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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迦受伤以后,莲加就不允许他再外出了,每天就静养在宫里转悠,手上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在公主看来,已经是深入骨髓的切肤之痛,也不准诃罗再拉着那迦去玩,练剑不行,陪同不行,总之就是什么都不行,他俩就天天呆在房间里。
所以这几天,诃罗都是自己一个人,除了看书练字也没什么活动。本想找点乐子,可是被浮楼撞见他有那种癖好以后,他竟然改了,好一阵子没有找过侍宠。没有那迦和莲加在一边出谋划策,打猎骑马都很无趣,整个后殿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也没他有,最后,他就让人邀请白龙来后殿陪他切磋几招。
宫殿里的院落都很幽美,到了睡莲闭幕的季节,又有其他种类的花卉开放在庭院里,承接下一个季度的美景,达沙没事就到处散步,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稀奇太珍贵了,他对这种意外得到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感到很满足,想留念每一个细节,等回乡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回忆了。
又一个清爽的早晨,一路上有蛮多侍女问好的,达沙走走停停,突然撞见了熟人。
他还认得白龙特制的披风,比其他人要宽一些,上面部分几乎裹着肩,而不是搭在身后。这可能是他穿着的特殊习惯,也许因为没有合适他宽大肩膀的肩甲呢?达沙没有继续好奇,过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打了个招呼。
“白龙!白龙大哥。”
白龙不慢不慌的转身,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见人这么友好的喊他,他立刻摸着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浮楼殿下,哦,浮楼。不知道这几日你过得如何?你有随侍了吗?”
达沙想摇头,又没有,只是平淡的说起这几天的事。
“还没有,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太合适。不过,不用你担心,我不需要随侍的,这边的侍卫都对我挺好的,有什么事都有人帮我,我都认识好多人了……”
虽然达沙本人不太记得这些侍卫的名字,不过他们都认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有人情味,就是偶尔聊起晚饭吃什么,衣服有褶皱,都令达沙很高兴,他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变化是自己带来的效应。
白龙欣慰点头。他也看出了,浮楼王子这个人很尊重其他人,别人说话哪怕只是一个小婢女,他绝对不会打断,脾气很好,不会发火,不会摆架子,不会为难下人,无论是不是他感兴趣的话题,他都会一直聆听,这样温柔的人,若是成了加罗尔的君王,肯定是一位仁君,怎么偏偏被要挟来当人质呢……想到这里,白龙竟然有些为他的命运惋惜。
“聊完了吗?”
一句冷漠的问话打破了此刻和蔼的气氛,白龙差点失神,立刻跪了下来行礼。
“诃罗殿下。”
绕过了白龙屈居的身体,诃罗并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还挂着微笑的达沙,似乎从刚才诃罗就看了他很久,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不高兴吗?怎么还有脸笑得这么灿烂,和白龙聊天就这么值得开心?其实达沙和白龙也才聊两句而已。
“我在问你,聊完了吗?”诃罗横眉冷对,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不懂他想质问个什么。
达沙有些发愣,哦了一声,慢吞吞的答道:“……聊……完了。”
他稍微使劲把人往边上一推,达沙立刻就顺着他的力道走到一边去了。“你挡着我了,我今天叫他来是来练剑的,不是来和你聊天的。”
“嗯,嗯……”因为遇见了白龙,诃罗态度不好,达沙也不在意,还笑得傻傻的,坐到一边的花台上去了,“白龙大哥,我,我去那边坐着看看,好吗?”
“好。”白龙起了身,跟在诃罗身后。
诃罗已经准备好了,做了几个切磋前的招架姿势,咻的一声,就亮出了宝剑,白龙也是穿好装束才来的,也当即拔出他的剑时刻应战。没几秒,两人就剑诀交锋,周围的灌木丛都被这一阵阵风掀起嘶嘶的声音。
这边环境幽雅,无人打扰,就不会被那些围观的侍女所分心了。
……可是,诃罗咬了咬牙。他本来就不会因为侍女分心。
让他分心的那个人,今天怎么又坐在一边,怎么阴魂不散呢。正准备抵挡白龙的一剑进攻,诃罗忽然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旁边,浮楼王子……竟然勾起嘴向他笑。该死。
“殿下!没事吧?!”
这一剑没挡下,白龙停下了一切动作,笔直的站在原地。
而诃罗则作势掌着肩膀捏了捏,其实根本就没受伤……白龙向来很注意,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绝不可能在切磋比武时误伤同伴,更不可能冒犯皇子,关键时刻马上就收手了。不过他就是想捏,他这样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肩膀被划伤了或者是扭到了等等……浮楼王子果真拧起了眉头,露出关切的神情。
就是这个表情……昨天那迦受伤之后,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没想到被他用这样的表情看了一眼,诃罗的虚荣心居然得到了满足。
他想立刻消除心里所有杂念,不知道往哪转移话题,“……白龙!你认真一点!”
“殿下,您今天状态……不佳,我们不如改日……”
白龙话音未落,诃罗已经开始了进攻。
“再来!”
白龙当然统统接下……诃罗今日很注意,他是绝不可能再误伤对手了,要是伤到白龙,某人又要哭起来了,那样他会烦躁很久,都说不出为什么。
但是诃罗却很希望被伤到,要是受伤的是自己,他倒想看看浮楼王子是不是一样会伤心难过。一向擅长进攻的诃罗今天居然剑走偏锋了,开始了各种各样的防守攻势,绝不进一步,而是等着白龙出招,白龙的剑法在他面前一直客客气气,可说是沉稳的剑术,诃罗不出招,白龙就不会猛烈进攻,而是刻意刺向无关紧要的地方……
没想到,他无论往哪个方向出剑,诃罗都会像有毛病一样冲上去堵在前面,也不用剑接招,就好似要找打一样……白龙很不解,他已经很努力在避开要害了,这样子他没两下就要收手,再在诃罗的命令下出手,就怕诃罗一不留神没有防守得当而受伤,他就罪孽滔天了,他可不是那迦那种皇子的知己好友,随便一个罪名他就要失去在军队的副将资格,甚至更严重。
皇子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在故意锻炼他的胆识吗?这场战斗,竟然变得无脑起来。白龙无限出招,诃罗慢条斯理地接招,这一点都不像是诃罗的作风。殿下的剑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怂了。
在白龙这细心的万无一失的切磋状态中,竟然也能被诃罗,抓到一点空隙,趁白龙还未收手,他连身子都不侧一下,故意将手中的剑被抛向老远,发出当啷的响声。
这一下刺到的该是手臂了!白龙疾然偏离,原本该划伤诃罗上臂的剑锋,恰巧偏离在衣角上,只是划破了衣料而已。真是幸运,白龙叹了一大口气,和谁切磋都没这么累过。
白龙也放下剑,看着那块开绽的衣料口子也不大,就知道肯定没伤到肌肤,出于职责,他马上就上前关心起来,“殿下!你没事吧?”
诃罗不甘心地握着手臂衣料上开花的地方,遮挡着这碍眼的残缺部分。忍下了一切脾气,他咒骂自己,干什么想受伤?到头来反而丢人,这下白龙定然不会再继续这场比武了。
诃罗默然,白龙道着歉,达沙走上来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白龙大哥,你的剑法真好。”
刚才的一幕幕他也都看到了,一个外行人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哪知道诃罗的剑法是什么风格,就知道他比不过白龙,白龙还在让着他,险些伤他几次都及时收手了,这样稳重的剑法才是一位真正的剑客,真正的君子,佩服油然而生,达沙崇拜的看着白龙。
白龙客气的笑了,“不,还是诃罗殿下的剑法更胜一筹。”
“真的吗?没想到你竟然能让他把剑都扔了出来,看来,你也很高明啊,而且你又不会伤到人。”
伤到人?这是在嘲讽他那天伤到了那迦吗?这一句无心之言激起了诃罗的怒火,可是这么不明不白的生气,可能会让人觉得他太小肚鸡肠了,诃罗甩袖坐在了花台上,看着达沙和白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气氛融洽,他一句话都插不上,他就极力控制着脸上不爽得快要扭曲的表情。
“过奖了,浮楼,能得到你的赞赏,真是一种享受。”
“……别、别这么说。”
达沙微微脸红,他没见过几次剑术切磋,所以今天也算大饱眼福,他掩饰不住这种欣喜。
白龙看达沙似乎真的崇拜起自己,他是过意不去的,毕竟他很清楚,诃罗今天绝对有问题。
“其实,殿下的剑法一直在我之上,只是今天……”
白龙还在说着诃罗的好话,摸着下巴有些疑惑。达沙听他反复这么说,不得不相信,说不定是诃罗真的心不在焉。这时他想起了那迦受伤的事,于是就顺水推舟一般解释起来,“昨天,诃罗和那迦,比试……那迦,受了点伤……”
白龙也有些懂了,那迦是诃罗的好友,误伤好友怎么都会愧疚不已的,诃罗殿下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大概正因这个,白龙敲了敲掌心,“原来如此,殿下应该是回想起他失手的事,怕再发生,才会分神。”
看他们聊得豁然开朗,现在笑嘻嘻的,完全无视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诃罗想想就来气,他一挥臂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冷着声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白龙点头,“是,殿下。”
达沙木讷了顷刻,好像还没聊尽兴,难得有人陪他说话……
“白龙大哥,你要回去了么?”
“这……”怕诃罗随时摆出一副比现在的冷漠更不高兴的脸色,白龙不敢答复,他也想多和浮楼王子呆一会,奈何……
达沙看他犹豫得说不出话,就多说了一句:“我本来,想多看看你练剑的……”
白龙闪过一丝喜悦,问道:“浮楼,你喜欢剑术吗?不妨自己来试一试。”
原来浮楼对剑术感兴趣,那他们以后的话题会更多的。
达沙轻轻摇头,“不了吧,我不会剑术……”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正准备拉起达沙的手,果然是该轮到某人不开心了。诃罗盯着白龙的动作,他比诃罗高一点,年纪也大,却是相当尊重诃罗殿下,全看他的脸色行事,毕竟白龙是个忠诚老实的人。
诃罗问道:“剑术是皇室必修的,你在加罗尔没有学过吗?”
达沙紧张起来。对啊,王子都要学习这一项功夫的,可他什么都不会,是不是要暴露身份了呢?早知道就不该多话,早知道就不该再离开房间,因陀罗警告过他,少说话……完了。
“我……”
在他万分害怕被怀疑的一刻,诃罗慢悠悠的接话了:“也是,看他这副身子骨就知道不适合练剑。”
白龙好心说道:“殿下,浮楼王子在宫里应该很闷,练练剑也无碍。”
如果能和浮楼王子一起练剑,他们日后肯定是知己好友,白龙自然希望诃罗允许。然而实际上,面对白龙的提议,诃罗一点都没法接受。这人分明就是想趁着这种机会和浮楼独处,练剑?说得这么正经,到时候两个人会干什么谁知道?对,不能放任这个人质在后殿里发展他的人脉,不能让白龙和他亲近起来。诃罗勉强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他又开始酸溜溜的嘲弄。
“练剑?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吧。”
白龙也有点不明白了,诃罗今天确实有些不太一样,“诃罗殿下,您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用教他,我看他根本不想学,他看的不是剑,是人。”诃罗略微背过面前二人,自己都不敢想象现在是多么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口吻,诃罗确实是有一副精美的皮囊包装自己,再怎么暴躁,只要脸上的神情不过分暴怒,看上去还是一个端正的贵族美男子。而且所幸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向来是没人敢挑刺的,白龙只能闭嘴,达沙又单纯,听不懂他什么意思,达沙也经常看不出他是否不开心,他只能遵从事实说话。
“……我,真的是在看你们,练剑……”
“你想练剑,行啊,我可以请人教你,但白龙有很多工作,你别缠上他。”诃罗越想越多,余光看着达沙细瘦的胳膊腰肢就知道,他怎么可能真心练剑,到时别练到床上去了,“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教你?我可以帮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
一时半会也没能理解话中的含义,可达沙听出了,诃罗一定不是真心希望自己练剑的,“不,算了吧……我,我没什么天分,我不想练了。”
诃罗哦了一声就不予理会。不练就不练吧,省得他操心,他爱看谁练剑就去看谁,和自己无关,诃罗脸上也恢复了冷淡与平静,“白龙,你跟我过来,有点事要交代。”
白龙摆了摆手,“浮楼,我得先走了,下次我们再见面。”
“好……”看着他们远去,达沙自己溜达了一会,就回房了。
惊喜的是,白龙这次意外的在宫里多留了几天,还约了达沙见面,他便高兴赴约。大概是因为那迦受了伤,为了陪同诃罗王子,白龙才没有赶回军队上,只是那日过后,诃罗都单独挑了一个空殿,不允许其他人打搅。可惜他的发挥依旧时不时失常,不知是否有什么心事,今天诃罗早早的结束了今天的比试,白龙趁此想见浮楼王子一面。
他们约在一个安静的庭院里,达沙出门走几步就到了。白龙正把玩着他手里的一把细剑,见达沙来了,走到廊道上迎接。
看着这把细剑,似乎不像是白龙前几日练习所用的,对他来说也有些小了。
没想到白龙把剑鞘向达沙递去,“我带了一把适合你的细剑过来,你应该能拿动,浮楼,来试试?”
“嗯,好啊……”两手接住,达沙开始琢磨怎么使用。
“拿住这里,小心。”白龙带着他走到庭院里,四面都宽阔一些,他从后面靠近,手掌抚住了达沙笨拙的手,想好好纠正一番他持剑的方式。
“嗯,嗯……”在白龙的指教下,达沙得以握稳了剑柄,太阳穴上都紧张得渗出一层汗,没想到单手持剑挺难的,可惜这才是第一步,下一步白龙又不晓得该怎么教了,他不是专业的剑术老师,只能用贴近的方式去指导。
“你们在做什么?”
锐声贯穿了耳边的微风。幸好剑未出鞘,只是练习怎么拿而已,这一声让达沙吓了一跳,连忙两只手把剑抱在了怀里,白龙也和他分开了距离。
又是这样……每次和别人相处不到一会,诃罗就会神出鬼没的冒出来,站在一边脸色很难看,尤其是他还几次提到同性恋爱的问题,这让达沙最近随时都注意着在他面前和其他男性保持距离,以免又被误会。
白龙不安的行礼,“诃罗殿下?”
对于刚才的问题,达沙梗塞了一下,“他……教我练剑。”
“练个剑能抱在一起?” 连自己都没有碰过他,白龙还敢先下手,诃罗只要是微眯双眼,上扬的眼角就流露出一丝轻蔑。可能他原本不是那个意思,却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态,让人不得不猜测他心情不悦。他又说这样暧昧不明的话,其实达沙和白龙都很清楚,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但一时都不敢说话,毕竟他们手把手的姿势实在太亲密了。
“殿下,其实……”白龙想辩解什么,看诃罗都不屑理他,就欲言又止。
“你跟我过来。”手腕被大力扯到了对方的身边,有些生疼,达沙快步跟上,被带到了走廊入口边。
“你怎么了,诃罗?”
“我说过不准纠缠他,练剑,我可以请专人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达沙露出为难的表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白龙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又是年长的大哥,熟络一下又有何不可?难道是因为诃罗有喜欢男性的嗜好,所以,他对白龙和那迦,都有点……那个?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诃罗怎么会三番五次不乐意他们见面呢,达沙正思索着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就被诃罗瞪了几眼,甩在了一边……
诃罗知道,问他肯定问不出什么究竟,除了“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估计得不到更多的答案,懒得听达沙开口他就走了,回到刚才的庭院里,白龙还站在原地等着命令。
他径直走去,冷着脸开门见山的问:“你对浮楼王子有好感?”
白龙抿着唇,想了又想,“殿下,实不相瞒,我很欣赏浮楼王子,虽然他贵为王子,但是举手投足都很亲民,和我们都挺聊得来,我们只是交了个朋友。”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白龙的答案这么简单,诃罗一时语塞,白龙怎么可能没那个方面的意思?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有特别的嗜好,看着别人亲密就想多了。
诃罗料想是自己在乱想,有些丢面子,就故作镇定,“父皇指婚你和龙将军的女儿,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白龙轻松的笑了笑,“殿下,您误会了,我和那位小姐,并没有多少接触,在下打算回绝这桩婚事。”
“随便你,但是不准教浮楼王子练剑。”
诃罗疾言厉色地扔下这句话,见达沙慢慢走了过来,他准备赶紧离开。由于走得太过急促,披风扬起,扫过达沙的面前,像是在对他示威,想必他将刚才的警告也听得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