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意外（1 / 1）
艾伦让章仪林站在一处山坡上，他跟着剧组在战场中间拍：“一会儿里面乱哄哄的，我顾不上你，你就站这拍拍全景就好。”
章仪林架好三角架的时候，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慢慢积累了厚厚的云层，加上现场的浓烟，让整片沙场晦暗起来，倒真有那么点战争现场的味道。虽然这些都可以通过后期渲染，但是现场的感觉却不同，给演员的情绪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摄制组分成了三组，一处在章仪林所在的山坡上，一处在沙场边，一处在战场中央。
远远地看见两军对垒，中间空出的空地双方将领分别骑着马正在谈判，章仪林调整了长焦镜头，苏璠的身形在取景器里慢慢放大。这段戏并台词不多，但是双方纹丝不动对峙了很久，想必是艾伦正在拍剧照。等了一会儿，苏璠和对方将领策马回到自己军队前。
接着号角划破天空骤然响起，战鼓也紧跟着擂动全场。双方将领恶俗的喊了一句：“冲啊！——”只见苏璠一方军队往前冲去，苏璠带头策马冲出，左手拉缰绳，右手高举重剑，面目狰狞怒吼，颇有气势。冲锋的部队在百米处停下，然后退后，再来一遍！同样的步骤再换对方军队来两遍。休息片刻后，战场中央的剧组退出，艾伦很快回到山坡上。这一次，号角响起后，双方军队同时冲出，直到双方将领执剑执枪相对，双方士兵也刀刃相见。很快所有人动作再次停下，退回重来！一旁的章仪林看得直冒汗，群众演员真不容易，要是自己跑一趟就该歇菜了。
跑了数趟，直到刘导演挥手表示这个全景场面过了，沙地上的大部分群众演员才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兴高采烈地脱衣服领工钱去了。但是这组剧情还没完，一部分挑选过的群众演员还要陪着两位将领拍相搏相杀的近景场面。艾伦又跟着剧组冲进混战之中，章仪林恨自己还在拖后腿水平。而两位将领则是坐在马上决斗，既要控制住马，又要举剑相挥，主角还得注意表情耍帅耍酷，这对演员来说是不小的考验，通常除去正脸，其他整体画面都会用替身。但是这次对方将领本就是由马队负责人饰演，而苏璠也坚持自己上阵。
章仪林只得调整镜头对准两位将领抓拍，特别是苏璠脸上凶狠愤恨的表情，让他觉得生动不已，整个脸都贴在相机上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两位演员好像真的对对方有深仇大恨，在武术指导的教导下奋力厮杀，场面惊心动魄。最后是满身血迹的苏璠和几位部下提剑站在一片死尸之间，背景是飞扬的黄沙和黑色的浓烟，画面血腥残酷。
战场上的戏就到这了，最后导演要求补一组苏璠在马上被对方长丶枪丶刺伤的场景。苏璠坐在马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和脖子，向对方示意可以开始，双方分别执剑执枪向对方冲刺。从章仪林的角度，他们相遇的刹那，对方的长丶枪狠狠地刺进了苏璠的左肩，苏璠身体一顿翻身摔下马。
“啊！——”一声惊呼，紧紧盯着取景器的章仪林突然全身一颤抱着相机向前扑去，连人带机一起滚下山坡。战场中央的苏璠在摔落下的空中就从人缝中，看到自己一直注意的小山坡上那个小人影突然从山坡上翻滚而下，随着两人几乎同时重重的落地，心里跟着一窒，强硬地推开前来帮忙的助手，自己从地上厚厚的几层泡沫垫上跃起，然后毫不犹豫重新跳上马，向着山坡奔驰而去。
五六米高的山坡下，满身黄土的章仪林被几位工作人员围在中间，远处有人拿着担架正跑过来。苏璠下马跪在章仪林身前，伸手拨了拨章仪林盖住眼睛的乱发，露出的额头上明显有一处撞伤，已经破皮见红。一边心疼一边轻轻帮他擦了擦脸，不敢妄动他的身体，苏璠完全失了平时冷淡镇定的样子，焦急地低声喊道：“一一！一一？听到吗？哪里痛告诉我！”
死抱着相机的章仪林眯开眼，捂着额头哼哼唧唧的叫道：“唔……脑袋怎么嗡嗡的……”挣扎了两下想坐起来，浑身突来一阵刺痛让他重新躺回地上，“嘶……我怎么……啊！苏璠，苏璠没事吧？……”脑袋终于清醒起来，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璠被刺伤摔下了马，等睁大眼睛四处打探，才发现嘴里呼喊的人就在身边，那张俊脸就在自己头顶，而他的左肩也完好无损。
“我没事，倒是你，到底哪里痛？”苏璠这会儿没心情打趣章仪林的一副狼狈傻样，因为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无处下手，正急得不得了。
“呃……我哪里都痛……”章仪林像突然泄了气般，嗫嚅了一句。
剧组医生和武术指导也已经跑了过来，蹲在伤员身边，动作熟练地对章仪林的身体粗略检查了一下，抬抬腿动动胳膊，但是看这伤员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傻呆呆地瞪着苏璠看。这是摔伤了脑袋还是见到偶像痴呆了？
“扛上担架先送医院吧。”医生看不下去，指挥工作人员干活。
章仪林毫无反抗地被抬上担架送走了，苏璠即便着急也知道现下无法跟去，导演和艾伦嘱咐医生照顾好这孩子让他稍稍放心。导演随即要求苏璠补拍被刺伤的近景，苏璠点头应允，只是面色不用化妆已比之前暗沉许多，失了些许血色。
艾伦向导演组确定重要的镜头都拍完，就收拾了东西赶往医院。等苏璠结束一天的工作换好装和导演一起前往医院探望，被告知章仪林已经出院了。
“艾伦，那孩子没事吧？……那你们……什么？干嘛这么急回去，也不等我派车送你们……好好随你，需要报销的你别客气，好好照顾他。行李和器材我会帮你送回去。”导演挂了电话，转头对苏璠和DM说：“他们先坐车回上海了，那孩子是皮外伤，都做了处理。你们认识这小助理？”
“我们在上海的其他工作中有认识。”DM瞪了苏璠一眼，自己对导演解释道。
“哦，难怪苏璠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啊，呵呵……呃！”刘导演被DM杀人的眼光唬得马上停了话头，心里默默对手指，人家又没有说错，这个DM还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大导演啊，一个经纪人三番四次给自己下马威……
DM可不管大导演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拉着全程冷面的苏璠离开了医院。
回沪的大巴车上，艾伦收起手机：“你真没事？可别在我身边玩暴毙啊！”
“我没事……”章仪林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地靠着窗一动不动，受伤的额角经过包扎抵在玻璃上，又痛又麻。
“那是失恋了？”
“失个P！”扭扭头，整张脸都要贴在玻璃上了。
“那干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从坡上摔下来是挺丢脸的，不过也没那么惨吧，现场也没几个人认识你啊……”艾伦看在他全身受伤的份上，耐心安慰着，后面还说着什么章仪林已经听不到了。
是挺丢脸的，不过不是因为从坡上摔下来……光他一个认识我就够了。滚下山坡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晕了一阵，迷迷糊糊间听到苏璠的声音在叫自己“一一”，以为自己在梦里。睁开眼后发现真的苏璠就在自己眼前吓了一跳，那刚才的“一一”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苏璠真的这么叫自己了？
章仪林平时的确是很迟钝，但是近在眼前的苏璠那满脸的担忧那么明显，想起平时，不论是作为一一还是作为小助理，与苏璠相处的点点滴滴，明明破绽那么多……他一定是早就知道我就是一一了吧，所以才那么信誓坦坦的说会找到我。
现在感觉特别丢脸，自己躲躲藏藏的行为人家早就都看在眼里，肯定在心里不知道笑话了多少次，自己被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很好地隐藏在他身边默默关注他，甚是得意。真相却是完全相反！大明星耍着小助理玩肯定很有意思，揭穿后，以后应该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他还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自己还是做回默默无闻的小助理吧。很奇怪，竟没有多少愤怒，心里满满的是失落和惆怅，还有一些焦躁，对自己来说失去朋友比失恋更落魄。
车子经过高速收费站的减速带，带来一阵轻微的颠簸，把全身都是皮肉伤的章仪林震得叫苦连天，窝在椅子里咬着牙，忍了过去，全身冷汗都冒了出来，也亏得这一阵痛，让他不再烦恼那丢脸的悲催真相。不再自怨自艾，靠着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口袋里的手机连响带震了几次都没有感觉到，直到被艾伦摇醒：“喂，小师妹，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整车人都不大高兴了，你快接吧！”全车人受够了火车汽笛声和《江南style》，无比感激艾伦。
章仪林听了赶紧坐正了，忍着扯到伤口的痛，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手机右上角还有提示微博收到几条消息和未接来电。愣了两秒，《江南style》停了，但是没几秒钟又响了起来。章仪林果断收到周围强烈的杀气，赶紧点了接听按钮。
“喂？您好？”
“……”对方没有说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哪位？打错了？”章仪林有些不耐烦了。
“章仪林？我是苏璠。”是熟悉的磁性嗓音。
“……”这回轮到章仪林无语了，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心跳值陡然升高，有些懵了。
“咳，我看到你受伤了，你没事吧？”苏璠的语气也显得有些不自然，的确，一个大明星给一个小助理打电话关心伤势，的确不正常。但是苏璠已经急疯了，在看到那样全身都是伤口的章仪林后，还要强忍着完成工作，之后却完全联系不上他了。已经顾不得暴不暴露，以辞演马上退圈作威胁，逼迫DM找黑匣子的人要来了章仪林的手机号码，他一定要确认一一到底有没有事。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是……”章仪林竟被自己的小名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苏璠被这问题噎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在选片的那天。你的伤……”
不等苏璠说完章仪林就掐断了通话，毫不犹豫地关机，这下……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