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是誰的夢」（1 / 1）
那夜在书房发泄过后，黎依觉得身心舒畅如同被大雨冲刷过的大地。
看来果然偶尔哭一哭抒发压力反而有益身体健康吗……
以前是个感性生物，一点小事就能让她红了眼眶或者鼻头发酸，总是躲到无人之处哭个痛快，后来想想这也不是办法，开始学习压抑情绪或转移注意力，而跟成矢交往后她只是变得更会隐藏情绪了，不得不说这是多年来练出来的功夫。
将感性的自己藏在身后，才能保持冷静而强大的心——直到现在连在人后她都甚少掉泪了，这大概是成长的代价。
当晨曦射进房内迎来崭新的一天时，整理好情绪的她想自己又能做好这个本丸的「主人」了，比起陷入伤春悲秋的回圈里，现在的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第一个发现黎依不对劲的刀是她的大管家长谷部，这天他一样按部就班的做着日课：早起巡视本丸一圈、检查今日轮值表、清点资源刀装、确认待办事项、叫主殿起床兼报告本日要事。
结果就在他正要敲黎依的门时，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唷，长谷部早啊！」黎依活力满点的拍了拍长谷部的肩膀，看起来似乎已经清醒许久，丝毫没有睡意。
「主殿今日可真早起。」但按照他一年多以来观察的情况，这根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每次他都是在门外等上一段时间后才看她睡眼惺忪的出来。
「那是，我现在哪有时间睡懒觉呢。」那双黑眸明明是看着走廊，却像是望着很遥远的地方。
长谷部站在她身侧，一瞬间有种黎依好像忽然到了他无法触碰到的地方，但他眨了下眼后那种感觉却又消失无踪。
第二个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是烛台切，因为早餐过后黎依主动跟他提起，关于她的餐点不需要他另外做——通常一起用餐时黎依与大家吃的是一样的，但若是她单独用餐时，几乎都是烛台切另外准备的。
「不合妳口味？」烛台切诧异的问。
不，就是太合了。
「另外做太麻烦了，好歹我也是你们的主殿，跟你们吃一样的也是应该的。」她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轻笑，态度自然大方。
依照黎依对烛台切的理解，通常她将话说的这么明白时，他几乎都会顺着答应，而这次也一样。
烛台切微微眯了眼，但随即放松眉眼露出了跟平时无异的表情，「我知道了。」果然最后还是如了她的愿，烛台切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黎依摆手示意她先离开了，而她不晓得的是烛台切也会有阳奉阴违的时候。
烛台切拨了下垂下的额发，姿态有些随意，「这时才想提醒我你的身份吗？」嘴角的笑显示着他根本不甚在意。
「可惜——」有点晚了。
他会愿意担任本丸大厨，最初的原因就是为了能让她品尝他的手艺，三不五时看她因为他所做的料理而露出满足愉悦的神情——只有那时是专属于他的。
怎么可能妥协，这可是他最大的乐趣。
走在长廊上的黎依正在思考着关于战术的问题，至于鹤丸她并不打算特别跟他说什么，因为他绝对唱反调，根本就是叛逆期反骨少年，真要说也得有适当的时机——而且她还得跟鹤丸讨论战术怎么样也不可能避开他。
绕过穿越庭院的回廊，最后走到手合道场轻拉开门。
场内是清光与安定正在切磋，似乎已到尾声，而鹤丸与大俱利正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但在她开门的瞬间，两人都倏地睁眼望向她，大俱利的眼神本来就带着种大型猫科动物般的桀傲不驯，没想到鹤丸的金眸也给了她类似的感觉，那种犀利带着攻击性的眼神，但一看见来者是黎依，鹤丸的眉眼又瞬间放松浮现平时那鲜活的笑意。
黎依走到他们身旁跟着坐下，而场内的清光与安定正专注于战斗上并未发现她的到来。
「怎么来了？」鹤丸笑着问，平时黎依甚少会踏足手合道场。
黎依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眼中盯着场上交战的双方，「你们手合通常都是拿真刀？」这就是为什么总会有刀剑手合切磋到需要手入的原因吧。
鹤丸摸摸鼻子，「其实有木刀，不过偶尔会拿真刀。」像他跟烛台切从未拿过木刀打，场上的安定与清光也很习惯拿真刀——或许说是其实有木刀但只有偶尔拿会比较贴切。
直到场上的清光与安定正双双收刀入鞘鞠躬致意，「我来找你讨论上次你用的招式。」她这才宣布答案。
「主殿！」清光这才发现黎依来了，「有看到我刚刚把安定打的落花流水吗？」一副就要扑到她身上来的样子，然后随即被安定拎住后领。
「一身臭汗不要扑过去。」安定用力的吐槽，「还有什么时候你把我打的落花流水了？你是被我打到头产生错觉了？」那双湛蓝的眸中已完全退去战意。
「你才一身臭汗，臭安定！」清光做出「我呸」的鬼脸。
黎依大笑，「你们表现都很好。」两边都摸摸头。
「那主殿下次帮我擦指甲油。」清光见缝插针的提出要求，「你都不知道安定技术有多差……」顺便损一下旁边的伙伴。
安定额间的青筋都浮现了，「那都是因为你说要擦什么渐层色的关系。」他是刀剑要他擦指甲油技术很好也太为难了吧，是说你也是一把刀擦什么指甲油啊。
黎依握着清光伸出来的十指查看，「我觉得安定的技术很好啊，毕竟他握刀的手很稳，擦指甲油都不会有多余刷痕。」这可是大实话。
「那主殿不能帮我擦吗？」清光丝毫不犹豫的继续撒娇，那股甜味简直要腻死人。
「好好好。」黎依从善如流，对于这类小要求她一向欣然应允。
「嘿嘿。」清光得意的朝安定挑眉，「我就说主殿还是爱着我的。」一副叫安定去旁边凉快去吧的模样。
「你们这么旁若无刀没问题吗？」鹤丸忽地开口，脸上虽然一样带着随意的笑但似乎带着不耐。
「来讨论正事吧。」一向最不正经的鹤丸居然主动提起要谈正事，这可真是吓到她了。
鹤丸其实从不特别在意黎依与其他刀剑的交流，或许这是一种无言的骄傲，因为他一直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但如今他似乎越来越失去那种优雅的耐性，尤其听见了「爱」这个字眼，鹤丸莫名的觉得刺耳。
爱是什么你真的懂吗？——鹤丸真想把这句话甩到清光脸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懂了，后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从刀剑出发的角度，而等到他用男人的身份明白时，却发现有点迟了，有时他真恨自己为何看得如此透彻。
纵然如此，他亦无法死心——至少在他尚未听到她亲口承认之前。
安定一把抓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清光坐到一旁，像是准备旁听的模样。
黎依像是没感觉出异样的站起身走到道场中间，示意鹤丸也过去，而留在场下的清光则是看了安定一眼。
安定睨了伙伴一眼，「你应该不想进手入室躺上一天吧。」刚刚鹤丸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虽然极为隐晦。
清光这才整整衣领端正坐好，但他还是啧了一下——他其实也有感觉到，虽然知道主力队伍的刀剑们总是距离她最近，但他还是看不惯鹤丸那种犹如想独占般的模样。
不过这时旁边还有另一名也是主力队伍的大俱利被他们忽略了，他缓缓睁开金眸看了他们一眼，在心中哼了一声。
黎依主要是为了了解鹤丸出招的方式跟攻击型态，她觉得多了解一点对于自己在模拟灵力运行的轨迹会有更多帮助。毕竟她大多是在战场后方指挥，很多时候并不能很详细的观察到个别刀剑的动作，她得将目光放在大局攻势上。
鹤丸从善如流的演示给黎依看，还放慢了动作，招式之间丝毫没有杀气，只是单纯的比划着。
黎依看着看着有点出神，好像闪过什么与这很类似的画面，她鬼使神差的说，「你的刀能借我看看吗？」她突然很想亲手握刀。
鹤丸楞了下便微笑着将刀入鞘，伸手递给黎依——他还从未让她拿过自己的本体刀。
黎依伸手接过鹤丸的刀，照理说以她这种没什么拿过刀的人来说，刀剑会比想象中还重，但她这时只觉得在意料之中。
接过真刀她很自然的将刀鞘反转使刀尖朝下，左手紧握刀身置于腰侧，侧身缓缓拉开脚步放低重心，右手五指从尾指缓缓收拢直到大拇指扣紧刀柄，整个人的气势如同一把正待出鞘的刀。
别说鹤丸站在一旁觉得惊乍，连安定与清光都挺直了腰背，他们从来不知道黎依会刀术。
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时，黎依右脚向前轻踏膝盖微弯，倏地快速拔刀而出，圆弧的刀芒在早晨的阳光中反射出慑人的光，霎那刀身反转又再度归鞘收敛所有锋芒——而那个出刀的角度跟姿势让清光跟安定无比眼熟。
「怎么可能……」安定一手握着刀一手撑在榻榻米上，上身前倾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清光则是转头看着安定瞪大双眼，「我刚是不是眼花了？」刚那是幻觉吧？
为什么黎依会北辰一刀流的拔刀术？这简直匪夷所思！
这绝非一朝一夕练的出来的，更别说她刚刚动作无比自然，像是浸淫许久刀术许久，连本来靠着墙休息的大俱利都瞪大双眼看着道场中心的黎依。
而被众刀剑注目的黎依像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但神情专注，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属于这里的画面。
她喃喃自语，「好像角度有点偏了、速度不够……」语毕再度缓缓将刀抽出，发现刀鞘并未绑在腰上便往旁一丢，姿态随意的像是被别人附身一样。
黎依这次双脚齐平打开，双肩放松，右手持着的刀尖向下，十分放松的姿态，吁了口气后腰背挺直改成在右侧双手握刀的姿势，左脚前踏右脚脚跟微抬，快速向前移动并举刀挥砍，而后随即改变了动作，再次突刺的动作俨然是鹤丸做过的攻击姿势，衔接的毫无破绽——但那先前看似无奇的标准剑术动作，却让安定跟清光直接站起身来了。
安定刚刚从黎依的身上看到了冲田总司的影子；清光则是从黎依身上看到跟安定一模一样的姿势。
但在这次挥砍之后，黎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只见她像是突然发现手中的刀鞘不见踪影，满脸疑惑的发现鹤丸华丽的刀鞘被扔在一旁，走过去弯腰拾起后要将刀归鞘却一副对不准刀孔的模样，右手抖个不停。
鹤丸惊乍过后随即走到黎依身后，从后方环住握住她刀柄上的手，一边固定住刀鞘，稳稳的将刀归鞘。
「呃，我觉得我好像拉到筋了……」刀归鞘后她向前跪倒在榻榻米上，一副老人闪到腰的模样。
「主殿，你……」安定走上前来满脸迟疑，「你学过北辰一刀流跟天然理心流吗？」虽然他跟清光都觉得根本不可能。
「哪能啊，就看你们战斗姿势随便学两招而已。」黎依趴在地上摆摆手一副她只是模仿而已。
安定跟清光皱着眉头，一副不大相信的脸，「是这样吗……」那绝非看看就能学会的。
刚刚发生的事情黎依完全都知道，但是她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使出来的，她能说那是做梦学来的吗？这谁会信啊？！她自己都不信了！
而且也只有刚刚那刻有与梦境同步的感觉，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现在叫她拔刀她是绝对拔不出来的，大概会卡在中间。
那些梦境的内容都是在做完御守后，陆续梦到的片段，内容逼真的都让她觉得她分明就跟这些刀剑们学习过刀术，还融会贯通的串在了一起。
大概是鹤丸的本体刀拿起来感觉跟梦中的感觉很类似吧……黎依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为了证明这个猜想，她就着摊倒在榻榻米上的姿势，向安定借了他的刀查看。入手一拿的感觉真的不太一样，她下意识就觉得长度不对重量略轻，……黎依觉得刀身应该再长一点才符合梦境中的感觉。
「你这样能走吗？我抱妳回去吧。」鹤丸蹲在旁边说道。
黎依龇牙裂嘴的摸着后腰，她觉得从腰到后背的筋全部纠结在一块，「我不想损害皇家御物。」等下断成两截她赔不起。
但旁边的安定跟清光更别说了，这两位身材跟她更接近，那简直是虐待刀剑，唯一比较有可能的是大俱利，但他现在又闭眼在角落一副「不想跟你们打好关系」的模样啊！
鹤丸看黎依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安定清光时一脸怜悯，再望向角落的大俱利后变得面如死灰，突然秒懂她的想法而勾起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