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九回 赤河使者(1 / 1)
“四师兄,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人的要求,就算你再不喜欢小北也不能这样做啊,好歹名义上他也是我们的大师兄啊,”师失野急道。
白斩城背过身来,笔直的背影显得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略带不满道:“你不用担心傅小北,那个丑道士要找的东西恐怕另有所指,要是你还找不到爻刀,我们才真的糟糕。”
师失野愣了一下,木讷地答了一声“是。”感觉自己好像误会了白斩城,不过师兄说的也没错,那还是听他的吧。
十日之期很快到来了,还是子时,家家户户已是灯火通明,什么打扫烹制装扮忙得不亦乐乎。
紫郡阁里的亭台楼阁红光绰绰,长廊里细碎的脚步声来回踏来,全是盛装打扮的女侍们忙碌的身影。赤河岸边,祭典的台子早就搭造好了,乡里的乐师们在调整乐器,舞者们在做最后的排练,化妆的化妆,布置的在布置,检查的再检查,一切都为迎接着神圣的仪式。
随着一阵公鸡鸣啼,祭典即将拉开序幕。紫郡阁主楼的大门大开,侍卫们从里面抬出一个白色的辇轿,长廊上众人见了纷纷退避两边跪倒,毕恭毕敬。辇轿的尾部露出一块长长的白纱布,需要后面跟着女侍们拖着才能前行无阻。太阳还没出来,辇顶上的饰铃清脆响动,衬得昏暗的夜色中那抹白色大纱袍如柔和的月光铺洒在长廊上,空灵而显眼。
人们抬着自己家的祭品和许愿灯从四面八方向赤河边赶来,在长老们的安排下,有序地分坐在祭台周围,待全乡人到齐,白色的辇轿从人群中出现,缓缓向祭台上走去。
台下的人们鸦雀无声,此届河祭第一次不是按惯例日期举行,可说是前所未有,许多乡民们内心是心潮澎湃的。
祭台中央有个大火盆子,周围插满了彩旗,旗杆上挂满了串满铃铛的红绳,风中摇曳,只听见河岸边零零群响,仿佛天籁。白辇被搁在台子之上,侍卫们恭敬地退在两边,乐声奏起,舞者翩翩,乡民们吟唱,直到太阳徐徐升起。
几个佝偻老人捧着一碗刚从赤河打来的水走上了祭台,围着白辇祈祷,绕圈,再将水泼在白辇之上。礼毕,人们逐一祭出自己家的祭品,祭完之后,便可以放许愿灯,白天放灯恐怕只有在四季乡才能见得到。不过片刻,河面上都是点点火光。
“哐”的一声古锣响起,人们回到祭台之下,“承恩赤河神朱姬娘娘,尊其神旨,提前至今日共聚圣典,天女洪德,望常佑四季之乡于······”随着古老的声调,祭台致辞的完毕,白辇的帷帐被拉开,只见里头端坐着一个身穿工整而宽大的白色礼服,披散着乌发,带着白纱帽,脖子上系着菖蒲祭绳和吊着四羊折纸的红项圈的少女,那直筒筒的帽檐遮住了少女半张脸,只看得见她白皙的肌肤和嫣红丰润的嘴唇。
雾气渐渐聚来,笼得人们看不见黎明的太阳,然而人们心中正是激动,因为下河的时刻到了。
天女在众人的拥抬中,被放在放满奇花异草的大筏子上,“起!”一声号令伴着又一声锣响,众人将筏子推向河心,而后人们回到岸边,注视着天女缓缓的离开。
半晌,雾越来越浓,水波却越来越小,大竹筏子反是走得越来越远,直到雾大的伸手不见五指,人们才彻底不知其去向。
水面之上,白雾之间。
筏子的前头突然上来了一个人影,那人走近白辇,悠悠地向天女伸出指节修长又匀称的手。按理,天女此时本该伸出手,就算不伸也该出来探探,结果,这个少女竟像个雕像,一动不动。
那只手微微一曲,又伸长了些,白纱帽下明明还有气息,而且非常得缓和且有节奏,细细听来,还有微小如蝇的鼾声·····
“刘佩。”一个平淡无奇的语调传来,但又犹如洪钟,戳破重欢的春秋大梦。
刘佩·····
刘佩?
刘佩!
重欢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身白得发晕的天女祭河的装束,她脑子懵了一下,摸开帽子,爬到辇外张望,只见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雾叆,竟是比睡着还不真实!
我这是在做梦么?
重欢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又懵懂地掐了自己一把,“哎哟!”还真是疼,不是梦啊,可为什么她会是天女的打扮?重欢轻揉着太阳穴,依稀记得刘佩和自己把傅小北运到紫郡阁,然后自己又照顾了傅小北几天,再然后刘佩来送饭·····莫非又是她给自己下了睡着的药?可是也奇怪啊,河祭是三月举行,自己难能睡了这么久?
正当她为此苦闷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您睡好了吗?”
重欢又是一惊,恍然想起刚才是有个人叫醒了她,看来就是这说话的人,不过这人的声音真是好听,是口齿伶俐清晰又清爽的男中音。她寻声望去,只见前方朦胧的雾里坐着一个人影,重欢心中一凛,这个场景好像在哪见过?她有些害怕,大河之上为何凭白无故多了一个人?最终她还是抵不住好奇心拖着笨重的裙摆慢慢移向前去,可走到大筏子的尽头,他的面前,也还是看不清他的身形。
“您好,我是神姬娘娘派来接您的使者,”那人彬彬有礼道。
重欢见他颇为友善便不再有惧意,又凑近了些左盯右瞧可还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姑娘为何这样看我?”
“·····”
那人只手一招,一张火红的卡片从重欢的礼服里飞了出来落入那人手中。
“刘佩,年芳十七,二月初五所生,东一村拐口巷七户刘三石的长女·····”那人看着红卡读到,末了,狐疑地自语:“奇怪,上面没有一条说你是哑巴呀?”
重欢猛地点头,没错,她不是天女,此时真正的天女已经逃之夭夭了,她希望自称使者的这个人能赶快发现这一点,好让自己别白白地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可天不遂人愿,只见那人默了一会,才道:“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姑娘随我来便是。”
重欢欲哭无泪,她忙用肢体语言欲告诉他自己不是天女,可那人就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可愁坏了重欢。
在不知不觉的移动中,那人忽然站起,道:“好了,姑娘,我们到了。”
重欢一愣,东张西望了一番,到了?到哪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只见那人再次伸出手来,重欢盯着眼前手形状的灰影直郁闷,这么近怎么连他的手也看不实呢。她迟迟不愿伸出手,只是静默地看着他,雾气中那似有似无的身影蓦地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她和双临共陷浓雾的场景:
“姐姐,我害怕。”
“别怕,有姐姐在呢,”双临安慰道。
忽然朦胧的雾中闪过一个人影,然后喜双临便追了过去,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的重欢,依稀看见前面那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好像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还没搭上那人,四周立即陷入了黑暗,黑暗里浓雾依然没散,这下重欢彻底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异常惊恐,四处徘徊,黑暗的空间里就是自己只身一人,她身体忍不住颤抖。
此时,那人才发现这个天女有异样,明明自己就在她跟前,她却丝毫没察觉。不管是赤河之上还是这里都是幻术,除非自己现身,也只有天女一人能看清他的模样,而眼前这个女孩好像至始至终都看没清自己,再推想之前她的反应,这人终于明白此人根本不是天女。
可如今已经来不及了,一股无形压倒性的压力从身后直逼而来,那人不敢懈怠,只得揽住重欢的腰身靠近她的脸,突如其来的气息把重欢着实吓了一大跳,不禁哑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把巴掌送到了那人的腮帮子上,那人吃痛得后退了一点,一丝不可思议流过,只见重欢扇过的手颤抖地更厉害,整个人惊慌失措至极。
忽然重欢的头顶上浮现一张冰冷的女人脸,而她完全不知,那人见状,便再次伸手揽住重欢,重欢胡乱地捶打着,时而打中,时而落空。
那张女人脸,没有任何表情,盯着重欢的眼珠都未动一毫,这反倒让那人更加不安。
“小朱,你可看见了,这个女人不是天女,咱们····”
女人的眼睛终于轻微地动了一点,发出又轻又细平淡得如白水般语调道:“不是天女?”忽又露出一双手抓住重欢的肩膀,“那你去把真正的天女给我带来。”说完,她和重欢一同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