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负我我负天（1 / 1）

枝头绽放的梅花落下，那一抹梅红掺着雪，和出别样的色彩。积雪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人行走时衣裾拖过的痕迹。碎雪落满乌黑长发，在冬阳下折射出淡淡辉光，剔透晶莹。

朝手心呵一口热气，揉了揉冰冷的双手，濯莲拢紧狐裘，将半张脸埋在裘领之中。

前面不远处就是琅琊城的城门，古老的城墙是用一块块石头磊起来的，不知当初建造时用的是什么办法，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小的连最薄的利刃也无法插入。城脚的角落里生长着一些野草，稀稀拉拉，不过也为单调的冬天添了一抹色彩。

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下，濯莲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璃戈楼，明明是酒楼，可名字却能让人浮想联翩。

抖落狐裘上的雪，还未进门，眼尖的跑堂小二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老板娘，雨寰姑娘在楼上等你。”

“知道了，你忙你的。”濯莲提着裙角上楼，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浓郁花香让她皱起了眉头。

绿色，满目绿色，牡丹的枝叶像蔓藤一样爬上床柱、桌脚、盆架，覆盖了原本模样，横斜交错的花茎处结满花苞，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瞬间绽放。

“来了？”关上门，濯莲手一挥，所有牡丹迅速回缩，就如同蛇遇见克星雄黄后仓惶逃窜的模样。

“想你了，就来了呗。”娇媚酥骨的声音从幔帐后传来，玉手轻撩，伸出幔帐的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解下狐裘挂在衣勾上，濯莲瞥了她一眼，道：“我不是男人，也不是断袖，你的撩拨对我不起作用。”

“诶！男的爱男的叫断袖，女的爱女的也叫断袖？”雨寰勾起幔帐斜靠在床头，衣领随动作滑开，露出一段白皙的香肩，一袭牡丹双裾罗裳半垂于上榻上，牡丹缤纷的色彩几乎覆盖了整件衣服。

“呃，应该是吧，我从未注意过这些。”濯莲坐在桌旁，随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莲姐姐。”不过刹那，雨寰已经从床上移至濯莲身旁，她双手托腮，惑人的丹凤眼中流露出露迷离之色，“那我们搞断袖吧！”

“噗──”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濯莲咳了半天才恢复正常。“不要开这种玩笑。”推开几乎贴在身上的雨寰，她拭去唇唇边的水渍，道：“有事快说。”

“唔，真开不起玩笑。”雨寰从襟领内摸出一颗泛着十色光芒的珠子，递给她，“喏，贴身放的，还带着人家的体香呢！”

“十色魂补。”濯莲取过魂补，一股淡淡的奶香在鼻尖萦绕。这个味道，该不会是？她微怔，试探着问，“这……是出生不久的婴儿还是初为人母的女子？”

拨动戴在耳垂上的耳环，雨寰漫不经心的说：“是一个刚诞下麟儿的母亲。”

“你怎么可以……”瞳孔蓦地收缩，濯莲拿着魂补的手微微颤抖，“那是一个母亲啊！失去她，孩子以后怎么办？”

“莲姐姐，你听我说。”雨寰握住她的手，眉间一片坦然，“她是难产，怀的又是双生子，更糟糕的是孩子是腹部连体儿。知道腹部连体儿吗？”怕濯莲不懂，她又解释，“就是两个孩子腹部相连。女人生一个孩子都很困难，更何况是这种连体儿。当时我只是正巧路过那儿，本来根本没想要进去多管闲事的，可是无意间却听见徘徊在她家门口的黑白无常说她是九世善人，只要再轮回一次就可以羽化成仙。我知道姐姐你需要纯洁的魂魄来救人，所以就助她顺利诞下了麟儿，还帮他们分开了相连的腹部，而报酬就是──她的三魂七魄。”

闭上双眼，濯莲内心依然无法完全平静。那是一个初为人母的女子，为了生下孩子，她以性命交换，也许，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连孩子的一面也未曾见过。

“莲姐姐，你的眉心……”雨寰的惊呼声唤醒出神的濯莲，她睁开眼，泼墨似的睫毛微微向上弯起，如振翅的蝴蝶。

“眉心？”中指指腹抚过眉心，她并没有察觉出异常。随手幻化出镜子，镜内映照出的女子眉间轻愁，略偏上方的睡莲印记末端出现了少许黑色。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红唇轻启，清心咒抚平内心疯狂生长的杂念，不，与其是说杂念不如说是邪念来的更贴切。她为了他取了别人魂魄，为一己之私违背了冥间法度，她，有了邪念，入了魔障。

黑色逐渐褪去，睡莲印记恢复如初，再看不出任何异样。

“成魔又如何？”攥紧手中的魂补，濯莲的声音寂寥沧桑。“公平二字何时有，天若负我我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