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1 / 1)
把玩着在琅琊城买的脚钏,雨寰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闭上眼,脑海中满满都是刚才濯莲和池苍璃含情脉脉的对望。
自嘲一笑,真是的,她怎么又忘了她的身份。她是妖,而濯莲是仙,虽不知道她为何停滞在人间,可她却是高攀不起她的,而且……而且她的身边似乎有一个他。
人妖不可恋,那么仙与妖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不知觉得攥紧发簪,雨寰抿紧双唇,眉宇间透出一丝戾气。
珠帘晃动,一身华服的司徒娜从胭脂坊里走出来,与雨寰擦肩而过。
等候在店铺外的轿夫压下轿子,丫鬟撩起轿帘道:“夫人请。”时候
“嗯。”司徒娜颔首,然而,在她弯腰正要钻入轿子的时候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瞪大了眼睛,倏地直起腰身,头顶重重地撞在轿楣上。顾不得头上的伤势,她忙转身寻找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子。
是她。她回来了!司徒娜急得团团传。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一直知道轩辕孑爱的不是她,可现在他们已经成亲了,那个女人回来做什么?是要抢走她的夫君吗?不可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幸福,任何人都不可以。隐藏在广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掐在一起,染着丹蔻的指甲刺破手心。
一拂衣袖,司徒娜坐在轿子梅吩咐:“回郡王府。”
“是。”轿夫们调转方向,抬着轿子往郡王府方向去了。
婜姿湖边风拂杨柳,垂至湖面的柳条搅出一圈圈涟漪。几艘画舫歇在湖上,笙歌笑语不断从舫里传出。
随意的坐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之上,雨寰托着下巴望着湖面。
婜姿湖,婜姿湖,亦称千姿湖,顾名思义,湖中画舫上的的女子各不相同,善舞、善歌、琴棋、书画,女子千姿百态……
当初,她与他的相遇也就是在这湖上。记得那年她是尊菩萨旨意入红尘历劫,在经过婜姿湖上空时,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法力突然失效,飞在半空的她摔入湖中,那时他正在船头眺望,溅起的水花湿了他的衣摆。她挣扎着浮出水面,一抬头,对上了他满是笑意的双眸,恍惚中,他朝她伸出手,她把她的手交给他……
悠扬的琴声在指尖流淌开来,女子一袭火焰皎娆的红衣,飘逸的云袖轻轻舞动,扯出一片旖旎,举手投足都是风华流转,宛如一簇炽热的火苗。
搂着佳人的轩辕孑心中莫名的一紧,很奇怪的感觉,如同那年的感觉一样。难道……他的手一抖,酒盏掉落在桌案之上。猛地推开怀中的女子,他踉跄起身,宽大的衣袖带翻摆在桌案上的佳肴。
这感觉……这感觉是……是她,一定是她。他奔向船头,衣袂倏地一扬,如昙花转逝。
望着湖面,雨寰朱唇轻启,低声道:“往事如东风,风过桃花散。你已经把我忘却了吧!”顿了顿,她接着说:“如此甚好,我也不要再记着你了。”
“想你太伤,念你太苦,思你太累,恋你……”闭上双眼,她拂袖转身,留下一个翩然背影,“恋你──太痴。”
没有。没有。该死的,怎么会没有?轩辕孑一拳砸在护栏上,嘭的一声,护栏应声而断,修长的手指立刻变得红肿,中指更是磨破了一块皮,渗出点点鲜血。
消失了,消失了……那奇怪的感觉消失了。他软坐在甲板上,空洞的眼神不知落在何处,额角的几绺碎发贴在隐隐发白的脸庞上,为那俊美的容颜添上几许凄迷与惨淡。
风吹皱湖面,荡开一波波涟漪,岸边柳枝拂动,似女子披散的发因风飞扬。
夜凉如水,垂下的纱幔微微拂动,残缺的上弦月挂在天边,透着清冷的光。
半卧在水榭里的连椅①上,轩辕邑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看似随意的搭在护栏上,玄紫色的绸制袍子松夸夸地套在身上,风吹动衣袂,茶香四下飘散。低头抿了一口茶,未束起的墨发散落在脸颊两侧,缭绕的热气模糊了表情,许久,他搁下茶杯,转头望向水榭外的荷塘若有所思。
大片大片的荷叶下,藏匿着几株才露尖尖角的春荷,半遮半掩,含苞待放。鲤鱼跃出水面,一滴溅起的水珠落到他的眼角,伸手用指腹拭去,不经意间,他抚摸到右脸光滑细腻的肌肤,原本,这里有一块被火烧伤的疤,可今天早上那位新国师──池佐离轻易地就把它祛掉了,就好像这块疤从未出现过一样。
“殿下。”公孙无心单手提着裙摆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她坐到轩辕邑身边,粉紫色的华服与他的玄紫袍交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融洽,又有一种道不明的怪异。
被扰乱思绪的轩辕邑皱起眉头,回神见来人是公孙无心后便把脸上的不耐隐去,他双手裹住她的柔荑,问:“怎么还不休息?”
“殿下不是一样没休息吗!”公孙无心的笑容带着苦涩,她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耐烦。一年多了,虽然他待她很温柔,可她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这些,她渴望他的目光因她流连,就似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一样;她想要他的脚步为她停留,就如她日日留守等候他归家一般;她更希望他能给她爱,就像她爱他爱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可惜,这些都是她无望的奢求,从成亲直到现在,他留宿在她房内的日子也屈指可数。
丹凤眼倏地变冷,温柔的笑容迅速退去,轩辕邑松开双手,淡漠的说道:“今晚我歇在书房。”
“殿……殿下,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公孙无心紧张的拽着他的衣袖,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对她视而不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不,你没错。”抚上她的脸颊,轩辕邑扯了扯嘴角:“错的是我,我把整颗心都遗失在濯莲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爱来给你了。”
“可是殿下,公孙濯莲已经摔下悬崖死了,她已经死了啊!”她抓住他欲收回的手哭泣道:“就连尸体也是殿下找到的,殿下应该把心收回来,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看着公孙无心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轩辕邑忆起的却是初见濯莲时她眉间忧伤。
“松手!”他冷声呵斥,伸手拂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当初祈福遇刺时,若是她一开始就听濯莲的话离开,跟随他数年的属下也就不会死,若她早点乖乖跟濯莲离开,濯莲更不会因突来的天狗食日而看不清道路跌下悬崖。
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在地上,溅开的泪珠在地面形成一朵朵小小的墨菊,这一朵朵以泪为墨画出的菊花质朴而心酸。
公孙无心软坐在地上,要不是双手撑在地上,恐怕现在她已经倒下了。她垂下,掩饰眼中幽幽的目光,“难道是因为失去才珍惜?殿下,您是不是因为未娶到表姐,所以对她念念不忘、情有独钟?”
是这样吗?也许吧!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他为何独恋她,真的是因为她眉间的忧伤吗?还是未娶到的不甘心?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理由,思念濯莲已经成了他本能,只要一歇下来,他的脑中满满都是她。得之他幸,失之他命,痴恋也好,贪恋也罢,人已经不再了,当初悸动的心如今渐渐安稳,徒留一抹淡淡的苦涩缭绕在心头。
①连椅:亭子时在护栏边上做上长凳,凳子与护栏组合在一起就成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