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别扭（1 / 1）
回到上海家中，艰难地擦过身，安然躺在床上时已是深夜，章仪林抱着不想让父母担心的心态给手机开了机，天知道正在四处旅游的父母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想起儿子了。
跳过那四个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他习惯性点开了微博查看。
苏凡：工作结束了吗？
苏凡：回上海了？
苏凡：路上可顺利？
苏凡：看到消息，尽快给我回复。
苏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答应过你国庆前会找到你，本打算这周末就回上海去见你。
苏凡：不要多想，等我周末回来。安全到家给我回复。
前四句的时间是在章仪林离开医院之后，接苏璠电话之前；后两句是在挂掉苏璠电话之后。
章仪林扁扁嘴，别扭地不知想些什么，直接转换了账号到“单眼阿林”，除了几条插科打诨的和要照片的，还有两条来自“苏璠Van”的私信。
苏璠Van：伤得严重吗？
苏璠Van：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这两条发来的时间也是离开医院之后，接电话之前。
联系你有屁用！你还能来照顾我不成？哼！竟然看了好几天我的糗样，笑话了不少次吧！……愤愤地乱想了一通，最后眼前竟浮现了“苏凡”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多想，等我周末回来。安全到家给我回复。”
怎么能不多想，两个人的差距那么大，网络上再亲密，终归要回到现实中，见光死果然是铁律！
一一：对不起，以前不知道您会这么早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我发誓会为之前的所有事情保密，请放心。
一一：奶奶的骨灰供奉在南普陀寺的天一阁，与其他的先辈们混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但是有香台可供拜祭。
章仪林转回“一一”的账号没头没脑的发了这么两句，正在纠结要不要再次关机睡觉的时候，一阵清晰的火车汽笛声在万籁寂静的夜里响起，吓了自己一跳。
苏凡：你回到家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不要说那样的话，以后我们的关系不会有所改变。
一一：怎么会没改变，以后您还是大明星，我只是小助理，实在不敢高攀。之前是我大胆了，自以为能偷偷当您的朋友，现在您知道了，请原谅我的逾矩，恕我以后不能再陪您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了。
苏璠看着章仪林的话，一阵揪心，前面几句看似是贬低他自己把错揽到他身上，但是闹别扭的语气和最后一句话都透露出深深的怨气，苏璠刚打了两个字，觉得不行，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但是已经提示对方已关机。
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章仪林丧气地叹了口气，天渊之别就摆在面前，以前还能通过网络进行掩饰和逃避，现在遮羞布被扯掉了，还有什么脸继续装好友。
这场躲猫猫的游戏Game Over了。
可是心底那拧成麻花似的焦躁感是怎么回事？从山坡上摔下来是挺丢脸的，可是也不是无缘无故失足摔下。当看到苏璠被刺，即使知道这是演戏，知道剧组肯定做好了防护措施，但还是揪心紧张到极点，以至于一激动想过去看看，身体像条件反射般动了，结果抱着相机扑到了山坡下。
所幸山坡不算陡上面也没石子之类的尖锐物，最终人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相机表面有一点擦痕也没摔坏，但是那种心慌失措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散。这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和今天在帐篷里翻看照片时的感觉一样，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把章仪林的脑袋搅得一团乱。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没有什么实质进展，最后只得出一个决定：划清界限，各走各路。在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艾伦让章仪林在家休息一天，他也就不客气地在家睡了一整天。等傍晚醒来，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拿手机叫外卖的时候，才看到手机又有四五个来电，有苏璠的，有翎姐的。
对着那个号码愣了半天，最后动动手指把有关这个号码的所有记录都删除了。在号码消失的那一瞬，昨晚积攒了一夜的混沌似乎也跟着消散了。
章仪林给翎姐回拨了电话。
“仪林？今天给你打了两个电话怎么都不接？”
“不好意思啊翎姐，今天睡了一整天没听到。”章仪林伸伸懒腰，发现自己身上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了。
“身上的伤没事了吧？艾伦已经被姐妹们削了一顿，这才两天就把你整残了。”
“啊？不赖艾伦，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害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明天就能上班。”不说还好，现在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现在到处痒得很。
“那也怪他没照顾好你。昨天DM打电话给老大一直问你的手机号，你别是因为苏璠才受的伤吧？”
“呃……呵呵，怎么可能……”章仪林冷汗直冒，女人的直觉好可怕！
“那他找你有什么事？”
“找我要照片？”虽然是信手拈来的借口，但是提到照片，又心烦了一下下。
真的只有一下下，因为电话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真的有照片！耶~~！翎姐快点叫小师妹传过来！艾伦那个小气鬼都藏起来了！小师妹万岁……”
章仪林满头黑线，这群女人……
翎姐离开话筒说了几句安抚她的姐妹们，然后回头重新开口：“咳咳，你也听到了，明天上班别忘了带相机。”
挂了承载了几个追星女生太多希望的电话，章仪林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机调到振动。
本来章仪林的习惯是每天都会整理当天拍摄的照片，但是这次一点都不想再动相机，甚至连把照片导出存到电脑的动力都没有。
第二天章仪林直接把相机递给女孩们，她们抱着相机，不好意思地对章仪林的伤势表示了关心，然后就扑到电脑上把照片导出，有翎姐在相信她们会控制不会外传。
不一会儿，小麦就兴奋地呼喊着：“哇~小师妹果然贴心，把其他不相关的照片都删了，只剩咱们的璠大人了，连挑选都省啦！”
老子才没有帮你们删！章仪林一想到相机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照片都带苏璠就脑袋疼，早上七点多的时候苏璠打过电话，当然没有接，那时候正在刷牙。
开着“单眼阿林”无聊地刷着微博和摄影论坛，搞笑段子和视频看了不知几则，一次也没笑过，摄影帖看了不知几页，没一图一字记在脑中。
“喏，收好。”翎姐把单反轻轻放在章仪林的桌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纱布，轻声问道：“照片你可一张都没删吧？”
章仪林心里一惊，心虚地躲开翎姐温柔关心的玉手，完全没有做好这么快就被拆穿的心理准备。其实非常容易，照片导到电脑里以后，照片的文件名排序一目了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否有缺失的号码，只有那几个被苏璠俊脸迷惑的小女生才注意不到。
翎姐抿嘴微笑，没有追问继续温柔地关心：“你今天没喝可乐？茶水间那一堆好像没怎么动。”
一想起这个，章仪林就泄气得不得了。
从早上起床开始，入目所有见到的东西，都能想到那个大骗子苏璠。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里面有几条微博的未读消息，多半是苏璠发的，没过一会儿又添了一条未接来电。因为心绪不宁也没赖床，就想自己煮泡面吃，可是一看到那箱老妈寄来的厦门伊面，就又想到在酒店餐厅里苏璠端走的那盘炒泡面。出门时，屈服于女生们强大的折磨力，万分无奈才带上自己的相机包。到了公司，滴水未进，茶水间里的那一堆可乐很诱人，突然害怕被碳酸蛰伤自己的喉咙和五脏六腑，给自己倒了杯水，加了多多的冰块。回到座位上，电脑桌面那张被苏璠评论过的照片，本来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之一，现在却有点不敢直视。不论开哪个微博都有苏璠的痕迹，特别是“苏凡一一”账号上那数百条的私信聊天记录，章仪林一条也没删过。
章仪林觉得悲催极了，这才多长时间，苏璠这个人就融入他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特别在公司里，好像哪都有他的影子，工作间里和自己聊过天，会议室里女孩们放过他的访谈，摄影棚里拍过广告拍过宣传照，还是裸/体的！茶水间里也聊过天还喷过可乐……所以今天上班一直感到窒息得难受。
“少年，你这是怎么啦？”翎姐揉揉面前这个垂头丧气的男孩的小脑袋，“是不是苏璠欺负你了？如果真碰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姐姐。”虽然翎姐对苏璠的人品还是比较信任的，但是也不排除演艺圈确实有变态的情况，不由得担心起这个孤身一人在上海的单纯学弟。
“翎姐，你觉得普通人能跟大明星做朋友吗？”章仪林鼓起勇气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翎姐心里一紧，果然是与苏璠有关，那就麻烦了，琢磨了一下，尽量把话说得中肯一些：“虽然说做朋友从来都不分贵贱，但是做大明星的朋友恐怕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和非议，可能没办法像普通朋友相处那样自由自在，不过只要两个人是真心做朋友，这些小困难都不算什么，你觉得呢？”
真心做朋友吗？章仪林仔细揣摩了一下翎姐的话，觉得重点就是在“真心”二字。这一个月来自己是真心想与苏璠做朋友吗？如果是真心，何必躲躲藏藏隐瞒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自卑和自尊心时不时在这场友谊中作祟。那他呢？会真心把一个小助理当朋友吗？两个人这一个月来的互相关心和轻松的聊天都还历历在目，在网络上和他相处自己很放松，为什么一联想到现实的身份就接受不了了呢？
“虽然翎姐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不过别太为难自己，顺其自然吧，人与人的交际中虽然不能去算计他人，但是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有什么烦恼想说的时候可以尽管跟翎姐说。”翎姐看着陷入思考的章仪林，拍拍他的小脑瓜，提醒道。
“谢谢翎姐！”章仪林像得到了后盾，振作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章仪林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摄影里、工作里，把相机里的照片也导到自己的电脑保存好，然后把相机清空。老大们有外景的时候都积极的要求跟着，没事留守公司的时候，还是会开微博论坛，只是不再开“苏凡一一”的账号。“单眼阿林”像往常一样转发一些有关摄影的微博，再写写自己的心得和生活琐事，即使那群女生当着自己的面讨论大明星苏璠，自己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在一旁喝自己买的可乐，一切都和一个月前一样，除了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有一通未接来电。
在章仪林自以为已经麻木的时候，看到真人的那一霎那，就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