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他曾多次听闻东吴都督晓通音律善作战,又听闻其人如美玉也,闻言而后他便是满眼半是敬佩之意,半是好奇与不信。
不知周公瑾可是何等人才?竟享如此多赞美。
今见周郎身披暗红披风,见他微抿薄唇,墨黑眸子无任何波澜,孔明脸带喜颜,展笑摇扇。
果真其人如美玉。
“卧龙先生。”那人坐于他对面,为他满上清酒,“瑜听闻先生足智多谋,今日一见先生,已原瑜愿。”只见周瑜亦展笑颜,举手执壶浆向着孔明敬酒。
那人的谦卑,那人的儒雅,他孔明早已记于心间,亦同举壶浆回敬。
“哪里哪里,亮不过一介蛮夫罢了,亮亦曾听闻,都督你晓通音律,可为亮拂首琴乐?”
却于此时赵云而至,见他手执薄袄急步行至,满脸担忧。
“军师!”赵云唤道,上前为诸葛亮披上薄袄,“主公忧军师着凉,便令吾带件衣衫来……”
周瑜为己满酒,孔明却是看向周瑜,见他看都未看自己一眼,孔明心中不免起了挑逗。
“子龙啊,你如此可扰了周郎拂琴与吾人听了。”诸葛亮忽的轻笑摇扇,见他轻挑眉梢。
周瑜满酒的手忽的一顿,抬眼看向正笑得得意的诸葛亮。
自己又何时应承了,这诸葛亮脸皮可谓甚厚。
“周郎不会言而无信吧?此乃非君子之举啊……”诸葛亮笑道,亦不理会周瑜微带讽意的眸子,依是如此道着。
“这么道来,”周瑜将壶浆置好,“先生可是铁定了心要听瑜拂琴不可?”
“自然。”
诸葛亮亦是想知这曲有误周郎顾可谓是真是假,他偏亦是不信他如此善通音律。
随而令人将绿漪拿来,置好而后,周瑜只盘膝而坐琴前,伸指轻拂一曲高山流水,只闻泠泠曲声,日月亦为曲音失色,杯中清酒而颤,惊得落叶飘至无踪。
曲终稍未回魂,诸葛亮只执羽扇而呆坐,半晌展笑欢赞道:“不想都督竟如此才华。”随而轻摇羽扇,满目敬佩。
周瑜只望琴忆着从前,从前自己亦为伯符而弹过此曲……
半晌周瑜轻叹,亦不抬首,只疲惫道:“多谢先生夸赞了,今日可是商量如何逼退曹军。”
“不急不急,此事日后再论亦未晚。”见他依笑得得意,周瑜忽觉此笑刺眼十分。
方初见之时只觉他君子模样,温文尔雅,不过只相处一时辰,周瑜已然对此人心生恨意。
他恨此人似是一切不如眼,他恨此人喜于口头上占自己便宜。
若不是为了东吴,他岂会容忍至今?
只待他日,定将此人杀了!车裂亦好,斩首亦好,只要他死!
庭院西风至,吹得人亦寒,孙权手执暖衾,轻步而至周瑜旁。
周瑜闻了声响,转脸只见孙权那阴冷模样,见他那双碧色眸子似透寒光,周瑜低首,掩了满眼酸涩。
差点儿将他看作伯符。
伯符又怎会以这如此冰冷的眸子看着自己呢?他从来只向着自己笑。
“公瑾兄。”孙权为他着上暖衾,眸中寒光仍未散。
“仲谋如此细心,想必伯符定也安心了。”周瑜伸手拢好身上暖衾笑道。
孙权眸子闪了闪,坐于其旁,指轻敲石桌,碧色眼眸中寒光忽散,换了叹惜眼色。
周瑜瞧着他眼色,不由心生冷笑,早于伯符生前时,就已怀疑过孙权待伯符不利,总觉别扭十分,他现已有疑伯符是否就是孙权所杀。
“公瑾,今日可是见了那卧龙?”孙权忽问道。
“见了。”
“他可提何对策?”
对策?
那人想来只为讨杯酒喝,讨首曲儿听罢了,何来对策!
“先生道日后再论亦不迟。”他轻叹。
只见孙权仍以指轻敲石桌不知在思量着些什么,周瑜抬首望了望天色,随即起身。
“仲谋,瑜先回去了,瑜忧小乔待吾待得久了。”周瑜作揖笑言。
忽道小乔,周瑜自是忆起自己与伯符当初各纳二乔,自娶小乔为妻,伯符娶大乔为妻。
仍记伯符还曾戏言:“乔公得吾与公瑾二婿,可谓福也。”
西风而吹,他早已思绪还,当初那与自己戏言玩闹的结拜兄弟早已不归。
“可是想到大哥了?”孙权似那人般轻挑眉梢,碧色眸直看周瑜。
周瑜未应,孙权自续叹道:“吾又何尝不日日思念着大哥?吾亦曾思着大哥险些落泪,只为大哥那句‘孙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见他忽展苦涩一笑。
“大哥生前待你好,连吾亦也心生妒意。”孙权碧色眼中满是思念满是酸涩,他忽的别脸避之,不让自己情绪外露,佯作冷言:“回去吧。”
“……多谢仲谋。”
“不必拘礼,像你待大哥那时待我便好。”
言下之意只表周瑜对孙权付尽忠心罢了。
周瑜点头应之,忙赶回府,行于夜街望月而叹,推了府门,只见小乔轻皱柳眉,满目担忧。
“方才一自称为卧龙的人,要我将此信笺交与你。”小乔自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信笺,惟恐一不小心将信扯成碎片。
周瑜将信拆而视之,只见寥寥几句:亮有一计可出,但此计不可白教矣,便将周郎以物作所换。
……
“诸葛亮!”小乔一惊,只听周瑜咬牙切齿怒道,见他将信撕之灰烬。
他只望地上碎纸,小乔见他大怒而于一旁不敢言语,悄而后退一步。
诸葛亮,实亦欺人太甚!
他眸中怒火愈烧愈旺,手捏成拳,只静待片刻,见他眸中怒火微淡,手亦松了些。
“我……我为你备了热水……”小乔眼见他似无方才那般怒了,便只微微抬首轻道。
周瑜疲惫点头,唤了小僮将碎纸打扫干净了,便行进浴房中解衣入了去,他只散了发髻,墨发浮于水。
他倚着边沿,闭了双目,忆起方才那信,他也已无方见时大怒了,他现已冷静细想。
若可保全东吴,逼退曹贼,允他又何妨?
他周瑜不为女子,何必又惊他非礼轻薄自己不成?倒是那卧龙,终日高卧于隆中,刘备又待他似宝,性子未免傲了些,但区区一介村夫,可懂什么计谋?
周瑜忽的冷笑,他于水中待了许久,水亦是凉了些,他早已注意,便已从水中出了来,带起哗拉水声,再着上衣物离了。
那人撩起军帐,依是面如冠玉,飘然若仙,羽扇纶巾,见着他奸诈地笑着,周瑜虽心起微愠,但却不发作,只当作没见到。
“都督可是应承了?”见他坐于自己对面,轻摇羽扇好不风流。
”……不知是何计?”周瑜只绕开话题而言。
那人倒也不介意,奸诈笑颜更为深了些,却仍是未应,周瑜待得不耐,轻咳一声道:“不知先生……”
“吾人此计不需劳师动众。”那人忽的打断了他,见他被打断而后眼底虽是微愠却不敢发作,诸葛亮只觉心中开朗,续道,“此计只需一叶轻舟与俩使者。”
“不知这俩使者是何人?”周瑜听了他话语而后,薄愠散了换而谦卑。
“亮听闻江东乔公有二女,长女名大乔,小女名小乔,一生得倾城,一生得国色,曹公为好色之徒,若派二乔前往漳河那新造的铜雀台定可以此退曹军。”
“……先生不知小乔为瑜妻,大乔为孙策将军妻子么?”
那人却佯作一脸惊慌,讶道:“亮可不知!都督莫怪!”
周瑜见他似真的不知,便也摆手叹道:“无妨无妨,不知先生可尚有另计?”
“有是有,”那人忽的又换了奸诈笑颜,忽的凑近周瑜,两相鼻息相对,“只是不知都督应承亮的事何时可办到?言而无信非君子也亦非英雄之举。”
周瑜当真是怒了,但碍于此人可出计逼退曹贼,他亦只能忍,他悄而离那人半许,半晌轻道:“你想要什么,便拿去吧。”忽的想到什么,又续道,“除了小乔。”
那人忽的止了轻摇羽扇动作,双眸微眯透着得意之意,便听那人缓道:“亮只要周郎一人。”
……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