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前辈与女朋友（1 / 1）
苏沐橙回想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充满戏剧般的意外。
当她一心一意做哥哥的跟屁虫时，哥哥先她离开；她愿意跟随在叶修身边一直做个跑龙套的，现实又逼迫她独当一面；挺起身原以为要靠自己形单影只，命运又眷顾她回到叶修身边过她向往的日子；当她已经与叶修做了“等你退役”的约定，上天居然敲敲她的脑袋告诉她，“你哥没死，嘿，你怎样？”
她似乎一直一直，都在被追赶着走。
她怎样？苏沐橙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直落下两滴泪来。
“丫头，别哭呀。”叶修有点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在裤兜里找纸巾，很可惜，叶神的裤兜除了装钥匙，只有烟。
“哦，哦。”苏沐橙的睫毛扑闪两下，她哭了吗？
说不清是被惊喜砸晕了还是砸蒙了，那是幻梦一般的眩晕感，潮水一样的复杂心情，天降红雨一样的不敢置信。但叶修没开玩笑，他不可能会拿这种事向她开玩笑。
“我，他？……为什么”
叶修终于找到纸了，他递给苏沐橙纸巾，神色平静，“车祸是一场人为事故，假的。”他知道告诉沐橙这么大一件事一定会引起情绪波动，更何况沐橙和自己不一样，没有谁给她做过心理准备，说的不恰当难保不会影响状态，波及比赛。
但是不告诉的恶果更大。暂时隐瞒如果有好处当然无可厚非，可世邀赛期间肯定会遇上苏沐秋所在的英国队，到时候知道真相反而更难办，精神恍惚上场比赛那就是对双方的折磨。早晚要知道，不如由他自己先揭破。
而且这事情要怎么去铺垫呢？他只觉得直截了当说出来是最好的方式。
无论如何，苏沐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矜弱的小女孩了。就像长期担当辅助的沐雨橙风同样也能担起攻坚手的职责——不需要怀疑苏沐橙的坚强。他相信她足够控制自己。
苏沐橙轻轻抹掉脸颊上的水珠，“我要去看哥哥。”话一出口，她便惊讶于自己的语气，居然像个要糖吃的小妹妹。
叶修把她的碎发掖到耳后，“嗯，悄悄去吧。”
苏沐橙又掏出她那个超级大的鸭舌帽，按躲狗仔队的标准配备准备了七七八八，忽然想到自己不是在躲粉丝，在荣耀村里捂得这么严实搞不好会被人认成神经病。敲敲头，所谓“悄悄”，是在不影响训练时间和人心的前提下再去而已。
苏沐橙叹口气，好吧，正常一点，她得正常一点。
比赛之前去探望失散多年的哥哥？和队友们聊起来当年苏沐秋的往事？牵扯起包括嘉世的一系列旧事？人心浮动就是后果。
看到妹妹也会影响比赛吧？
而且，万一这只是个误会，第二天又见不到哥哥了怎么办？
放下装备，呆呆地站一会儿，“我不去了。”
“真的吗？”叶修问。
“真的。”
这令她自己吃惊。她居然并不觉得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困难。她的渴望一边舒展一边向下沉淀。她的心跳平稳，她的目光镇定。“我能在比赛场上见到我哥吗？”
“当然。”叶修说。
“我想比完了吓他一下。”
叶修忽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他深吸一口气，“好。”
于是，当二人来到食堂，又是以默契般的沉默开饭。各怀心事。
“我想和哥哥比一场。”苏沐橙说，“我还没来的及试过。”
“以后你想比多少次，就能比多少次。”叶修说。
以那个家伙妹控的性格，还不是任劳任怨？
叶修看起来面色如常，心绪已经飘散。苏沐秋……他像，一座外表精致的小别墅。
你可以在这座叫苏沐秋的房子里找到从家居到高档娱乐的一切东西。有的相当昂贵，是非常珍贵的天才。但你同时会发现这座房子里藏着不少灰尘。死角里，蛛网密布，不可触碰。
一个孤儿院里长大，后来携妹妹出走的男孩子，能在带着妹妹在酱缸一样的社会里安全长大，成天混迹在网吧里而没被熏染成腌臜，不仅需要乐观与坚韧，还得有双看穿黑夜的眼睛和抓得紧砾石的、粗糙的、甚至肮脏的手指。
他的眼睛锐利，有时候，锐利得有些尖刻。
叶修开始在网吧里碰上苏沐秋，两人相谈还算投机，但生活在一起时真心矛盾重重。朋友总需要磨合，一眼知己，但接触深了就会被刺伤。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为了温饱和基本家庭温暖而劳苦受伤的少年，能对一个看起来毫不懂得珍惜与险恶甚至离家出走的大少爷，有什么同情心，尖酸的反问质疑都是轻的。而叶修，也并非天生稳重成熟，年轻气盛，对嘲回去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有缘分能相交就在于——我们最后总会相知。
这颗锋利而能划人出血的石子，总算渐渐被叶修磨得正常了些；而叶修，则被苏沐秋身上沉静独立的气质所改变。到了发现荣耀这款游戏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被维系下来了，苏沐秋更加大气，而叶修更加厚重。
毕竟，一座正常的房子，不能飞出蝙蝠啊。
只是，假车祸……
那个正常了的苏沐秋，现在又走上什么轨迹了呢？
叶修回想起那天阴差阳错的碰面，总不会太糟糕的。
这样波澜壮阔而幽微曲折的人生，只会让苏沐秋这块玉，愈加光润、酥莹、完美。
他哥哥就是很厉害的嘛。苏沐橙想，她相信他。
“我哥哥一定很厉害，也会很好。”苏沐橙说。前一句说荣耀水平，后一句说人。
“一定会的。”叶修答道。
“傻丫头。”叶修忽的叹气，“手。”
苏沐橙抬头，放下一直在抖的筷子，把手递了过去。
叶修修长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温热干燥的力量传递过来。苏沐橙咧开一个笑。
“放心吧，你就把那小子看成关底ＢＯＳＳ，安心总能打到他的。”
“骗人，明明领队是不能出场的。”
“心肝妹妹提要求打一场，他敢不答应吗？”
苏沐橙笑容夸大，“是喔。”
“你怎么看？”李轩用胳膊肘捅捅肖时钦，又望向对面的王杰希，说不清是在问谁。
肖时钦眼神飘向叶苏交握的手，没说话。
“恋人？”王杰希声音不很坚定。
“我看不是。”楚云秀眯眼，闪过狡黠的笑意。
肖时钦扒拉饭粒，“我感觉也不是，更像亲友团。”
“苏沐橙没泄露点消息什么的？”李轩好奇道。
楚云秀激光一样的刀子眼扫过李轩的脸，“女孩子的新闻，大男的八什么八，李轩你是不是上辈子八婆转世来的！”
李轩摸摸鼻子，好吧，虽然楚云秀有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还有待商榷，但是王杰希看起来也不很关注这个。
“今天的里脊不错。”王杰希有些可惜地望着其他三位的饭盘，“你们被昨天的吓到了吗？”
肖时钦愣住，跟不上这思维啊……“呃，我还好，不喜欢太甜的。”
看来，这一桌子已经放弃此话题。
——如果你问张新杰为什么选择和周泽楷一桌，他会很严肃地告诉你，“等吃完饭再说。”
是的，张新杰的选择看起来是对的。
这桌简直是最安静的，有个孙翔也无伤大雅，反正没人理他。
虽然孙二翔同学还并没有明白自己当年在嘉世，和苏沐橙不来电的根本原因，但他的队长已经注意到了。尽管依然沉默，周泽楷心里已经回旋了不少想法，我们姑且称之为——脑洞。
比如，如果此时杜明和唐柔也在那桌上吃饭，嗯，就是反过来，应该是霸气的唐柔妹子握住杜明童鞋的手……
咳咳。打住。
黄少天就不止开脑洞了，他的脑洞直通嘴巴。
“看见没有队长，丧心病狂啊丧心病狂，苏沐橙这女人也真是，哎，早说她和叶修越来越像了，对叶修这……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哎队长？但是我觉得他们不像搞对象的，我分析一下，这种握手实在，没有小动作，你看叶修的眼神，明显是开导人的样子嘛！”黄少天突然停顿了一下，他被自己脑海中出现的“开导”恶寒了一把。叶修开导人……他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设定。
“后一种情况比较合理。”喻文州说。
唐昊不想被烦死，于是放弃了黄少；不想被憋死，于是放弃了周小呆、张新杰；不想当电灯泡，于是放弃了叶修。——于是，他只能梗着脸，做到方锐、张佳乐这组。其实大家都清楚，方锐是因为战队不和而离开的，粉丝们埋怨哪一方的都有，说穿了就是磨合不好、新老矛盾那么点事，遇上一个成熟的老选手可能早就不在意这点嫌隙了，问题是唐昊脾气本来又直又冲，主动走过去好像自己气弱，一下子拉不下这个脸。
但是那两位没有这个顾虑。
话说女朋友——
方锐唾沫横飞地自述看到叶修和陌生女性逛街照。
张佳乐一脸怀疑，“我怎么没见过。”
方锐闪着亮亮的真挚眼神，严肃道，“队友啊，先天便利条件。”
张佳乐不屑状，“没准你看见的那人是叶秋嘞。”信你才见鬼。
旁听唐昊……好想掀桌走人……
——话说前辈和女朋友这种话题，已经这么流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