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江南老（1 / 1）

小雨初歇，空气中着着水汽很是清新，找了城中繁闹的客栈，要了临河的上房，朝窗外看去，来往的渔船悠然自得，渔夫斗笠蓑衣淳朴自然，偶尔而过的画舫隐约听得见脆弦滟歌，客栈老板还笑着介绍说入了夜河上更是热闹，流光溢彩的船儿，美不胜收。多少年了，一直居住在西北荒漠之地，连面皮都被那烈风吹得粗糙了，这般纤细婉约，怡然风流的光景，在梦里都许久没有见过了。霍璟梵不由的出了神。

新鲜的茶叶，细腻的茶点，盘碟中的菜色皆是透露着水乡的秀气。楚承拿着筷子不知怎么下手，按他们原来不拘礼节的就食方式肯定不妥，此时还与霍璟梵同桌，不合规矩。犹豫间看着霍璟梵自在的吃菜，不觉有半分不适不妥。衣着不俗，举止之间得体有礼，外人看来，确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楚承倒想起了眼前这位的出身，片刻回神，才别扭着斯文的落了筷子，怎知霍璟梵也不吃了，反而朗声取笑他。楚承一向憨直，不善辩言，挠着脑袋很是不还意思。倒是霍璟梵气色好了很多，楚承一直小心留意，霍璟梵的毒没有发作的迹象，总算能安然熬过这一天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再日清晨，青石板的路道还是湿漉漉的，檐角闲适的落着水滴。悠悠地用了早饭，就去寻那老头，方才进门，老头又溜溜达达的带着他们往外去。

“卫神医，这是要去哪？”

楚承问，老头这会儿也不卖关子，直接回答道

“醉歌浮生说是难解，只因为解这毒需要的药引天下难寻，据我小老儿所知，只此一处”

颇为得意的背着手显得更是大腹便便

“别人都不知，哈哈”

听着这把握十足的语气，两人都不再作疑问，紧随着老头绕过大街小巷，眼见着接近城郊，淙淙水声入耳更盛，还远远瞧得一小座郁郁葱葱的山峦。继续接近，地势走低，最后是停在河边一户青瓦白墙的庭院外，前院正门不掩，门檐下悬一垂丝柏木匾额，上书“烟渚泊”。

山近水绕，薄雾缭萦，确有几分缥缈之意，好一个清浅浮动的景致。“泊”字宁静致远，自在自得，好不率性洒脱。

不觉品味，对庭院的主人生出了好奇。那老头却不管不顾的直闯了进去，扯着嗓子喊“沈丫头”，一双髻碧衣的小女儿闻声走了出来，豆蔻年华，双眼生得很是灵动，声音黄鹂般清脆

“你这老头，定又是来讨酒喝的”

老头也不恼，嘿嘿的笑

“这次还要讨点别的东西，先带我们去见你家小姐”

那小女儿打量老头身后起两人，见他们模样周正，器宇轩昂，甚是少见，不似凡人，刚要开口询问，又一紫衣女子从屋里出来，年纪要长些，温婉文雅

“是卫先生来了，莫要在意渌檀胡言，小姐正在后院歇息呢，诸位稍候”

责备的看了那渌檀一眼

“还不快去请小姐出来”

小丫头倒是十分忌惮，忙不迭的去了，紫衣女子这才请了他们进屋吃茶

“叨扰了”

霍璟梵微微低头，礼数周全，老头这时也不再唐突，怕是还算记着是来请人帮忙的，安分的坐了喝茶。

沈蕖陌书看了半本，握着卷子依着躺椅犯困，突然被外院的吵闹搅得不得安生，撑起身子正要叫人，渌檀便走了进来，道那卫老头在外面候着，还带来了有两位面生的年轻男子，说是要讨东西。沈蕖陌听了好笑，讨东西？除了那几坛子酒，还有什么东西是那酒鬼老头会心心念念惦记的，多带了两个人，难不成还想全都要了去？不然，还是给自己送生意来了？也不瞌睡了，起身扫了扫衣裳，有了那么点兴致。

女子纤细，眉眼清远，肤脂白皙浅薄，很映衬江南之地的水灵。中人之姿，想来是一般小家碧玉，只是举止都流露着几分随意散漫，又出乎意料的有些特别。霍璟梵轻摩着茶杯，不着痕迹的兴味。

一见正主，老头换了正紧脸色，直言要求这“烟渚泊”中的“绮昔”，女子闻言敛了笑，松开了扣着茶杯的手指，抬眼依次掠看过他们

“为何”

声音不似多数女子那般嘤然，也不带江南女子的软糯，清朗滋润，倒也妥帖

“解毒，做药引用”

老头看向霍璟梵，沈蕖陌方才也已经注意到此人虽雅人深致，却一身掩不住的病态，面上更是隐隐透露了死气

“只是需要取些花叶树皮之类的”

老头也不含糊，知道沈蕖陌有所顾忌

“我知道仅仅是这些也价值万金，实在解此毒非‘绮昔’不可，恐这天底下，也只在‘烟渚泊’才寻得到了，沈丫头大可放心，银钱什么的，这公子哥多的是，你大可开口”

这番话有理有据，道明处境，还不忘将人吹捧一番，果真是只老狐狸呢，若是平时，不失为一出好戏，只是如今事关自己的性命，霍璟梵识度配合

“卫神医说得是，救命之恩，霍某万不会失礼了小姐”

沈蕖陌似是考虑，还当真是来给自己送生意的，这桩生意，并不吃亏，那“绮昔”虽说珍贵难得，毕竟也只是一株树罢了，遇上识货的，到说出那么点价值，放在一般俗子眼中，恐怕还及不上一两银钱，在“烟渚泊”长了那么多年，只知那树可赏花再摘些果实酿酒，果真还有救人性命的功效，也算造化了。便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