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尴尬相亲（上）（1 / 1）
回到家时天还未黑，见到了离别了快一年的父母，他很高兴，父母更高兴。家是他最温暖的港湾，他暂时忘却了那些伤痛，舒心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他的父母，也才五十岁上下，但由于长年的贫困病痛和操劳过度，显得有些苍老了。见到儿子平安健康地回来，两位老人也没多少话，只是高兴得喜笑颜开，他的母亲还高兴得偷偷抹了几把眼泪。他把从广州和县城买回来的一些新奇好吃的点心、水果、肉菜一一从包里取出来，亲手剥给父母吃。
“屋后养着两只鸡呢，等过几天你弟弟回来了，就宰了给你们吃。”母亲一脸的慈爱，一边拣着从菜园里摘回的青菜，一边说。
林政永“嗯嗯”地应着，抬头打量着这依旧寒酸破旧的房子，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痛。村里的人家，基本上都盖起了两三层的楼房了，只有他们家，还是十几年前起的三间旧土墙瓦房，家中几件旧的家具比他年龄都大，也都老旧得不成样子了。
吃完饭后，父母和他三个人就在昏黄的白炽灯泡下商量起了家中的大事。
“跟你大舅借的五千元钱，三舅借的一万三千元，宏喜叔借的七千，前年时就已经都慢慢还清了，文耀家借的一万元，原来还了三千，去年你从广东寄回来总共八千，我把钱还清人家了，现在还剩一千，我留着，你要用的时候，就拿去用。”父亲拿出一个他们兄弟用过的小本子，一边翻着，一边说。
“爸，这钱是给你和妈用的，不用给我。我现在能挣钱，这不，我这里还带回来两千给你们用呢。你们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就去买，不用怕花钱，现在好了，不同以前了……”
在一旁做针线活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儿啊，我们年纪大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了。要担心，就是你们兄弟俩个。你弟弟还读书，也没什么担心的。就是担心你。”
“妈，我没什么呀，好好的，担心我什么呢？”
“你几岁了？”
听母亲这么一问，他就知道他和父母之间最令他头痛的问题要来了。他硬着头皮不做声，准备迎接例行的拷问和洗脑。
可这一次，他母亲看着他好一阵，却不象以前那样唠叨了，只是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姑妈上个月来过，说他们村有个女孩，跟你年龄一般大，长得也不错，也是高中毕业生，现在也在广东打工。这个条件不错，跟你应该说得来……”
林政永静静地听着，这一次他不象以前那样一口气就拒绝了。
“在广东打工……”他心里默默地想。
“以前帮你介绍的几个，你都说不合适，现在这个……你姑妈说，这个女孩这段时间从广东回来，现在还在家，她了解了你的情况，也想和你见个面，你看……”
“妈，”林政永点了点头，“我去。”
第二天的中午，林政永就又回到了县城。姑妈家就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很大的村子里。以前他在县城读高中时，以及后来在县城做工时，也步行到过姑妈家好多次。虽然路不太远，但为了不让汗水和灰尘使自己看起来太狼狈，他破例坐上了一辆搭客的三轮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他看着自己手拎着的一大袋送给姑妈家的水果，和那身很少穿的白衬衣黑西裤，不禁有些惘然。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来的目的是什么。相亲？他一点儿也不抱希望。他觉得他的心已经死了，即便没死，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没有一段时间的疗养，是恢复不过来的。给父母交差？也许是吧，即使不成功，至少还能让他们相信，他没有忘记自己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责任，能给他们一丝慰藉。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一点儿也不紧张。管他呢，怎么样的女孩我没见过，她能有金秀漂亮，能有……颖安……聪明？
这时突然想到颖安，他的内心又是一阵狂乱，和狂乱之后的迷茫。
姑妈家就在村子中间，一个大大的水塘边上。他刚走到门口，正想着要抬手敲门时，就听见有人有背后叫他的名字。
他一转身，就见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一群正聚在一起聊天的人群中，一位身材结实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朝他招手。
姑妈只比他父亲小两三岁，却显得好象年轻十岁一样。她是一个热心开朗的人，走起路来轻快有力。小时候，他就对姑妈怀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她对他们兄弟俩非常和蔼可亲，疼爱有加。她每次回娘家，总有很多糖给他们吃。以前，她还曾经要介绍过两个女孩给他认识，只是他当时无心于此，都一一婉拒了。
姑妈一边责备他不该带东西来，一边笑呵呵地把他领进屋。
“你姑父去帮人家起房子了，表弟在柳州学开车，表妹在技校读书，过几天才放假回来。”姑妈舀了一大碗玉米粥送到他面前。
林政永每次来姑妈家，都喜欢吃她煮的玉米粥。他象是在自己家一样，随和地捧起碗，很快就把一碗粥喝干净。
“饱了，太阳太大，我只是口渴。”他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姑妈说。
姑妈也不再强求。她问了他一些在广州的近况，话题就转到了那女孩那儿。
“她跟你一样大，24岁，高中毕业，人长得很漂亮，”姑妈重复着昨天他从母亲那儿听到的话，“以前好象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两年前她去广东打工，上个月刚回来，说要在家呆几个月。这么大的女孩还没对象，她家人也很着急。正好，你也要找对象，我一想，你们应该蛮般配的，就想让你们认识认识。”
林政永一边听，一边点头，他的脑中，不停地闪过金秀和颖安的面容。
“前几天听说你要回来，我就跟那女孩说了，她也想要见你。”姑妈继续说，“你可要表现好一点，这个女孩人非常好的，漂亮，脾气也好，通情达理，算是我们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啦。”
“漂亮，脾气好，通情达理”，林政永把这几个词反复咀嚼之后，突然有些动心，对和这女孩会面产生了兴趣。
“你见到她时，不要一开始就说你家里的情况，也不要说父母生病的事，先把她稳住，以后再慢慢来。这个要记住。”姑妈最后叮咛。
“我家里的情况，父母生病？”他一下子就泄了气。
“好，我记住了。那就先和她见个面看看吧。她在哪儿？”
“别急。她现在不在村里，在县城里给一家饭馆打短工。你再吃碗粥，等会儿我带你去。”
他和姑妈坐着三轮车，重新回到县城里。三轮车在姑妈的指引下，径直停在了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的一家饭馆的门口。下了车，林政永才发觉他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正是下午两点钟左右，是餐馆最闲的时候，也是夏日里最热的时辰。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跟她说，让她出来，你们再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聊聊。”姑妈虽然外表开朗，考虑问题却心思细密。
林政永就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他突然感到心跳得慌。
“奇怪了，难道今天真的有什么兆头？”他想。
几分钟后，姑妈推门出来。她的后面，跟着一个步态慌乱的女孩。隔着几米远，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就都呆住了。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短袖衬衣，圆而俏丽的脸，挽着一条马尾辫，身材适中，亭亭玉立，用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望着他。
“怎么啦，你们……”姑妈夹在两人中间，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你是……林政永？”她惊叫了起来。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哦，是你啊，黄青柳。”他眼睛望着姑妈，“这是我高中时的同学。”
“啊？”姑妈的脸色马上转为惊喜，“哎呀，这真是……这真是……”
黄青柳讪笑着，两只手局促不安地轻轻搓着，看样子不知道该怎样办才好。
林政永这时也回过神来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哦，那好，往那边不远有家冷饮店，我们到那里坐坐吧。”
“哎呀，是是，你们去坐坐，好好聊一聊。我……就不去了，我去菜市场买菜。今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到我家吃饭。”姑妈比他们两个人都要激动。
“姑，一起去喝吧，休息一下，喝点饮料再走吧，天气这么热，口渴。”林政永劝她。
“你们两个去。我就不去了。你们既然以前是同学，也就不用认生了。”姑妈呵呵地笑着，意味深长地左右打量着他们俩。
林政永只好过去挽着她的胳膊，走到一旁，低声地对她说，“姑，不是那么回事，我以后再跟你说。今晚我们就不去你那里吃饭了。”
这一下，姑妈的脸又由晴转阴。“不是什么？同学就不能……阿永，你可要把握好机会，这个女孩……”
“好好好，”林政永只好求饶，“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