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他正立于山上,轻摇手中羽扇,鬓已微霜,双眼微浊,却是瞧见魏兵三五千一行,或一二千一行,队伍纷纷,前后顾盼,他料魏兵此来必是要取这祁山大寨,便自密传令众将:“若司马懿自来,汝等便往劫魏寨,夺了渭南。”众将皆应言便自听令。
他不移步子,只抬首望这天长叹不已。他忽的念起彼日初初与周郎相识之时是于柴桑,他未能忘的是他曾所对自己说的一句:“孔明与吾,是同心啊。”
他忽的一声笑,自不多想,便要落了山去。竟已过了许多年,为何还是不得将他忘却?自己曾找人打探,听闻周瑜命绝之时是说的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他初闻之时,不过将手中那柄羽扇紧紧握了又松,终不过是微微的酸涩,微微的难受罢。
而后一日,忽报费祎到,他请入问之,费祎道:“魏主曹睿闻东吴三路进兵,乃自引大兵至合淝,令满宠、田豫、刘劭分兵三路迎敌。满宠设计尽烧东吴粮草战具,吴兵多病。陆逊上表于吴王,约会前后夹攻,不意赍表人中途被魏兵所获,因此机关泄露,吴兵无功而退。”他听知此信而后,只长叹一声,随后却是忽的昏倒于地。
众将赶忙急救,半晌方自苏醒,他只叹道:“吾心昏乱,旧病复发,恐……”他却是不再言下去,那双目只视着窗棂之外的星夜。无人可知他心中所想着什么,许是忆起旧事,或又是复兴汉室无望。
一日夜间,他只扶病出帐,抬首夜观天文,而后只觉惊慌,却是惊慌毕又是忽觉微微的喜,却不知这喜是自何而来。
他自知自己已命在旦夕。
便是于那一夜,他入帐与姜维道了此言,姜维闻言而后只一怔,而后微微的惑,只疑道:“丞相何出此言?”
他却是不言,只淡笑抬首而观窗棂之外的星象,目光缥缈,忽似是想起什么,只笑得微微的得意,微微的苦涩,似如柴桑初见那人一般。
“你可引甲士四十九人,各执皂旗,穿皂衣,环绕帐外,我自于帐中祈禳北斗。若七日内主灯不灭,吾寿可赠一纪,如灯灭,吾必死无疑。闲杂人等,休叫放入,凡一应需用之物,只令二小童搬运。”诸葛亮只摇扇淡言。
他于帐中祈禳已然六夜,却是见主灯明亮,心中除去大喜之外,竟生出微微的忧。他视着那盏主灯已然半晌,双目却只觉酸涩,竟是落下泪来。
“周郎……”他终是禁不住心中思念,只唤出一句,终是再无言语。
他低首思量了许久,忽自拔剑而出,只一剑挥去,终将主灯所灭。他只将双目阖上,轻笑摇首道:“终是死生有命,吾命当绝。”语罢,已然是吐血数口,卧倒榻上。
姜维慌忙入帐,只问他身子如何,他只展似如初时相识那人一般笑脸,只笑得得意笑得自傲,他终是轻吐一句:“公瑾,吾人……来了……”语罢,已然昏绝,羽扇自手中掉落。
公瑾,吾人来了,你可会于那儿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