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婚事起(1 / 1)
一连几天,苻笙都伴在太后身边,连北宫都未曾回过,只莫离私下同她说过那边一切安好,她才放下心来。
没了那道禁令,北宫很快便不再是屏障,或许连她,都终将搬出那里,到时,他又该怎么办?
“阿笙?你觉得可还好?”太后问着一旁没有说话的苻笙。
在苟夫人的提醒下,她才回神,一时间却不知道她们说的又是哪位名门郎君。
“大母看的这些都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自然都是很好的。只不过,我……”
苻笙正欲推诿,就被一旁的苟夫人打断,接过了话去。
“我瞧她不过是害羞罢了!姑母您也真是的,哪有让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自己挑夫婿的?”
殿内众人,闻言都呵呵地笑了起来,看向苻笙的眼神都带了些打趣的意味。苻笙看向苟夫人,却见她朝她递了个眼色,只能按下心头的话不表。
太后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安慰低着头似羞涩不已的苻笙,“原来是这般,是大母顾虑不周,让我们阿笙为难了!不过你也不用羞,现在看的可是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你自己不看,就不怕我们一个头昏眼花,给你挑了个歪瓜梨枣?”
她朝一旁挥了挥手,闫姑姑便让殿内伺候的侍女都退了下去,自己亲自奉茶。
苟夫人见状,眉头一跳,在案底下握了握身边苻笙的手。
“方才看的这些,不过是张氏按我的旨意所选,至于是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且先不去论他,就凭她自己膝下还有两个未嫁的女儿,我就不能信了个十足。”太后漫不经心地道,话语中却已明确表示出了对张夫人的态度。
苻笙渐渐了然,太后必然是不喜慕容氏的,却始终任凭她父皇宠爱慕容惠,只要不将任何权柄交由慕容惠,她都一直放任着不插手。这么做,并不是奈何不了她的父皇,而是她希望以此分了张夫人的宠,没有哪位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全心全意地宠信一个女人。
除了太后,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皆垂眼听着。
“阿笙的夫婿,我早就帮她相看好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何一定要逼着陛下,在这个时候解了禁!”
此话更是如一大惊雷,不仅苻笙,便是苟夫人也是被震得不知该说什么。她进宫时得的吩咐不过是在一旁帮着相看,怕的就是宫里的人只听到那些人家中故意传出的名声,而不知其中的龌龊和根底。哪里料到太后竟然已经连人选都定了下来。
许久,还是苻笙自己先反应过来,她勉强一笑,保持着最后一点冷静,问:“大母是想着让我在您寿辰上露面,也好摆脱外边那些传我身子虚弱的传言?”
太后看着这样的苻笙,却仿佛看到她的母亲芸娘,当时芸娘也是镇定如斯,即使身上被扣了个对女人来说最为致命的罪名,她在她面前,也依旧没有求一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无限讽刺。就连她主动提出会让陛下立大郎为太子,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决绝、执意地带着大郎住进了北宫,生下女儿。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放心吧,大母不会害了你的。”
“不知……太后您合意的这人,是哪家的郎君?”苟夫人压下心中的惊疑,拼命想着当时寿宴上的人,却终还是没有头绪。
“当日他并未在场,陛下姗姗来迟,便是同他在明光宫商讨战事。阿简应是知道他的,杨安之子,杨定!”
出了殿门,苟夫人拉住要离开的苻笙,意味深长地道:“阿笙,如若是太后做出的决定,便是陛下,也难以否决。我会同你舅父好好打听一番,你也莫多想,等我们的消息。”
苻笙苦笑,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那个反抗他们的能力,她所可以做的,也不过是让自己怎么在既定的情况下好好地活着。
“多谢舅母。”
回到北宫,她的心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莫石一看到她,就同她嘀咕慕容冲近来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不见他出北宫,也没在成璋殿见着他,神出鬼没的,也不怕被人发现牵连了公主。
苻笙只是笑笑,问起其他:“莫石,你想过出宫吗?”
莫石瞪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摸了摸头,有些犹豫地回答:“现在不是已经可以出去了吗?奴已经出去过了,觉得外边也是一样啊!”
“我的意思,是出长安宫,像阿甄一样。”
她手里拿着个阿甄从南方带回来的百宝盒,慢慢地把玩着。
莫石听后想都不想地点头,“想啊,阿甄在信中说了好多好玩有趣的事,还有长安市,也是热闹得紧。”
及至入夜,慕容冲出现在花厅,他并没有解释去处,仿佛就是从成璋殿的书房出来,过来与她下一盘棋。自那晚的坦白后,他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苻笙也确实没有多加过问,只是说了自己这几日的见闻。他也听得仔细,不时还会问上几句,仿佛他从未见过一般。
可是,他明明是天之骄子的出生,她所说的那些,他只有更清楚才是。
她看着他疲惫,却始终安静地坐着,花窗月影下,面色愈加温柔,她心中原本的起伏,渐渐平和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慕容冲支着额,抬眼看向她,见她目光如水,脉脉不语,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
苻笙摇头轻笑,“有趣的都说完了。”
“那无趣的呢?”他捏了捏眉心,拿起一旁的茶盏。
她淡淡地道:“太后为我选定的驸马,杨定。”看不出是无意提起,还是指的这就是无趣之事。
慕容冲眼睛微微一眯,放下手中没了热气的茶,看向苻笙的眼神意味不明。
杨定,他心底闪过这个名字,唯一能牵连起的消息,便是前些日子,苻坚收拢的仇池国杨氏族内的分裂势力,而这杨定,正是当初奉旨讨伐仇池国君主的先锋,也是仇池国君的侄子。
他看着她,第一次脸上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你自己的意愿呢?”问完后,他才觉得似是问了句废话。
皇家之中哪有自己的意愿可言,更何况是她!
苻笙看着他,“我的意愿啊……我想去看一次长安夜市!阿甄说过,元宵那一日,才是真正的热闹,比乞巧那一日,还要来得热闹几分。”
苟简的动作很快,不到三日,便打听清楚了关于杨定的所有消息。
苟夫人对苻笙也越发的怜惜。
她忆起太后的话,说不会害了她,可是,怎么样才算是害呢!
陛下仁德,不论是慕容氏的俘虏还是其他,都善待并给予重用。
这杨定一家虽不像慕容氏般有灭国之恨,而是因仇池内乱而主动投靠过来一大势力,但是,也不过是想要借陛下之力来对付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池国君主,谁知道何时又会起了自己的心思。
年前,杨定与其父杨安奉旨讨伐仇池公杨纂,杨纂兵败投降,陛下自然也是收拢了这一势力。不过杨纂和杨安有着杀父之仇,两人要相安于朝,定是需要陛下给予安抚。
太后,想来便是基于这一点,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阿笙。阿笙的容貌,对男人来说已是一大利器,而对陛下来说,下嫁公主,更是能显天家的恩德与重视,一个他丝毫不在乎的女儿,换得一个大将的忠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又与和亲之说有什么两样?历来,从来没有哪个和亲的公主能有个好归宿。
她只是为阿笙心疼,无论是被锁于深宫,还是逃离出宫,都不过是他们一言所定,不容置疑。
“你莫担心,杨定此人,你舅父亲自见过,是个能干的,文武双全,又得陛下重用,听说身边只有两个妾室,我派人打听了,也都是安分的,你到时掌家,也不用顾忌其他。”苟夫人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把那些话给隐了。
阿笙还是个未经风月,不知男女□□的姑娘,若是初始便对这场亲事死了心,那她这辈子,该怎么熬下去!还不如,让她一开始便什么都不知道,原本她从小所受的父恩便寡淡得很,也没有太多牵绊。
这样的话,即使有一日杨定反了,而她又有了儿子,对夫婿的感情深了后,也就能嫁夫随夫,少了些不必要的挣扎和痛苦。
“至于人品长相,那也是不用说的,比之长安城中那些浪荡子,可好了不知多少!”
苻笙见舅母生怕她觉得委屈的模样,心中一暖,主动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舅母安心,阿笙晓得怎么样让自己过得更好!”她想了想,还是瞒下自己恐不能生育之事,就怕舅母更加担心。她原本求的便之事一隅之安,所以对这些,从来未在意过。无论这杨定是貌似潘安,还是日日混迹于花街柳巷,如若改变不了她要嫁他的事实,那便求个楚河汉界两相安。
她又打趣了着道:“再者,便是看在阿笙这副皮相之上,想来他也不会狠心到哪里去!”
苟夫人听她这般说,点了点她的额头,而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是啊,我们阿笙这么漂亮,谁舍得不要啊!”
苻笙就如儿时靠在母亲身旁一般,靠在苟夫人身侧,听她说着嫁人需做的事,闭着眼,微微笑着。
阿兄,阿娘,不都是为了其他而舍了她,剩下她独自一人。
对她来说,已经被舍了太多次,所以,她不会再去计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