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她走到哪儿就把这个‘事实’带到哪儿，或者给吴朗西施加压力，或者吸引媒体的注意，给自己制造新闻。”
“很有这个可能。”
“嗯。再说曲念虹，她告诉我说是吴朗西对她爱而不能，在拍戏最后一幕结束后对她深情告白。如果这是真话也就罢了，可是我在和她谈话中发现，她这个人情绪不定，容易自我陶醉，有时候还有点歇斯底里。所以也不能排除是曲念虹这个人自作多情，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患有幻想症。”
老板娘笑得像猫：“你说，我该对你是感到佩服还是恐惧呢？这么短时间里就作出了这么多判断。”
“这还不能叫判断，只是种种可能性的分析而已。还有一点，如果孔燕、曲念虹都没说谎，那么吴朗西则必然对其中至少一个说了谎。所以，判断要在今晚见到吴朗西之后才能得出。”
“他今晚会来？”
“他跟我约好了晚上六点半在你的酒吧里见面。”
“哦……我可对他非常感兴趣。
“我也一样。”
“哎呀呀呀，想不到你这么理性的女人也会被美色所惑。”
“那么你何尝不是呢？”
两人突然哈哈大笑，海绵一样伏在桌上。
“咳咳，我说，原来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大俗人啊，哈哈。”老板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掌击打叶小姐的胳膊。
“老板娘啊老板娘，哈哈哈，我看呢……”叶小姐敛笑抬头，右手手指勾了几勾。老板娘将脸贴过去，叶小姐伏在她的耳边，一颗颗地吐出六个字：“你很想要他吧。”
老板娘眼波流转，朝叶小姐耳窝处吹了口气：“答——对——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身体被泛滥的灯光吞噬。回音似的笑声中，房屋像遭遇飓风的航船般剧烈摇晃，连同那些疑问骤然没入无尽的黑暗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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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亮了。湛蓝的天空，白云悠然流动。广袤的原野横亘在穹窿下，花语呢喃，灿若舒锦。天际处男女前后相逐。风轻吹着，一串串缤纷透明的气泡在空中腾跃浮动，那是他们青春的笑声。
雨，一丝一丝从天空垂落，织成朦胧的帘子，织成剪不断的惆怅。小河逶迤在两岸黑瓦白墙的民居之间。一只乌篷船，蕴着水乡的气味，从远处徐驶而来。戴着斗笠的船夫站在船尾击桨，船头并肩坐了一对男女，擎朵雨伞，身影在雨帘中若隐若现。小船渐渐逼近前方跨河而立的石拱桥，两人的背影和雨雾、波光融合在了一起。
夜色似隐秘的飞虫袭过沙滩。大海在月亮女神温柔臂膀的爱抚下，无法克制心中的激情，一波一波拍打着岸边礁石。珠玉飞溅处，一男一女彼此相拥热吻，手臂交缠，陶醉于明澹彻泊的月色中。海风呜咽，传来神秘的、不可预知的音讯，像是远古的祖先吹起号角。
……
这一切过后，是一条两旁种植樱花树的的小径。仿佛黄昏。
樱花袅袅婷婷地开满了枝梢，淡红的明妆，嫣然俏丽。花朵沐着冉冉斜阳，在轻风中巧笑顾盼。树下立了一男一女，男人露出的是背面，而女人却是——叶小姐。
她看着很年轻。年轻的她，很美。一对明眸沾了花露，芬芳四溢。
她说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我想知道原因。”男人的话音难掩落寞。
“我说过了，我们不适合。你有你的梦想，我有我的追求。偏偏，我们都不愿为对方牺牲更多。在一起不是相互激励，却是相互制造麻烦。我不想耽误你了，你也不要来打扰我。”
“我承认，我以前是太忙于自己的事情，忽视了你的感受。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会在这样做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叶小姐又是伤感又是好笑地摇摇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这世界要警察干什么？我给你的机会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你有哪一次是珍惜过了呢？”
“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你真是没有逻辑的家伙。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不接受分手。绝对不。”
“怎么？你觉得这样很受打击？其实分手对你来说是好事。你有更多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也可以……可以接触更多的女人。”
“她们……她们怎么能跟你相比？”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只需要记住，一个人的心伤透之后，再多的抱歉和弥补也是没有用的。如果爱意味着无休止的伤害，那么我拒绝去爱。”
“你会后悔的。”思索良久，男人迸出坚硬的一句。
叶小姐凄然一笑，不再说话，转身朝远方走去。那满树樱花像是听懂了她的心声，借着风力从枝头跳下。小路浸满了夕阳的余晖，旧梦蒙茸，宛如发黄的老照片。恍惚间，叶小姐觅不见了踪迹，只有花瓣在空中忘情地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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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快醒醒，你看谁来了。”却是酒吧老板娘的催促声。
叶小姐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怎……怎么一回事？”感觉到四周的嘈杂，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你呀，趴在这张桌子上已经睡了四个多小时了。”
“我睡着了？哦，是的。”叶小姐自嘲地笑笑，“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好啦，他在那边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我看他好像有点等不及了，不停地看表。所以过来叫醒你。”
沿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叶小姐看到吴朗西坐在一张三米开外的桌子旁东瞅西顾。顷刻，他正脸朝向了叶小姐，视线不再移动。
吴朗西舒展眉头，嘴角牵动一抹笑意。那样蕴藉的笑，深刻的笑，既像汇聚了散布于宇宙每个空间的欢乐，又像凝结了穿越时光隧道的悲伤——如果世上还有比他此刻更加迷人、含义更加丰富的微笑的话，那一定是出现在叶小姐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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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们坐在了一起。叶小姐慵懒地打个哈欠，说道：“抱歉。我太困了，你等了多久？”
“一小会儿。”
“那个，她没找你聊天么？”
“你说老板娘？她问我想喝什么，我说我在等你睡醒。”
“然后呢？”
“然后她就走了。”
“哦，是这样。请问吴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聊聊那部电影，或者，你的小说。”
“可以。你有何指教？”
“指教是没有的。我只是很好奇写这部小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那你觉得呢？”
“我猜不出。所以才想要问你。”
叶小姐用手捋了捋头发，问道：“那么，你觉得小说最特别之处是哪儿？”
“自然是沈青原心中明明爱着曲玉琴，到了后来却又要竭力避开她这一点。”
“他有他的事要做嘛。”
“好嘛。可是最后青原明明已经后悔了，为什么玉琴始终不肯原谅他？情愿嫁给那个军阀然后郁郁而终？她为什么就不肯争取真正的幸福呢？”
“呵呵，大概吴先生是觉得女人就应该一辈子为男人守候下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吧？”
“我不这么认为，但是我为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感到可惜。”
“真不真心，很难说得清。也许当时是觉得爱得要死要死的，过了不也就是指甲盖那么大点事。再说了……”她冷笑道：“二十年前谁认识谁呢？”
客人越来越多，人影和光影汇成一条汹涌的河蔓延开来。一把把暧昧的水草伴着鼓点怒长，将酒吧包裹在黢黑咸湿的空气中。
“你还没吃晚饭吧？想吃点什么？”良久，吴朗西打破二人间的沉寂。
“我不饿，但我很口渴，现在我只想喝一口酒。”
“喝……酒？”
“是的，这些年一直如此，没有酒我就没有精神。”
“这样……那么我们来一瓶杰克丹尼吧。”
叶小姐脸色一变：“你也喜欢喝杰克丹尼？”
“嗯？”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也喜欢喝这个，而且……他也姓吴。”
“是吗？那太巧了？有机会一定要介绍我认识。”
“呵呵，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老实说……咳咳，老实说你的样子跟他很有几分相像；不过，你比他好看多了。”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跟我如此相似之人，我还以为只有小说中才会遇到这种事呢。”
“人生如戏啊。万事皆有可能。”
“那么，大作家，我也想跟你讲一个故事，你看看它是不是也可能发生呢？”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酒瓶酒杯上桌。吴朗西伸手将瓶盖拧开，倒酒入杯。
咕嘟咕嘟咕嘟。
盛满暗黄色液体的酒杯，犹如两汪死寂的潭，分别被两只手逮了去。
“干杯。”
“干杯。”
叶小姐酒杯近唇，沿边缘清脆地抿了一口；吴朗西却是仰脖而尽，喝干后又自个儿将酒杯斟满，凝神说道：“从前有一个男孩，大学考入了一所戏剧学校。没多久，他注意到了班里一个看着很文静的女孩。女孩喜欢穿白衣服，总是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有空的时候老爱写点什么。男孩对此很好奇，但又不敢上前询问，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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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泼在教室的窗台上。靠窗而坐的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长相俊秀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