。他脸上挂着她熟悉的轻笑,倚在窗边递给了她一朵向日葵,但那朵盛放中的花还没有他本人来得抢眼。
抢眼的就像他才是那朵要送出的花。
黎依伸手接过后呐呐道,“……你不觉得送向日葵有点太大了点吗?”这朵花比她的脸还大耶。
“今天万屋只有卖这种。”鹤丸用食指搔搔脸颊像是有点无可奈何,小夜最近将江雪的花圃守的死紧想偷摘都难。
“你什么时候学会送花这么文雅的事情了?”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还真的是鹤丸。
鹤丸挑眉反问,“现世的女孩子不是喜欢这样吗?”看在他被连番手合到如此凄惨的份上,一期最后还是给了建议。
送花既能博取好感又能表达歉意,除此之外把轻浮调笑的态度收起来,不说向烛台切学习,至少也得像我这样吧——他微笑说着接下来几天让鹤丸痛苦至极的话。
只是要鹤丸行事作风跟一期相符实在是强人所难,他连走路都别扭的同手同脚,刚开口就要破功干脆收口不言,能憋到今天已经是极限了。
黎依隔着花瓣的缝隙瞟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走平安时代的风格。”虽然她也不晓得平安时代男子到底是什么风格,蜂须贺的历史课可没讲过这个。
如果可以他是很想——鹤丸在心底嘀咕着。
平安贵族追求女子的方式比现世更为豪放,看对眼直接上演夜袭香闺戏码什么的可不是少数,但他要真这么做大概会被刀解吧……
两人隔着窗棂又开始斗起嘴来,这阵子的尴尬隔阂像是消融于午后的阳光下,直到江雪踏进书房时鹤丸才离开。
江雪才刚进来一眼就先看见了那朵花,不待他询问黎依就做出回答,“某个笨蛋送的。”这么大支的向日葵她想找瓶子插都有困难,也不适合作成干燥花,除了拿来遮脸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真的很笨啊——她轻轻弯起了嘴角。
※※※
要如何才能斩除心中现有的窒碍?
如果是在现世,黎依会说当然是上虚拟游戏杀他个片甲不留,想当年她也是在网上有战神之称的女人,每每手起刀落间好不痛快。
面对压力她还是崇尚简单粗暴的方法,之前的修身养性都只是不想让刀剑们从灵力中察觉她的动摇,在鹤丸终于放弃那不伦不类的模仿后,黎依也重新开始了她出阵扫荡的日课。
现在成为审神者无法这么做,但相对交换来的是更真实的直面战斗,刀虽不再握于手中但那份铁血交铮的冲击只增不减。
这是另一层面的“持刀者”,不是只有刀握在手中时才称之为参与战斗,配合冷静分析与战术运用,以及全方位的灵力操控她一样能成为场上的战神。
要更强大、更全方位、更加细腻的——
黎依挺直的身躯如同一棵劲竹般,散发著强韧又百屈不饶的精神,这股意念忠实地透过她的灵力传达给刀剑们,激起了他们共鸣般的斗志。
一场稀松平常的遭遇战被她打成了如同魔王关卡般的壮烈气氛。
收拾战场时骨喰捡起敌军掉在一旁的名牌擦去血污后轻声念出上面的字,“刀折大队……”大概他看得太认真,国俊垫着脚尖也想看个清楚。
国俊直率的发言在此时听来就像在吐槽,“全都折光了嘛~取这队名的人真有远见!”来一队他折一队,打架什么的他最在行了。
前田一脸认真的在旁点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队名可真是一点都不吉利。
“我们是不是也该来取个队名啊?”浦岛手插腰振振有词的说道。
短刀胁差们陷入了关于队名是否影响士气的讨论中,而其余两把打刀则是站在黎依身旁进行简单的战后检讨。
从走完三条大桥之前虎彻兄弟就开始与黎依出阵多次,一直到任务全数完成后也有数次搭配,对她灵力变化的感受也更为灵敏。
“主殿似乎开始尝试多线不同交错的攻击?”蜂须贺敏锐的察觉出战斗节奏的调整。
黎依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临时纪录,手中的笔在上头唰唰的写着,“啊,你发现了吗?”她想试着更有效率的运用灵力,不过一心多用还是有点困难,稍微分神就会跟不上节奏。
“我来写吧。”蜂须贺凑近她身旁接过纸笔,淡紫色的长发如垂帘般遮盖了她大半视线,像是将两人与周遭划分开来的分界线。
长曾禰在旁摸摸鼻子没有上前自讨没趣,他最近觉得蜂须贺总会有意无意的隔开他与黎依的距离,与之前阻止他接近黎依的方式不同,长曾禰隐隐觉得那是种占有欲的表现,但当他问起时却只得到蜂须贺的否认。
“最近看你常往书房跑,难道你改变主意了?”手合对练时长曾禰随口问道。
蜂须贺挥击木刀的速度加快了些,“……只是觉得她是可教之材罢了。”在他看来,黎依还是有成为名门闺秀的潜力,身为他的主人怎么能连点长处都没有。
面对骤改的打击节奏长曾禰反应极快的更上,笑得意味深长,“是吗?”似乎带着种未竟之意的调侃。
“不打了。”蜂须贺收刀睨了他一眼,“跟贗品打真令人不愉快。”毒舌功力丝毫未减。
不过长曾禰会有此疑惑也是其来有自,从江雪开始担任近侍后白日大多时间都待在书房处,原本会去住处拜访他的刀剑们纷纷改为来书房找他,黎依也是这时才知道刀剑们私下还有类似兴趣研讨会的小团体。
除了原本就常找江雪研讨经文的山伏外,连歌仙以及蜂须贺都包含在范围内,听说前不久连长谷部闲暇时也会参与,三不五时彼此会交换书帖研究笔法以及阅读心得分享,算是个充满文艺气息的社团。
在黎依的默许下,他们偶尔会在她在场时进行些静态交流,例如练练书法,做做花笺,写写和歌等等活动。
蜂须贺除了传授刀剑历史外他还手把手的教她练起书法,歌仙则是教她制作不同风格的花笺,偶尔还伴着江雪的讲经解读,书房这下子可真正是名符其实,不只充满藏书连其中之人都充满了书香气息。
以前黎依是没什么耐心学习像书法这种亟须静心的兴趣,但最近接连而来的冲击让她深思自己需要平心静气这件事。除了出阵完成任务可以锻炼灵力兼心情痛快外,她同时也选了这种静态活动来陶冶性情,平复如风雨滚荡的内心。
就是这样虚心受教的态度才入了蜂须贺的眼,无论她出发点为何。
对于三条大桥算的上是十分熟悉的队伍,一如往常的踏平了敌军本营,甚至因为国俊对战斗的高昂斗志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国俊用大拇指扫了下鼻尖说的豪气万千,“干架什么的就包在我身上了~”真可惜萤丸没办法来这一起战斗,否则一定能热闹的跟庆典一样。
“国俊最厉害了,下次还要麻烦你唷。”黎依摸了摸拿了誉的国俊头顶,丝毫不吝于赞赏,让这个精力十足的小孩笑的牙不见眼。
称赞国俊的同时黎依没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前田与浦岛,分别也摸了摸他们的头给予称赞。
前田小脸微红但还是摆出很正经的模样,“一切都是为了主殿。”说得犹如宣誓一样。
浦岛则是很大方的收下称赞,“好歹我也是虎彻的一员嘛。”看来蜂须贺那套以身为虎彻而骄傲的理念也贯彻在他身上。
骨喰站在一旁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盯着他们的互动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长曾禰大手搭上他的肩膀,“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主殿,你忘了还有骨喰!”说完就朝黎依喊了一声。
黎依闻言回头像是恍然大悟,对着在自己鼻尖左右高度的银灰色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我怕你不喜欢被我摸头。”骨喰总是极少发言,面无表情的情况甚至比大俱利还难猜测真实想法,尤其鲇尾不在的情况下他会显得更为低调。
外表像个美少女般的骨喰像是有些害羞的垂下目光,“……没有不喜欢。”他从来不会抗拒黎依的靠近。
看到骨喰难得的反应只让黎依更变本加厉的多摸两下——他的发质又细又柔手感超好,此时不摸更待何时。
等到蹂/躏完骨喰的短发后,黎依望向一直在旁笑咪咪的长曾禰,“难道你也想被我摸头吗?”对比她还高的刀剑男士也只有在岩融扛起她的时候才摸的到
长曾禰摆摆手,“嘛,我就不用了吧。”没有短刀的外型要他个大男人被摸头鼓励这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看到长曾禰拒绝黎依啧了声,还以为可以名正言顺的摸到头顶,结果还是未果,但是要主动找岩融扛她这实在是没脸开口。
看黎依一副不甚满意的模样,长曾禰把箭头指向一直站在后方作优雅贵公子模样的蜂须贺,“主殿怎么都没问蜂须贺?”他那头长发也是油光水滑的如丝绸一般。
两人瞬间将视线转向蜂须贺,收到了他平淡无奇但似乎又带着某种隐隐杀气的目光后再度对视。
黎依有点偷偷摸摸的说,“……摸老师的头顶会短命吧。”要不然蜂须贺那头淡紫色长发的确也让人很想摸上一把,但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她实在没那勇气。
长曾禰恨铁不成钢,“妳是主殿你最大啊!”堂堂审神者怕自己的刀这像话吗?
黎依瞪回去,“那能当主殿的老师岂不更了不起?”别以为我不晓得这是激将法啊!
在两人鬼鬼祟祟的僵持不下时,蜂须贺走至跟前淡淡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让步。
黎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手已经伸出去摸了一把——好细好滑……感觉老师的头发摸起来特别舒压。
长曾禰原本也跟着伸手想偷摸但被蜂须贺一个冷眼喝住,只好对黎依正放在淡紫色长发上的手饱以羡慕的眼神。
等战场收拾完毕摸头奖励也结束后,黎依正准备踏上归途时,突然觉得后方传来淡淡地视线感。
嗯?
她倏地转头望向远处黑沉的房舍,却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事物,刚刚一瞬间出现的视线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难道最近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被黎依牵着手的国俊已经忍不住拉着她往回归点跑去,容不得她停下深思,“我们要第一个到达!”国俊对于这游戏真是乐此不疲。
等一行人从回归点消失后,远处的房舍阴影处才缓缓现出一名高瘦的身影,黑色的外套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可真敏锐。”他用衣角擦了擦眼镜。
“国俊在审神者那里吗?可我对维护历史没什么兴趣啊……”抬头望向远方的红眸如泣如诉,在幕末深夜看起来格外妖异,但在戴上眼镜后却只剩下浅浅的萤绿在其中流转着,以及如月色温润般的金波从眼底轻轻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