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1 / 1）

夜色迷蒙

夜，纤小的初月悬挂在空中，浮云来了又去，反反复复。

纱幔被风轻轻拂开，凉亭中有两人正在对饮，桌上炉火温着酒盅，几碟精致的酒菜以花瓣形摆放。

轩辕孑左手挽着右手宽大的袖子，免得它垂到菜或酒里。提过酒盅将酒盏斟满，温气升起，浓郁的酒香四下飘散。

“皇兄真的决定了？”轩辕孑端起酒盏。一开始就料到离轩辕邑娶太子妃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可这未免太快了些，他才刚刚认识公孙濯莲不是吗？

“嗯。”茶盖刮去茶沫，轩辕邑呷了口普洱。

“会不会操之过急？”搁下酒盏，轩辕孑眉头皱起。“你们才刚刚认识而已，不对，应该还算是陌生人。皇兄知道的只有她的名字叫公孙濯莲，还有就是她是威远将军的侄女，其它的皇兄根本一无所知。”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轩辕邑说道：“既然是威远将军的亲戚就大可放心，他府上满门忠烈，家人绝对不会是谁的眼线。”

“没有谁是可以彻底放心的。”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轩辕孑猛地攥紧手中的酒盏，他变得异常激动，“即使是至亲挚爱，这一刻她可以对你温言细语，下一刻她也可以在你背后趁你不防将刀子送进你的后心，把你扎的鲜血淋漓，更甚者还在你伤口撒上一把粗盐，让你慢慢品尝蚀骨的背叛与痛。”

他又想起那件伤心事了吧！曾经的伤害让他对每一个人都设起了心防。

“记得太深刻痛苦的只有自己，既然她不在意你又何苦自我折磨？舍不得报复就要学会原谅。”轩辕邑将手覆在轩辕孑的手背上，“孑，请把你记忆中的她抹去。”

“怎么可能抹去！”捏得变了形的酒盏被抛出亭外，眯起眼眸，轩辕孑企图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我不仅要记住，还要记得牢牢的，这就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下场。”

酒盏顺着台阶滚落，盏中残留的水酒一路淌流，从台阶一直延伸进草丛。

“你这又是何必呢？”一声长叹，其中掺杂着的无数心疼与无奈。

月升中天，夜幕下的月下美人悄然绽放，淡到极致的紫色花瓣缓慢地舒展开来，奇异的香气随风飘向远处。

清澈的池水倒映出月牙，枫叶落入池中，水面虽泛出圈圈涟漪却不曾将它沉入水底。

一双手浸入水中，素白的袖子可能是因为不慎也浸到了水里，袖子湿了一大片，来人却不在意，他用手勺起池水浇到身边的一朵睡莲之上。

他蹲着看了很久，最后在斜月西沉，霜天破晓的瞬间迅速离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会在月出时来，月落时归，夜夜如此，不曾间断。

斗转星移，似乎过了很久。这天从月升到月落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那么长的时间里却不见他来。

“哱。”接近无声的花开之音，那朵日日被浇灌的睡莲绽放了。纯白的花瓣末端染着少许浅金色，莲蓬只有最中央处有一颗莲子。

池水开始波动，很快便形成了一个以睡莲为中心的漩涡。莲子升至半空泛出金色的光芒，待光芒过后，一个凭空出现的少女立刻坠入池水之中。

救命！睡梦中的濯莲倏地坐起身子，衾被滑落，露出单薄的**。

呼──原来是在做梦。濯莲舒了口气，手背拭过额际，触到的竟是一片湿漉。

“做噩梦了？”青枫关切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嗯。’濯莲点点头。而且还是一个很奇怪的梦，它给她的感觉很真实，好像根本就是她的经历，还有那个面容看不清的男子她感觉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他是谁。

抚摩着她的青丝，青枫笑道：“梦境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看样子你要走好运了。”

是吗？她怎么觉得不像是好运，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不停地涌现出来。

衾被裹住身子，濯莲穿着木屐走到窗前，推开窗，迎面而来的微风冷清得如冰霜。

“夜里凉，不要站在窗边。”

窗户被青枫关上，无风的室内逐渐温暖。

笑意浮现，他是在关心她吧！就不知这关心是源于爱，还是其它。

拢紧衾被，濯莲躺回床上，披散的青丝铺满枕头。

幔帐放下，青枫凝视着花瓶里的扶桑花枝。已经数天了，这满枝的扶桑花却丝毫不见蔫败，可见池苍璃在上面施了不少法术。

火红的花瓣落到桌面，用衣袖拂去，苍璃伸手在石桌下摸出一架古琴。食指划过琴弦，凌乱的琴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唐突。

琴声徒然一转，音律变得谐婉，演奏出了情致缠绵，凄婉隽丽的意境。

今晚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绣着卷云纹的衣裾垂在地上，宽大的袖子跟着双手移动，原本披散的墨发也束起一绺，余下的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脑后。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和琴吟唱，苍璃的背影孤单寂寥，未被束缚的几缕发丝随着他抚琴的动作飘动不休。

“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

“铮～”琴弦骤然断裂，指尖沁出血。

“明日落红应满径。①”唱出最后一句，苍璃仰头望月。

快了，一切就要结束了。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

点燃的香薰片丢入黑陶熏炉，青烟袅袅升起。

融入黑暗的黑影咧开嘴，红唇勾出诡异的弧度。

天边，曙光撕裂夜幕。

①《天仙子》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