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灼灼其哈(七十九)(1 / 1)
风雪刚停,夜里寂静无声。
城南,破旧得不像话的土地庙外正站着一个人。他背着手,含笑而立,笑得像个弥勒佛,可他的笑中分明是一股寒如冰雪的冷意。
土地庙内,怀安王蹲着身子将一封书信塞进香案底下,起身拍拍手,理了理衣襟,转身刚打算离开,却在看见庙外的人后僵住了动作。
齐王依然带着笑容,缓缓走入破庙,在怀安王近前站定,道:“九弟,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呢?”
怀安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齐王逼近两步,伸手搭在怀安王肩头,微笑道:“怎么了九弟?为兄很可怕吗?”
怀安王不敢抬头,眼神躲闪,想再退开两步,却猛然发现怎么也抬不起脚。
齐王呵呵一笑,淡淡道:“九弟,只要你告诉为兄你在做什么,为兄保证你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土地庙。”
怀安王道:“夜里无聊,出来走走。”
齐王目光一凝,放在怀安王肩头的手猛然收紧,只听咔嚓一声,怀安王便抱着手臂蹲在了地上,眉头紧皱,却是不肯叫痛。齐王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与一个女人串通起来谋害自己的兄长,九弟倒是眉头也没皱一下。”
蹲着太累,怀安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咬牙不语。
齐王见她如此,冷笑一声,一拂袖便掀开了香案,凭空一抓,信已到了手中。他平时温和的笑容在拆开信的一瞬间凝固,手中书信滑落,飘飘荡荡落在地面,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恰在这时,土地庙外传来一声幼童的嬉笑声,很快,嬉笑声便近了,一个被裹得圆滚滚的女童跌跌撞撞的跑进土地庙,伸手拉住齐王垂在身侧的手掌,叫道:“伯伯……”
齐王被一声伯伯拉回了神思,条件反射的想要甩开幼童的手掌,却发现他竟然甩不开一个幼童的手。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想欺负一个小孩子?”
一道戏谑的声音自下方传来,齐王垂头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女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坐在一个男人的臂弯,而男人则是蹲在地上。在愣神期间被人趁虚而入,他气恼万分,瞪了一眼坐在地上揉肩膀的怀安王,便暗自将真气注入手掌,笑道:“阁下是谁?”
话问出口,他的眼神已经迅速在土地庙内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便稍稍放宽了心。信是空白的,那么便他上当了。他想,怀安王把他引来这里,绝对不安好心,而突然出现的人亦绝对跟怀安王有关联。
齐王问出的话没有人回答,回答的是一道破空的声音。一道银白色的波光从门外袭来,直直朝齐王而去。齐王神色自若,打算运功避开,却感觉胸口一阵隐隐作痛,手掌更是一片冰凉。刀光以最快的速度向他袭来,若是被击中,必死无疑。为了保命,他只有在地上滚了一圈。刀光击中土地神,土地神顿时裂开两半,轰然倒塌。躲过一击,如此狼狈的躲过致命一击,齐王很愤怒。他怒得用手去捶地板,却猛然发现冰凉的手掌已经开始泛黑,摊开手掌,手心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点。震惊之后猛然醒悟是那小女孩搞的鬼,愤怒望去,小女孩正在嘻嘻直笑。
怀安王抱着脱臼的手臂站起身来,开口道:“四哥,唐门的毒砂威力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毒性蔓延得很快,你的右手是保不住了。”
“放屁!”齐王怒目圆睁,迅速封住手臂几处大穴。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身中毒砂,理应想法子离开此地。微一思忖,他便站起身来,无声的看了一眼捂着小女孩眼睛的男人,再看了一眼倚在门口手握长刀的男人,最后将目光停在怀安王的身上,似笑非笑道:“九弟,这些都是你请来的帮手?”
怀安王道:“不是,是他们自己要来的。”
齐王道:“你与外人勾结谋害兄长,说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怀安王轻笑道:“兄长,自我借住王府的那一刻起,你真的有把我当兄弟吗?你怀疑我们,是以时刻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四哥也不必否认,若是我说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此地?”
齐王语塞,半晌,道:“四哥疑心病犯了,九弟何必如此介怀?”
怀安王冷笑道:“方才你明明是想要杀我,而我并没有趁你之危。你我兄弟情意到此已是尽头,如今你还待如何?”
齐王道:“不如何。你告诉我他们是谁便可。”
“老三,你是不是心软了。”
门口的男人刀尖指地,一步步走入土地庙,居高临下看着齐王,道:“怎么?想知道我们是谁,是不是还想要报仇?”
齐王道:“阁下刀法精妙,本王甚是佩服,这便请教几招。”
语毕,身子滑行而起,微一抱拳,道:“请!”
怀安王提醒道:“四哥,你以内力强撑,只会加速毒性蔓延。”
齐王笑道:“不牢九弟费心。”
一句老三,致使他明白了一件事,便是他的九弟跟这些人就是一伙的。那么,方才打算在怀安王身上找到离开的法子是行不通的了。求人不如求己,他打算自己来。唐门毒砂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毒,怎么解他还没有头绪。思及有可能因此丧命,他不禁捏紧拳头,恨自己太大意。历经风霜这么些年竟然着了一个孩子的道,说出去都要笑掉别人的牙齿。他刚想出手,惊觉不对,猛然顿住脚步。唐门毒砂只传嫡系弟子,绝不会传给外人,如此说来,此地定然有个唐门嫡系弟子。他一扫破旧的土地庙,侧耳倾听,猛然发现外面有几道很轻很轻的呼吸声。这次真的是要在阴沟里翻船,遇上棘手的事情了。四道呼吸,轻微匀称,若不是他内力深厚绝对察觉不出来。如此,足以证明外面隐藏着的几人均是武功不弱之辈。加之屋内三个,以一敌七,还都是高手,纵使胜,亦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如今他身中剧毒,以内力抑制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那么便要在一个时辰内清除障碍。
可是,谈何容易?
他咬咬牙,运气内力道:“既然来了,便请现身罢。”
怀安王道:“落儿说得很对,四哥果然是绝顶高手。”
齐王冷哼道:“比起你那三脚猫功夫确实好上百倍。我问你,你那王妃究竟是什么人?”
怀安王道:“什么人?我闺女的娘亲咯。”
齐王道:“你请这么些高手来,当真是想致我于死地么?”
怀安王道:“四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大祸临头了?”
齐王道:“何出此言?”
怀安王道:“你可知各位兄长为何千里迢迢过来给你贺寿?”
齐王道:“定是你们不安好心。”
怀安王道:“你错了,他们是想帮你,不想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王道:“何出此言?”
怀安王道:“不错,你事事追求完美,所做每一件事都没出过纰漏。可是,越是完美越会招人怀疑,你难道不明白?陛下早就秘密派人在查你,如今一切矛头都指向你,只缺少指正你的有力证据。兄长们不想你再错下去,想赶在陛下动手之前再拉你一把。”
齐王怒道:“胡说八道!”
怀安王道:“信不信由你。”
齐王道:“既然如此,你呢?”
怀安王道:“一开始我就不是来帮你的,我是为了帮我家落儿。”
齐王道:“你说的话我只信一半。”
怀安王笑道:“四哥果然聪明,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不错,方才她说的话真真假假。几位王爷来齐州当然是想分一杯羹,而不是想要拉齐王一把。帝王家的兄弟情,没有在伤口上撒盐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只不过,她不想分羹,只想替她家黎落分担一些琐碎事。事实上,她和黎落早就商量好了,只要她引开齐王,王府那边就好下手多了。再不过,她与人商量围攻齐王的事并没有告诉黎落。
门外陆续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男的长得都十分英俊潇洒,同样都是抱着长剑,女的则是空着手,戴着面具。
齐王凝目一扫,见其中一个女人手上带着一副蚕丝手套,开口便道:“是你下的毒,解药呢?”
半晌,没有人回答,齐王出手便朝戴手套的女人攻去。他想,拿下此人便有了解药。解药到手,胜算便多了几分。可惜他想错了,亦小看了善使□□的人,特别是小看了善使□□的女人。
齐王的手在半空中猛然顿住,脚步一软便倒在了地上,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全身开始抽搐,嘴里开始吐白沫。
怀安王见状,道:“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