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十年意（1 / 1）
“阿笙？”孙娘子见她自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不由打趣道：“可是你那俊情郎同你说了些什么，竟让你这般模样？”
苻笙抿了抿嘴，想起他的话，总觉恍然如梦，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向她求娶，即使只是似是而非方话语，也够她心惊了。虽然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立刻追问答案，但她心里清楚，他是认真的，而她，似乎是拒绝不了他的。
蔡娘子是惯常混迹于欢场之上的，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来，忍不住出言刺她，“阿笙，你先前未曾与我们提过有这么个人便罢了，如今你还准备瞒着我们，这是存心不拿我们当姐妹？还是在防备我？”
不论是孙娘子，还是苻笙，听到这话都是一愣，继而两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奇怪。
“琳琅，我又何曾问过你的交友情况？”苻笙坐直身子，直视着她。
“哎，可别恼羞成怒，把求欢不成的气都撒到阿笙身上。”孙娘子直接点清她方才在慕容冲前的那方做作之意，开口维护道：“也是你自个儿没看好人再下手，那郎君若真是什么中山王，还能真同你府中的那些男宠般围着你打转？”
蔡娘子被她这番话气得脸色发白，“我平日便晓得你们俩更近些，没成想你们竟这般看我，也罢，你们俩是好姊妹，你们的那些事我也在不掺和了。”她说着便疾步往外走，裙裾摆动，佩饰撞击，发出脆响，可见是真的气得狠了。
苻笙苦笑，孙娘子一副意外之色。
她不禁嘀咕：“平日比这更过分的话，也不见她这般啊，闹什么脾气？”
“怕是因为她第一次在男子面前被下了面子吧！过些日子就好了。”苻笙一忆起慕容冲，心中就忍不住狂跳。
孙娘子叹了口气，“阿笙，若是你成亲了，无论对方是谁，琳琅都很难再与你来往。”她们三个之所以能维持着之前那般亲密的关系，归根到底，便是因为际遇相似，琳琅是年轻貌美的寡妇，阿笙是老姑娘，而她又是被休弃的。琳琅在她们之中，又一向是她说了算。若是阿笙成亲了，她很快便会找不到她们中间的平衡，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相处。
若是今夜之前，符笙可以很肯定地回她，她不会成亲。但此刻，她犹豫了，也默认了。
燕军大营之中，子鼠等人皆会于慕容冲大帐中商讨伐秦之事。
“伐秦自是势在必行，但依属下看，当务之急，却是避免这萧墙之乱。”巳蛇指了指慕容泓的主帅营。
“那胆子比老鼠还小，一见秦兵就抹了油似的往外跑。杀他，那根本就是随时的事，还商讨个什么劲儿，属下现在就拿刀砍了他。”子鼠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开始摩拳擦掌。
见没有应声，子鼠又问了声，“主子？”
辰龙看不过去，拉了他一把，示意今晚这主子貌似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从不顾胜战之后，最好的拉拢军心的机会往外去，便完全不像昔日作风。还有卯兔，竟到现在也还未回来，也不知是何大事。
慕容冲突然开口：“那姚苌，可是降了？”
丑牛点头，脸上不由露出鄙视，“那小儿也是个厚脸皮的，属下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已经降了，还主动提及接来儿女，唯恐我们不信，将儿女拉来当作质子。”
“儿子自然是当质子，至于这女儿嘛，嘿嘿，当然是往我们主子帐中送了！”子鼠兴奋地道，仿若这美人是送他的。
其他几人也都发出暧昧的笑意，唯有慕容冲勾唇冷笑。
“看来这几日在营中都是憋坏了，再过些日子，守岁和秦女医领着你们的家小也差不多到了。”
一众干将马上苦了脸，纷纷抱怨起家中的母老虎来。
他却忽然开口，“等他们到了，便帮着筹备亲事吧！你们这些日子就继续给我好好憋着，若是惹得家中不安，坏了我的事的，就别怪我军法处置了！”
此话一出，惊到的不只是帐中的几人，还有刚踏进来的卯兔。
“公子……你这话，可是我等想的那般？”寅虎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问。
卯兔连忙打断这没脑子的话，朝慕容冲行礼。
“如何？”
“一切顺利，属下过去时，那段小郎也已有了脱身之法，倒更像是故意被擒。只是，那穆原，怕是留不得了。”原本用以对付七公子的棋子，此刻却很可能随时反戈。
慕容冲眼中闪过一丝肃杀，“自然是留不得。”觊觎他的人，他怎么会给他留生路。
“只是，穆家剩下的钱，即使只有一半，那也是可惜了。”卯兔心中打着算盘，肉疼得紧。
“管他姓木姓金的，公子方才可是说要娶妻？哪家的小娘子？可是为了拉拢哪个？长得如何……”子鼠好奇地问着，即便是公子一辈子不娶妻，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忽然来这么一出，怎么听都是阴谋。
辰龙看到卯兔，已马上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主子为何不找个年轻的？那女郎如今也是二十有四了吧！”
“哦？那照你之意，我又如何？”他比苻笙，可还要大上一些。
其他几个兄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辰龙，这女主人还未进门，便先得罪个彻底了。
所以，在慕容冲第二次往段府去时，辰龙是主动请缨，力求负荆请罪，可惜还未进门，就被段随堵在了门外。
段随伸手拦住无视他，直接越过他就要往院子里去的慕容冲，傲气十足地问：“你就是在背后帮着穆原那蠢货，用些偷鸡摸狗的招数来为难我们的人？”
慕容冲站住，侧头看他，“是。至于是偷鸡摸狗的阴招，还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在战场上，只以成败论英雄，这是我看在你姨母的份上，给你的第一个忠告。”
“你便是害得姨母颠沛流离，差点陷于流民之乱的罪魁祸首吧？”段随又退了一步，却还是拦在慕容冲身前。
“大人之事，小儿莫插足。”
慕容冲嘲讽地看了眼他，似乎能直视他心底的最深处。
他被这话激得失了分寸，立刻便攻了过来，只是，他平日顶多就是小打小闹一番，哪里能同使过真刀真枪的慕容冲相比，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被制住了双手，只剩两只眼睛不服输地瞪着。
“再过十年，我必能赢你。”他愤愤不平地道。
“仅凭你这句话，你便是一辈子也赢不了我！十年，不短，但是没有人会等你。”慕容冲一手推开段随，再对身后一直看戏的辰龙道：“你陪他好好练练，别总让家人为他忧心。”
小楼之上，苻笙正与子瞻对着舆图谈论着，两人身侧堆满了书。先是因为慕容冲笑她这书中所言不实，乃胡说之词，后来见到子瞻时，想到阿甄曾说他小小年纪便已行遍南北，她便特意寻他相问，她总是想好好地做好一件事。
一大一小，两人对坐于窗前，一个蹙眉记录，另一个侃侃而谈，竟未发现站于梯台处看了许久的慕容冲。
直到秋景提着食盒上楼才发现，却又被他的脸色给吓住。
慕容冲眼中的杀意如暴风雨般，脸上冷意更甚。
苻笙听到声响抬头，见此也是一愣，便问：“何时来的？”
“谁的？”他目光冰冷，看着子瞻，随后没等苻笙回答，又道：“送往邺城，我可饶他一命，也不会再过问你先前之事！只是，那个男人，必须得死！”
子瞻抬头，起身看着他，“我父王寻，你尽可寻他去，至于邺城，我已去过，无甚兴趣。”
“子瞻是阿甄的孩子。”苻笙嫣然笑道：“这十年，没有别人。”
慕容冲怔住，脸上难得露出囧意，半晌后，他无奈苦笑，“阿笙，这十年，我莫约也是疯魔了。”他梦中也曾有这一幕，而她的身边还伴着另一名男子，他由梦中惊醒，再难心静。
他走了过去，坐到苻笙身侧的位置上，拿过她正在写着的东西，之后不由抬头看了看子瞻。
“这个倒是比门口那个更加像是你教出来的！”
她看了眼他，“阿随志不在此，劝再多也不用，索性我就由着他了，人活一世，又有多少能随心意。”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帮他一回，让他如愿吧！”慕容冲执起她的手，再看一旁垂眼看书的子瞻，忽然笑道：“还是女娃更令人欢喜一些。”
苻笙撑着下巴，侧眼问他，“你可有家眷？”
这十年于她，只似一瞬，对他来说，可能已经儿女双全。
“我名下有一子，名瑶。”
子瞻一惊，而后在看到对面男女的神情后，他识相地起身离开，顺便拉走了秋景。
他看着她的脸，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握着她的手却扣得紧紧的。
她冷淡地道：“松手。”她不知该做何反应，他们朝夕相处两年，生死离别十年，他从未说过喜欢，她甚至找不到借口怨他。
“绝无可能！”他又继续道：“你若在意，我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