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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贵族少爷小姐们的谈笑时时传来耳边，达沙脸色泛红，望着这般人群轻笑。
虽然没有人来搭话，苏摩却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宴会里准备了诸多上等美食，他吃了不少，在一张长形餐桌边停靠着，与苏摩三两句断续地聊天。
苏摩举着杯轻碰达沙手中的杯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和在场其他高举酒杯谈笑风生的贵族一样，他们也置身在盛会里，庆祝着这场节日。
苏摩品尝着他的杯中酒，不忘笑着望向身边的人：“浮楼，好喝吗？”
“嗯，好喝。”达沙也抿了一口。
这是一杯果汁，若不是苏摩心细发现了，他还不知道宴会上会有这样好喝的饮品，因为他不擅长喝酒，苏摩才请他喝这个，果汁的甜味很符合他的心意，他喜欢甜的东西，以前尝的少，现在觉得这种味道会让人觉得很愉悦，于是迷恋地喝了两杯了，刚才又盛上了一杯。
就在达沙想要再尝一口的时候，手腕忽然剧烈被人揪住摇晃——
他顺着突入其来的大力，被拉扯到了一边。
“啊？……”
对方没有犹豫就蛮横劈手夺过了他的杯子！碰撞之下，果汁泼洒在薄薄的衣衫上，浸湿了一大片，小腹立刻感到一阵冰凉，而且这件白色的衣衫下摆也瞬间变了色，达沙两手空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脏了的衣服，一时惊慌四措。
这个人怎么能用蛮力抢他的杯子？达沙通红的脸看着诃罗，又是他，每次都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却从来不说为什么不高兴。
诃罗冷着脸把杯子往边上一甩，易碎杯子当即就砸了一地，这个动作让周围好些人连连避让，有的认出是诃罗王子，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多看。有个小婢女想上来收拾残局，地上的碎片容易划伤其他客人的脚，却被诃罗用怒目硬生生瞪了回去，站在一边不敢动。
诃罗……太过分了……
“你喝了多少？”诃罗扬起的眼角燃起怒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达沙愣愣的，没有回答。
苏摩依然保持着他一贯优雅冷静的风度，想上前解围也不是，只是环着手礼貌地行了个礼，“诃罗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跟在诃罗身后的两个跟屁虫已经屁颠追过来了，诃罗与达沙正僵持着，莲加见状就低声惨叫了一声，想也知道是皇兄又不高兴了。
“浮楼！”莲加看见地上有碎玻璃，几乎是提着脚步小心地跳了过来，想抓住达沙的手，见他胸前的薄衫竟然被泼了一片果汁，华美的白衣服已染成深色，很不协调，在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公主眼里看来更是触目惊心，她咬着唇缩了缩，紧张地看着，“这是……”
那迦一脸抱歉，从旁拍着诃罗的肩，扶着他走到了一边，“他喝醉了，喝醉了！浮楼，你没事吧？”
那迦只是想找个借口帮诃罗洗脱而已，他这要不是醉了，还胡闹发脾气，谁都不会原谅他，莲加没好气地瞪了诃罗一眼：“皇兄你干什么！……”
达沙往后退了一步想，和莲加避开一段距离，他身上现在弄脏了，接近谁都不太方便，更是抗拒莲加的关心。诃罗已经不是第一次冲他发脾气了，虽然他是人质，但也是座上客，这场宴会，他也是受邀而来的，心里有羞愤也有疑惑，一直不敢直视诃罗的眼睛……
诃罗忽然感到失措，他不想迁怒谁的，可是一想到某人被灌醉了以后，苏摩上下其手的情景就恶心。结果每次都这样冲动，这次又闯祸了，莲加和那迦都在用行动斥责着他，诃罗眉头立刻就软了下来。摆开那迦过于碍事的手，他重新走到苏摩的面前，“他不喝酒，半口就醉了，你们竟然让他喝了这么多？”
苏摩盯着他额边极力强忍的青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捂着下唇笑出声，“诃罗殿下，这是……葡萄汁。”
那迦张着嘴，揉着头发无奈地摇头：“我说他醉了吧，他哪分得出来！”
几乎要暴跳如雷……又一次丢人……诃罗攒紧拳头，一腔怒火憋回了胸口。他还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这么出糗……这不是那迦的长项吗？何时落到他的头上了！
莲加再次关切的问了一句：“浮楼，你怎么样？”
达沙向她笑了笑，“我没事。”
只是衣服脏了而已，又不是哪里受伤了，他们用不着这样担心的，不过被大家关心的感觉真好，在那贝勒斯交了很多朋友，每一天都过得挺好，只是一件小事，达沙没有因此心情不悦，待会再问问诃罗是怎么回事吧。
莲加看了看四下的婢女，几乎都因为诃罗殿下发火而退到另外的角落去了，她说着，“衣服都弄脏了，快叫人带你去换一下……”
“我带他去。”诃罗拦下莲加的步伐，高大的身体偏要挤在她和浮楼之间，莲加停了下来。
苏摩笑道：“殿下，您不是醉了吗？”
这带着讽刺的话，从容不迫的声音……越听越烦心！
诃罗没有客气，而是撞开他，“让开。”
苏摩自主往后退却，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诃罗斜眼瞥向身后，达沙他不解地回避着。诃罗生起了闷气……为何苏摩频繁的和浮楼走在一起？一个三十上下的老男人，究竟哪一点吸引人了……诃罗拉着达沙的手臂，往外走去，越走越快，达沙都快跟不上他了。
“过来过来，快收拾一下。”莲加招呼着侍女过来收拾这一地残局，立刻就有人跑了过来，她拉着那迦低着头说道，“哎，那是我选的衣服！那种丝布很贵的，弄脏了就没法洗了，皇兄也太过分了！”
那迦埋着头听她说完，一拳在另一只手心重重捶了一下，有些恍悟，“……难怪啊，我说怎么看都不对劲儿，诃罗怎么会选那种衣服。你干嘛说谎？”
也就只有她这样古灵精怪的女人才会觉得男人穿成那样好看！还逼着他说好看！然后让浮楼也误以为好看！完了完了。那迦叹着气，这下完了吧。
莲加皱着眉很委屈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帮我皇兄讨好浮楼吗，前几天他说浮楼不太理他，我就撮合一下，而且，他应该挺喜欢那种款式的衣服，哎，那迦，那迦……”
那迦已经不想再理会她的辩解，埋头冲进了人堆里，要是诃罗再发火千万不要找上他，他绝对不是小公举的帮凶……
出了门，达沙一直垂着头跟着诃罗走，诃罗走得很快，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诃罗要生气这一回事了，只想赶紧换下这身衣服，刚好是华灯初上的傍晚，已经没有白天的日照，凉风吹进胸口有些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总是会慢一步，诃罗也没有等他的意思，一直往前走，似乎还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
走了很久诃罗才放缓脚步，也快走到了通往后殿各个庭院的门口了，诃罗把他带来一间无人的会客室里。门口待命的侍女吃惊地看着他们，赶紧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送来。
诃罗拽着他停在沙发边上，刚松手就问道，“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本已在夜风吹拂中平静许久的心情，仔细见到这身装束后又莫名冒火。
达沙白嫩的肌肤在屋子里暖色明亮的灯光映衬下，透出一丝润红，带着些许诱人的味道。胸前凸起的部分若隐若现，这层薄纱根本遮不住他要捕捉的地方，而且光是在脑海里就已经幻想了好多次。即使是任何国色天香的宠娈、艺伎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比不过此刻香艳的气氛。
没想到这样的衣服在他身上，会这样吸引人，说合身也不是，说不合身，也不是……
明明不是他一个人这么穿，还有很多人都会只在身上披一件纱衣或者托蒂，袒胸露乳的着装在街上比比皆是，为什么……
难怪刚才苏摩的眼神那么柔情，所以自己才会暴跳如雷？
总有一块石头在心口堵着，他好想说，却硬是卡在咽喉处动弹不得。
“……这个？”也许同样觉得很不庄重，达沙抬起手背在胸前遮掩，“不是，你送的吗……”
诃罗咽了一口气，看向别处，有些不明白，“谁跟你说的？”
“嗯……反正，衣服都脏了，我马上就换下来。”达沙连忙拿着侍女送进来的干净衣服，笑着看他。检查了一下衣服有没有破损或者是不合身，看起来是很合适他穿的衣服，也是很薄的款式，没有露出太多部分。
“是谁带你去换衣服的？”诃罗沉声道。
“莲加公主。”达沙很快就回答他。
诃罗点着头。有个偷笑的声音安慰着自己，还好，是他那个调皮的妹妹捣鬼，不是其他人。那就行。
又有个愤怒的声音打了那个偷笑的声音一拳。
你在想什么！？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达沙捧着衣服往里面走，诃罗紧接着喊住他，“你去哪？”
达沙指了指内室的那道帘子，“去……里面换。”
“就在这换！”差一点跺脚，诃罗盯着他的后背。
这件纱衣，不仅袒露，连后颈都露了一半。那白皙的分明的骨骼上，搭着他的碎发。
诃罗从头到脚都在发热。他转身扶着墙壁，轻微的痛感完全掩盖不了内心的亢奋。
他这是怎么了，他脸红了吗？
脸好烫……
“好吧……”达沙当着他的面开始解开腰带，还好不复杂，他三两下就将上衣连着长袍取了下来，这一刻屋内格外安静，只有他换衣服的沙沙声。
刚褪下上衣，耳际传来咚的一声。
“诃罗，你怎么了？”
诃罗似乎捶了一下墙？
“快点脱了换上，我又不会偷看你。”
诃罗挑着眉，极不厌烦地扫过他身上，而且站远了一步。达沙也不打算从他一如既往高傲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反正这个王子的心事，他就没有懂过。达沙自顾自的继续脱着衣衫，诃罗咳了一声，彻底背过去。
这个声音，好像是脱到大腿的部分了？
好像，完全脱掉了。
……嗯。
换上新的了。
诃罗一声不吭的对着墙纸，恨不得划出一朵花来。
达沙重新系上干净的衣服，笔直地站着整理起衣襟，这件似乎是统一制作的长衫，还是新崭崭的，那件脏了的衣服被他堆在沙发边上。
换好以后，才有些不自在的看着诃罗，他从刚才起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好像有些奇怪，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他换好了……诃罗咳咳了两声，此时的尴尬也差不多消散了。他注意到达沙的手腕上又出现了那根小羽毛，昨天把他手链弄坏的事，忽然又在心里梗塞起来。
“手链，你修好了？”
达沙抬着手，让他也看个仔细，“是啊，莲加帮我修……”
他何必修好？不想再面对这条手链！诃罗打断道：“坏了就坏了，这破东西捡回来干什么，我再送你新的不就行了。”
苏摩陪着浮楼捡小石子的画面历历在目，他那修长的手除了调酒，还没做过什么低贱的事，而自己却一副高高在上，不肯帮忙的姿态，如果这是一场切磋，他已经输得体无完肤了。
达沙又怜惜地摸了摸手链，“嗯……”
诃罗拉开大门，“换好了吧，走。” 不过正想走，他却捉住了沙发上的那件脏衣服，轻薄的柔纱在手里没有任何重量，他立刻揉成一团乱。
达沙慌张了，扑向他抬起的手臂，“啊，诃罗，不要扔……”
“以后不准穿这种衣服。”诃罗放下手，憋出一句警告，一团纱衣被胡乱扔在沙发上。算了，让下人去处置吧。
达沙不敢去捡，但他好像有点明白，诃罗不太喜欢这样的衣服，他就解释着，“……莲加说我没几套衣服，才送给我……而且她说是你选的……”
忽然睁大了瞳孔，诃罗发出一声冷笑，卧槽，莲加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我？我怎么可能让你穿成这样，你没看见宴会上那么多色狼，盯着你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还以为是苏摩让你……”
“别说了。”诃罗没有说完，达沙低声接过了他的臆想。苏摩不是坏人。而且达沙也没注意到宴会上有人在看他，可能是诃罗想多了吧，他在宴会上一个人都不认识。
诃罗拉起他的手臂往外走，“如果莲加下次再送你衣服，你就拒绝她，这样穿哪像一个王子？过几天我亲自选几套衣服给你，你想亲自去选也行。”
这边离宴会厅堂好像很远了，刚才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达沙说：“我们要回宴会去了吗？”
却被拉向另一个方向。
“别回去，跟我去散步。”
达沙挣开了手，不能让诃罗牵着，他会觉得自己的手很粗糙的。
正好，不用紧张。诃罗也顺水推舟的将手甩开，又一次自作主张地走在了前面，达沙默默地跟着，这一次诃罗走得没有很快，他也几乎赶上了诃罗的脚步，有些并肩而行的感觉。
不回去可以，但总得和莲加他们打个招呼吧，他们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回去的，不过诃罗决定的事很难让他改变主意，想了想只能等回来再和莲加说清楚了。
看着诃罗带去的方向，看着两排种植的花草稀疏起来，开始变成高大的门栏和雕刻石柱，似乎离后殿越来越远了，“我们不去宴会了吗？”
“以后宴会多得是，急这一次干什么？”诃罗有些不耐烦。
垂着头，达沙看着地上孤零零的两个影子，“我想，人多热闹一点。”
人多？
他喜欢人多的地方。
诃罗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是不是想看十胜节的演出？”
达沙抬起脑袋，忽然好奇了，诃罗不会是想去看演出吧，可是，他不太懂。“什么演出？”
“就是城里弄的演出，连续演十天。”昨天达沙站上去跳舞的那个舞台，应该就是为了表演而搭建的，白天狂欢一阵子，晚上就演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但大家都一同欢乐。
若是让他一个人去，诃罗肯定不干，让苏摩带他去更不干，那就只有自己带他去了。
那个模仿神怪的演出，诃罗从小溜出宫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长大自然没有兴趣，可是他又不想回宴会去，也许这是一个好提议。他们可以趁机单独呆在一起很久。
达沙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下来很久，“你要去吗？好像不早了……”
“你不是想看吗？”
这的确引起了达沙的兴趣，他没见过的东西都一概很好奇，也很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他从小就平静惯了，人多了感觉就很幸福，看见大家都快乐的样子，他心里也会很甜。只是没想到，诃罗会愿意带他去看演出？昨天不是不太高兴吗，明明是那么凶的一个人，现在为何友好起来了呢。
想了半天，达沙小声地回答着，“嗯，我想看的。”
“那就走吧。”诃罗重新牵起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