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摩擦（1 / 1）
五岁的叶虞欢平时去幼儿园上课，周末还要去何家练字。所以她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毛笔字。
第二次去何家练字，矫情的叶虞欢就发了一次脾气。
那天阳光明媚。家里人没空，是家里的司机送叶虞欢去的。下了车她自己敲响了门铃。开门的廖渱看着这可人儿忍不住抱着亲了亲，送去楼上书房。叶虞欢刚到书房门口，就看到穿着睡衣的何晏从房间出来，原来何晏的卧室在书房隔壁呀，叶虞欢想。
何晏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看到母亲怀里抱着的姑娘，他又觉得晃眼了。叶虞欢穿着一条红格子连衣裙，白色的袜子，红色的皮鞋。何晏只觉得母亲抱着的是一团火。而叶虞欢眉间红色的痣让他心痒痒，恨不得伸手摸一下。转眼一想自己还穿着睡衣，何晏马上转身回房，关门。关门声震的真响。
何晏的转身似乎给叶虞欢留下了心理阴影。
叶虞欢撅起嘴，“阿姨，师兄是不是讨厌我。”
廖渱忍不住笑了，又亲了亲粉嘟嘟的脸蛋，“怎么会，一定是欢欢太好看了，何晏害羞了。”
“真的吗？”
“嗯，真的。”
一上午，何轼之终于让叶虞欢拿笔蘸了墨汁开始写字。而写的字特别简单，“一”。
写了几十遍，何轼之还没让自己停，叶虞欢开始没耐心了。
“老师，我已经写了很多遍了。”忍不住抱怨。
“那你说，你写的哪个最像老师写的字？”
“每一个都很像。”
“那就继续写，写一个最像的。”
叶虞欢眼眶有些红了，可是到底没停下笔，还是继续写她的“一”。
到中午下楼吃饭，廖渱带着叶虞欢洗手回来，便看到何晏已经坐在桌边拿着筷子在吃饭了。廖渱还是坐在叶虞欢左边，何晏坐在叶虞欢对面。矫情的姑娘拿起勺子吃饭，等着廖渱给她夹菜。
一直不说话的何晏看着桌对面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嗤之以鼻，“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用筷子，怪不得写不好字。”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叶虞欢这个小炸弹。她抬头看看廖渱，又看看何轼之，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何晏，你说什么呢，欢欢还小。”廖渱开口。
何晏看着母亲不说话。他不明白，这姑娘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自己母亲会如此宝贝，似乎对自己都没这样。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会收这样的学生。早前他经过书房，开着门他听得一清二楚，连“一”都写不好，真是笨。想当初自己写了三遍，父亲就已经满意的点头了。
叶虞欢什么话都不说，也不吃饭，就这么气鼓鼓的坐着，盯着何晏看。叶虞欢只是觉得为什么同样的男孩子，自己的哥哥什么都宠自己，可是何晏就什么都和她对着干。
要说为什么何晏对叶虞欢是特别的，也许开头已经注定，因为何晏从不顺着自己。
何轼之放下碗筷。“这样吧，何晏，今天给你个任务，教欢欢用筷子。”
“不要。”
“不要。”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都是我教的学生，都跟着我练字。按年龄，何晏是师兄，就要照顾妹妹，同时你也有这个责任去教导你的师妹。”何轼之一改慈眉善目，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不是看不惯嘛，那就叫教好欢欢。我给你半小时。”
说完，何轼之拉着廖渱离开了餐厅，只留下何晏和叶虞欢。这时候何晏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看看对面的小女孩，撅着嘴，他有点无从下手。
可是时间在过去，父亲给他半小时的限时，他又不得不听从。他从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出来，坐到叶虞欢的右手边，将筷子递过去。
“快学吧。”
姑娘将头扭向左边。
何晏又走到左边，将筷子递过去。叶虞欢又转向右边。何晏又走到右边。
“不要闹脾气了，爸爸说了只有半小时。快，拿好。”说着，何晏握住叶虞欢的右手，将筷子塞进叶虞欢的手，“你学不会，爸爸生气了会罚我们写字的。”
叶虞欢只明白了“罚写字”三个字，写了一上午的“一”字，她可不要再写了。她突然变得乖顺起来。何晏也握着筷子，“照我的动作做。”只见何晏的五指弯曲执筷，大拇指手指肚、食指肚和中指尖侧部夹住一根筷子，大拇指底部和无名指夹住另外一根筷子，小指自然弯曲，抵住无名指。
叶虞欢皱了一下眉，突然觉得手指好忙。
何晏摇摇头。伸手去纠正叶虞欢的手。这是叶虞欢记忆力第一次和何晏接触。这一次，何晏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握着她的手教她用筷子。
“好了，动作对了，现在可以去夹菜了，试试盘子里的芹菜，夹一块。”
叶虞欢的手很白，与黑色的筷子形成了对比。看着她伸手，何晏心里一紧张，可千万别掉。
狡猾的姑娘没有漏看何晏的表情，眼珠一转，芹菜在快到饭碗的时候掉了下来。
“真是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叶虞欢心里想。
这次的教筷子事件似乎缓解了一下何晏和叶虞欢。可是在何轼之眼中，这对师兄妹好像不对盘，似乎他们彼此都不喜欢对方啊，这可愁坏了他。
一顿中饭整整吃了一个多小时，叶虞欢也告别了用勺子吃饭的习惯。其实她也不是不会用筷子，只是用的不多，又加上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她不爱用就不用，也不强迫她用筷子。谁曾想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下午的课程还是写“一”。不停的写，不停的写。叶虞欢没了耐心。
何轼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欢欢，写字一定要有耐心，你必须静下心来。刚开始写字，老师只是让你模仿，模仿肯定很无趣，可是你必须打好基础。让你去做一件事情，你半途而废，那就都白费了。一定要坚持。”
五岁的叶虞欢哪懂那么多大道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何轼之。
“何晏开始写字的岁数比你还小一岁，老师把自己的字扔给他让他自己去抄写，没有仔细教过。可是你师兄要比你入门的快，可是我让他继续写，他就继续写。你写了两个小时‘一’就开始不耐烦，何晏可是写了一个月的‘一’啊。”
叶虞欢听完何轼之的话，犹如被充血了一般又满血复活。她知道，何晏很优秀，至少比她优秀。她不想输给何晏。她也要得到老师的称赞。何晏那么笨，她怎么能输给他？
那天，直到家里的司机来接叶虞欢，她才停下笔，洗笔，放在笔架上，整理完桌子，才离开书房。
叶虞欢跟在司机后面。在门口又转身，门口站着何轼之和廖渱，叶虞欢笑笑，“老师再见，阿姨再见。”挥挥手。她搜寻了一下，没有何晏。
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有点点不开心。
只是她不知道，她在楼下出门的时候，何晏在二楼的窗口望着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他看着父亲口中的“师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晚上到家吃饭，叶虞欢问阿姨要了筷子。
虞美和虞叶承看的莫名。
“欢欢，今天写字好吗？”母亲夹了块鱼肉给女儿。
“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叶虞欢抬头看看母亲，“以后我都要用筷子了，我已经会用筷子了。”
“欢欢，怎么想到用筷子了？”虞叶承问。
“因为欢欢聪明。”埋头吃饭的叶虞欢回答。
也许是这一天开始，叶虞欢变得较真起来，和自己较真，也和何晏较真。
叶虞欢回忆到这，停了一下。记忆被开启的那一刻，仿佛是一扇门被打开，屋里面散发着光芒，让她一下睁不开眼睛。
“所以，欢欢，那个何晏是教会你用筷子的人，他的父亲是教会你写字的人？”霍青青问。
“嗯？嗯！好像是这么回事。”叶虞欢点了点头。
“真浪漫。”
“可是我五岁的时候哪知道这些，只知道何晏不喜欢我。我听到何老师表扬何晏，我也想被表扬。所以我就一直努力努力再努力。”
努力到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写字，还有追上何晏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