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使在人间(1 / 1)
夏洛离开家乡,从江苏南通的一个小城镇跑到上海读书,投靠一位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乡。她拖着一只黑皮箱,背着双肩包,口袋里就只有一千元不到的现金,这是她所有的资产。
夏洛那年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她也是那种被父亲宠爱着的小女孩,玩心重,却也好胜心强。少年不识愁滋味,即使她从未见过母亲,哪怕是照片,她都没看到过,夏洛却时常对每个关心她的人展露笑脸。她笑起来的模样甚是好看,仿佛冬季的阳光洒满房间,温的被子都是香的,暖的人心也变得愉悦。
夏洛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和父亲长的不够像。她是瓜子脸,父亲是国字脸;她是大眼睛、双眼皮,父亲不但内双,而且还是小眼睛;她不笑时,嘴唇有点嘟囔,父亲总说她小时候长的太好看了,总有人喜欢亲她的嘴,现在才变得肿肿的。也有大胆的男同学给她写情书,说她嘴唇很性感,她就笑,嘴唇弯的弧度很完美,幽雅而感性,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可父亲的唇很薄,小时候亲她的脸,凉凉的有薄荷的味道;父女俩唯一像的也就只有鼻梁,都很尖挺,显得一张脸也很有层次感。
父亲是一所重点高中的数学老师兼教导主任,很有学问,能写工整的诗,还会弹钢琴。夏洛倒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小学连跳两级,考大学也成绩优异,被上海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要不是经历那一场变故,夏洛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无依无靠,一无所有。仿佛一只折翼的天使落入人间,娇嫩的双脚踩在荆棘的路面上,每走一步都血流成河。夏洛那天在医院里似乎流完了一生的眼泪,从嚎啕大哭,到哽咽抽泣,一直到她没有任何意识晕倒在急救病房里。她睡了好长时间,差点都忘了父亲已去的事实,梦里她还看到父亲面色疲惫的跟她说话,似乎在叮嘱她什么。醒来后她就抓狂了,拼命厮打那些要把父亲遗体推走的医护人员。她不能失去父亲,在她人生的十六年里,父亲的烙印早已根深地步,她如何能离开父亲?夏洛再一次体力不知昏倒,她好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永远活在过去,父亲爱的影子里面。
父亲那天帮一位朋友开车去接外地来的亲戚,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父亲开的车跟一辆转弯的轿车相撞,父亲和那辆轿车上的司机都抢救无效死亡,警方最后判定父亲承担全责。夏洛怎么也不能相信,一向谨慎的父亲怎可能是这场交通事故的始发蛹者。而另一死者的家属也不依不饶,管夏洛要赔偿金,甚至闹上了法庭。夏洛没有办法,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卖了家里的房子,东凑西拼赔给对方二十多万。夏洛并没有怨恨对方,人都死了,二十多万能算什么!是一种补偿,还是一种安慰,也许什么都不是。可自己呢,她也是受害者,她死去的父亲,她唯一的亲人,又有谁来赔偿她?夏洛不要钱,她只要父亲还能拥抱她一下,还能责备她一句,还能做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可一切一切都是妄想,父亲终是离开了。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血已被擦拭干净,脸上没有刮干净的胡渣还清晰可见,鲜活得仿佛就只是睡去。
夏洛最后见父亲被推进去焚化,她就只能祈祷,那个帅气的父亲,那个善良的父亲,那个怀才的父亲,那个最最最疼爱她的父亲,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永远的快乐和幸福。而自己呢,也要快乐而幸福的活着,这一定是父亲弥留下来的唯一愿望和寄托。
父亲的朋友愧疚的请求夏洛原谅,夏洛没有怪他,如果是他自己开车,未必会出事。更何况父亲的失误,令这个朋友也很难做,两厢亏欠也就一笔勾销。父亲的朋友还是过意不去,联系了在上海的一个远房亲戚,那个人答应照顾夏洛,甚至承担了她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开始夏洛并不想去麻烦一个陌生人,可父亲的朋友向她保证,这个亲戚在上海开公司,很有钱,而且是个热心肠的人,帮助过好多南通的老乡。夏洛想了好久,剩下的钱连生活都困难了,更何况是学费,也就只能勉强答应。
没有了房子,算算也快开学了,夏洛决定提早到上海。自己必须把对父亲的思念深埋心底,而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避难所,也就只有上海,一个陌生人的家。也许在那里她能重新开始,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新的朋友……她好奇而向往,那个崭新的世界,会是她的乐土吗?
夏洛打电话给那个好心人,他叫徐鸿儒,年纪比父亲还要大几岁。他在电话那头客客气气的叫她不要担心,一切都准备妥善,而且劝慰她开学之前就应该四处走走,多玩玩,不要考虑太多。夏洛就想哭,那个人的声音温暖而体贴,惹得她鼻子一阵发酸。
徐鸿儒呵呵的笑,“以后叫我徐伯吧,我比你父亲都还大呢!”
夏洛就甜甜的叫,“徐伯。”叫完夏洛脸也红了,忸怩的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徐鸿儒被这甜美的叫声惹得心情大好,他一直想有个女儿,能搂着他脖子嗲嗲的喊爸爸。这个未曾谋面的夏洛,勾起他内心的父爱,也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买好车票告诉我时间,我到车站接你。” 徐鸿儒迫不及待想见这个女孩了,小小年纪,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却还懂得体谅他人,有与她年纪不符的豁达。
夏洛答谢后挂了电话,她轻松的舒了口气,徐伯果真是个好人。而且从这个好人的身上,她找到了父亲般的呵护,她只觉得熟悉和安心,这就够了。
徐鸿儒晚上开车到兰绮儿的公寓,他有专用司机,可要是他到那些情人的家里,一般都会留宿,所以经常是自己开车。房子是徐鸿儒买给兰绮儿的,小高层里的三室两厅。卧室是兰绮儿的得意之作,紫色轻佻的蔓纱,柔软舒适的大床,还有暗红色的灯影,都让徐鸿儒想到那些东南亚的□□场所。
徐鸿儒自己有钥匙开门,中央空调冷气十足,徐鸿儒还是脱了外套并解开领带,一天的忙碌只让他觉得什么都是束缚。兰绮儿听到开门声,飞奔过来,她就穿了件黑色的透视睡衣,遮不覆体。徐鸿儒知道这小妮子又开始挑逗他,其实两个人早已熟悉彼此身上的每个细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徐鸿儒只是厌恶的草草了事。兰绮儿之前做过隆胸手术,这令徐鸿儒很不爽,看上去再完美的胸,不过就是两水袋,想想就倒胃口。去浴室洗澡,蓬头的水温有点热,浇得他头脑不清。徐鸿儒又想到那个叫夏洛的女孩,比他儿子还要小一岁,都即将要上大学了,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而他的儿子,徐鸿儒心头唯一的痛,他们都已经有五年没见了。
水声哗哗,掩盖了徐鸿儒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