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院外的人，自然就是伏琴公子。只是岚王从来也没见过伏琴如此随性的样子罢了。
虽然他说话还有些清高和刻薄，可是那种熟稔的口吻，却是岚王不曾听过的。
随着话音，伏琴公子大步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他贴身的小厮，手里为他抱着那张久负盛名的瑶琴。他一抬头正看见岚王转过身来，顿时把嘴边的话用力吞了下去，匆忙收敛态度，恭敬地跟岚王见礼。
“王爷恕罪，伏琴失礼了。”
岚王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指，道：“不妨事。”心中却在暗暗思量伏琴的目的。
伏琴也在暗自思量，一面恶狠狠地记恨蓝沐失约，却没有派人告知自己，害自己跑来唐突了王爷，一面又暗暗好奇，这一大早的王爷就跑来做甚？还是说这个男宠真的与众不同，深得岚王之心？
虽然这家伙是有点本事，可是伏琴才不会去相信，岚王会因为蓝沐的琵琶技艺超群脱俗而对他宠爱有加呢。毕竟，他自己就是前车之鉴嘛。
虽然他自己图的就是这个。被王爷宠爱什么的，他真的不需要的啊，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吃个闲饭，继续在音乐的海洋里畅想而已。
虽然说是没志气了一点，可是他一个贱民，混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除了琴技这一点特长，并没有足够养活自己的本事，如果没有王府这个靠山，就算被放出去做良民，恐怕也只会坐吃山空，到时候若是有点什么意外，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可是，蓝沐显然是不同的。他看上去充满生气，又自由又快活，为什么会成为王爷的男宠呢？真是叫人费解。
伏琴想着既然王爷在这里，他怎么也不好留下打扰他们，惹怒了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伏琴就要开口告退，结果他还没有说话，蓝沐已经毫无知觉地上前来，含笑道：“我是要去找你的啊，这不是王爷来了嘛。正好人多也热闹些，今天就在我这边玩吧。”
……
伏琴很是矜持地收起了下巴，用眼角瞄了一下一边的岚王。
……王爷的脸是不是黑了呢？
“嗯？不可以吗？”蓝沐回过头去看着岚王道：“王爷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没有事的话，不如就在这里坐会吧。”
岚王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于是蓝沐叫来小厮，很是豪迈地在院子里的青石地板上铺了席子，又铺了毡子垫子，摆上案几和茶点，然后招呼岚王和伏琴坐下。
“伏琴你那里的设计还蛮不错的，我一直想试一试呢，”蓝沐一边坐下，一边将琵琶抱在怀里，说道，“有种魏晋风流的感觉啊，哈哈。”
伏琴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就看你怎么死”的笑容，心里想着你竟然还知道魏晋风流啊，真是难得。一边竖起耳朵，小心地关注着岚王的动静。
岚王在蓝沐安排场地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是很好了，现在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是蓝沐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出他的不悦一样，照样我行我素，自说自话。等到岚王最终还是屈尊踏上毡子，在锦垫上坐下来的时候，蓝沐已经潇洒自如地开始弹奏了起来。
伏琴见状也就从善如流地坐下，并且拿过了小厮手里的瑶琴，放在了膝头。
蓝沐弹奏的，是一曲岚王很熟悉的曲子，近年在贵族阶层十分流行。但是这也是蓝沐弹奏了一会之后，岚王才听出来的。
他的心里不禁暗暗地惊奇了，面容上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一些。
蓝沐是直接用手来弹奏的，并没有用拨子，也没有用义甲，岚王想着蓝沐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手中常用的武器岚王也已经见识过，这小小的琵琶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这个调子……
蓝沐弹奏的曲调，和原来的曲调之中的那些情绪和氛围实在是截然不同，听起来竟像是另外一首曲子一般。
巽一所说的话，岚王隐约有些体会了。
一曲已毕，蓝沐便向着伏琴动了动眉毛，笑嘻嘻地问道：“如何？”
伏琴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说道：“马马虎虎吧。调子都对了，不过你确定这首曲子适合用琵琶来演奏吗？”
蓝沐眨眨眼：“咦？为什么不能用琵琶？”
“当然是因为不够庄重啊。”伏琴还想着岚王在这里，自己多少也要收敛一点，结果蓝沐一开口，他的仪态顿时就被丢到九霄云外了。
“庄重？哎呀，又不是祭祀大典，没关系啦。”蓝沐伸出右手拿了块点心扔进嘴里，很快露出了满足的表情，然后他看看对面翻白眼的伏琴，不解道：“该你了，你在发什么呆？”
伏琴只觉得脑门一阵骚痒难耐，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一样。他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端正了神情，将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
一瞬间，伏琴的气势顿时就不同了。
他坐姿端正，脊背笔挺，下颌微微内收，一双眼睛轻垂下来，显得神秘又清冷。那种柔韧而富于张力的身姿，那种隐而不发的力量，让他清瘦的身体忽然就多出了一种出尘的疏离和高贵，叫人想要仰视。
即使看过很多次，蓝沐仍旧会觉得，伏琴的很多地方，是他自己无法企及的。
就连一旁闲闲坐着的岚王，也微微端正了一下仪态。
等到一曲结束，岚王眉头微动，慢慢开口道了一声：“好。”
蓝沐更是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毫不掩饰地赞叹道：“伏琴你好厉害，已经完全学会了啊！这首很难是不是？我当时学了好几天呢。”
伏琴抬起下巴，淡淡地道：“你我自然是不同的。”
“哈哈哈。”蓝沐很不客气地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哎呀我知道，你聪明美貌，又有悟性，简直就是音乐天才。”
伏琴神色不动，一只手抬起来，很是淡定地把蓝沐的手拿开，摔在一边。蓝沐又是一阵好笑。
岚王忽然道：“这首曲子，本王却是从未听过。”
蓝沐便道：“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学来的。他虽然不懂弹奏，却是有着不少异国的曲谱，有很多都十分有趣呢。”
他说着就又弹起了一支小调，节奏轻快，曲调跳脱，初听起来确实十分怪异，但又不得不承认别有一番风味。
岚王有些兴起，手指搭在膝上轻轻和着节拍动作，心中却在留意蓝沐所说的那位朋友。
蓝沐一连弹了三首曲子，每一首都很短，旋律清新，朗朗上口。在他停下喝水的空档，伏琴就已经将曲谱默默背熟，很快就用古琴弹奏了出来。
“这里，节拍有点问题。”蓝沐用琵琶给伏琴示范，两人越挨越近，相互交流演示，很快就旁若无人地把王爷晾在了一边。
岚王眯着眼睛听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终于还是忍不住拂开衣袍，站了起来。
“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他抬手叫来候在檐下的侍从，又向着匆忙站起来的伏琴和蓝沐点了点头，缓步而去。
岚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又过了一会，伏琴忽然动作，狠狠地在蓝沐身上拧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简直要被你害死了！”
蓝沐一边跳着躲开，一边嘶嘶地呼痛：“啊啊，痛！一定淤青了！”
“……淤青个屁啊，你是什么做的？就给我装，装！”伏琴说着就抽起一个锦垫，对着蓝沐连抽带打：“被你吓掉半条命！你要怎么赔！”
蓝沐弱弱地倒在地上，佯装抽泣道：“公子饶了我……我愿以身相许……”
就见伏琴眉毛一竖，冷冷用左手在颌下比了个割喉的姿势。
蓝沐眨了眨眼，颇为困惑。
“哪里……不对吗？”
“还以身相许，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你要作死也求你放、过、我！”伏琴越说火越大，尤其是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发火的无辜模样，更叫他恶向胆边生。
“你到底有没有做一个男宠的自觉！”伏琴又气又恨又无奈地说道。
“啊咧？”蓝沐歪了歪脑袋，似乎没听懂伏琴的意思，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什么男宠？”
“就是我和你啊。”伏琴跌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见蓝沐还在那里发呆，也懒得管他，顾自爬过去给自己倒水喝。
只听蓝沐轻轻笑了起来，说道：“你是说……那种以色侍人的男宠？”
伏琴已经懒得纠正他什么了，敷衍地应了一声：“嗯嗯。”
“哎呀。”蓝沐以拳击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啊，有前途。”
伏琴一口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做王爷的男宠，多么有前途啊！既可以安心住在府上，不用担心被嫌弃，又可以愉快地滚床单！两全其美啊一举两得！”蓝沐两眼放光，兴致盎然。
……
伏琴像看白痴一样的睁大双眼，道：“有个屁的前途啊……等等，你不是王爷的男宠吗？你……你到底为什么要住进王府？”
蓝沐一扬头：“哼，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我是不会把任何秘密透露给你的。”
……白痴！伏琴忍无可忍，一把掐在蓝沐大腿上。
蓝沐嗷嗷叫道：“王爷啊……我的命好苦……王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抬起头来，就见檐下一众丫鬟小厮全是一脸的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