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顾卿梢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她睡了挺长时间，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倒是守在一边的丫鬟反应很快，看见她醒了连忙跑出去叫郎中。
顾卿梢支撑着坐了起来，她虽然不能习武，但常常锻炼身体，故而体质还算不错。再加上落了水之后她又很快被陆苍捞了起来，现在睡了一觉感觉已经没什么大碍。
说起来，那个给我灌姜汤的人呢，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顾卿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微微眯眼环顾四周准备下床，然后她就看见陆苍突然出现在床边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陆公子你好。”顾卿梢顶着陆苍诡异的目光沉思片刻，最后决定先打个招呼。
陆苍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闪身又不见了踪影。
顾卿梢有些惊讶，刚想说什么，随即听见了丫鬟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大夫，这边．．．”
顾卿梢默默地钻回被子躺下了。
郎中把脉的结果也和顾卿梢预想的没什么区别，嘱咐了几句不要受凉开了付驱寒的药方子就摸着胡子颤颤巍巍地走了。
丫鬟在边上顾卿梢也不好直接找陆苍聊天，只能装模作样地问上她几句家住何方年龄几何有无婚配，其内容极其详细琐碎，若不是顾卿梢神情随意小丫鬟大概要尖叫一声“姑娘奴婢不百合”然后逃之夭夭。
顾卿梢背靠着软垫，漫不经心地听着边上的小丫鬟第三次讲起她小时候和隔壁哥哥外出划破衣服的事，敷衍地“嗯嗯”几声后对隐身在暗处的陆苍做了个鬼脸。
陆苍嘴角一抽，移开目光当做没看见。
“对了，郑姑娘怎么样了？”
被嫌弃的顾卿梢尴尬地低下头，突然想起郑通夕，顺口转移话题。
小丫鬟正讲到兴头上，一时间被打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说：“表小姐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刚刚听人说好像还发起烧了。”
顾卿梢听了不禁腹诽道：什么回来后昏迷不醒，她根本没醒过。
但即使这么想着，她还是做出了忧虑的神情，“唉．．．这真是．．．希望郑姑娘没事就好了．．．”
这话说的隐晦不明，再加上顾卿梢睫毛扑闪，嘴角微抿，语气欲言又止，这种说话说一半的样子明显就是内有隐情又不能明说。
果然，在这种高门大院中耳濡目染熏陶多年的丫鬟明显有了兴趣，十分配合地开口：“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卿梢其实最烦这句话，每次有人说这句话她都想直接回一句“不想讲那就闭嘴”，但每次她都不能这么说，于是她也很给面子的回复：“你但说无妨。”
小丫鬟轻声说道：“外面下人们都在传，是顾姑娘您推表小姐下的水。”
顾卿梢的表情顿时有如遭雷劈，她瞪大了双眼，嘴唇嗫嚅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小丫鬟见状吓坏了，连连摆手说道：“顾姑娘，奴婢当然是相信你的，奴婢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
眼看小丫鬟吓得快哭出来了，顾卿梢觉得也演得差不多了，她幽幽地说了句：“我相信郑姑娘是不会颠倒黑白的，定是那些下人乱嚼舌根。罢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说完她重新躺下，脸朝向里面不再说话。
小丫鬟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退下了。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顾卿梢又爬了起来，小声叫了句：“陆苍？”
陆苍没动，只是低下头看着她问道：“干嘛？”
“我觉得我没发挥好，感情表达不够充分。”顾卿梢说着一脸苦恼地揉了揉头发。
不过马上她又高兴起来了，“没关系，很快任习就会过来了，我等会儿可以再发挥一次。”
陆苍不懂她为什么会高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猜到会是这样？”
猜到所有人都会黑白不分地转而来陷害你？
“是啊。”顾卿梢跳下了床，喝了一口水。
“那些姑娘经常这样，我都能猜到她们的路数了。一般来说就是在平时处处针对我，段数高一点的像郑通夕这样使苦肉计以此来陷害我。不过也就这么几样了，真的有胆量直接给我下毒弄死我的我还没见到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表情自然，好像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她的日常。
她见陆苍久久不语，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你应该不懂这些吧，那你现在是什么感受，是觉得我很恐怖很恶毒还是别的什么？”说完她一停顿，脸上绽开笑容，接而补充道，“如果你要去告诉任习，我不会拦着你。”
陆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身子向后一仰，淡定地说：“任习来了。”
刚才还一脸笑容的顾卿梢顿时“嗷”了一声，飞快地躺回了床上。
陆苍看着她因为撞到手肘扭曲的表情不禁别过头，觉得自己真是没脸看了。
几乎是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顾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顾卿梢悄悄揉了揉刚刚爬上床时不慎撞到的手肘，声音发颤地说：“请进。”
任习应该已经从丫鬟那里听说了顾卿梢的话，听了她此时声音如此不稳定，迟疑了一会儿才进了门，想必是误会了什么。
跟着任习一起进房的还有几个丫鬟，碍于男女之防任习站在顾卿梢床前四五尺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远远地问了句：“顾姑娘你还好吗？”
顾卿梢的声音从被子中传来，“没事了，多谢任公子关心。”
她的声音被压在被子里本就有些发闷，刚刚又被撞到手肘疼得厉害，听起来像是带了哭腔，任习一听这声音只当她在逞强，一时间心中焦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卿梢本来想装装可怜让他们别再来找自己麻烦，奈何被子太厚实在不怎么通气，为了防止自己憋死她只能率先开口：“任公子想问什么就问吧。”
任习一时间就有些手忙脚乱，定下心神后才试探着开口：“不知顾姑娘今天为何落水？”
顾卿梢一边嫌弃任习没有任何新意的问话，一边遮遮掩掩地说：“这．．．这是因为．．．不小心．．．对，我和郑姑娘赏花时不小心落的水．．．”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低不可闻，明显说的不是实情。
“你胡说，明明是你推我家小姐下的水，我亲眼看见的！”话音刚落，任习身后的小丫鬟立刻叫了起来。
“闭嘴。”任习瞪了丫鬟一眼。
顾卿梢偷偷把被子拉下一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才用震惊而痛心的语气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如果真是我推郑姑娘下的水，为什么我也落水了？”
丫鬟胸膛一挺，得意洋洋地说：“那是你为了伪装，你看，我家小姐现在发着烧你却什么事都没有。”
“是她自己跳水里的．．．”
“我家小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跳到水里？”丫鬟立刻反击。
你家小姐是傻子，这点竟然连下人都看出来了，可见也是傻到了一种境界。
陆苍看着任习越来越差的脸色想。
“算了，等郑姑娘醒来后我就去和她赔礼道歉，这样可以了吗？我要休息了，任公子请回吧。”
顾卿梢狠狠按了一下自己撞伤的手肘，挤出几点眼泪后用一脸被人陷害却被反咬一口还无力辩解的表情看了任习一眼，然后转过头。
“那我就先走了，顾姑娘你好好休息。”任习的语气已经有些动摇，他说完之后就匆匆带着丫鬟离开了。
等任习走远后顾卿梢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伤药。
“你真的要给郑通夕去道歉？”陆苍一边将药抹在顾卿梢发青的手肘上一边皱眉问道。
“没有啊，我又没错，现在这个状况是她自己作的。”顾卿梢看着自己的手肘说道。
看见陆苍还是皱眉，顾卿梢继续说：“任习不会让我给她道歉的，他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所有人都说我推了她，她现在又发着烧，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任习不相信我和郑通夕中有人推了对方下水，他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好人，我说的不慎落水是最好的解释。”
抹完药后顾卿梢活动了一下手肘，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论他相不相信，他最后都会宣称我们只是不慎落水。而今天哪怕真是我推了郑通夕结果也是一样，郑通夕想用这种方式证明在任习心中我们两个谁更重要，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任习根本不喜欢她。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维护自己更喜欢的人，而她恰巧不是那个被维护的人。”
“也许我也不是，但我不需要人维护。“
顾卿梢说完以后开始整理药瓶，最后站在药箱前又补充了一句。
“陆苍，有的时候，一件事的结果不是由真相决定，而是由人心决定的。”
陆苍抬起头，面前的少女站得笔直，身子一半被淹没在阴影里，看起来孤独又倔强，他想了很久后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你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