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碧玉簪(1 / 1)
隔天下午,慧菁阁的小红出现了。
烟翠还是带着小太监,等她一出慧菁阁的大门,就盯上了。
此时申时已过,大部分的宫女不是去听蓝玉樵讲课了,就是自己歇息去了,没什么人到处走动的。
小红蝎蝎螫螫地,左右旁顾着,一只手拢在袖筒里,微微鼓突,像藏着什么东西。
烟翠在不远处观察了会儿,果断下命令给小太监,“过去撞翻她,把她袖筒里的东西给我偷过来。”顺手拿过她当零食的几个橘子塞到小太监怀里。
小太监极是伶俐,一路飞奔过去,在几根廊柱后转了几个弯,几乎是扑过去,把小红给撞翻了。
小太监怀里的橘子散落一地。
“哎呀,我的桔子啊!”他叫道。
小红本来就心虚,被他突然一撞,人就有些晕乎了,手一松,袖筒里的布包掉了出来也没发觉。
她此时心惊胆颤,一时居然傻了,愣愣地望着小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太监借着捡桔子的当儿,把布包踢到了小红身后的树丛里,然后说了声对不起就跑了。
烟翠趁机过去,把树丛里的布包捡走了,猫着腰在树丛掩护下也跑了。
小红心头一阵乱跳,等小太监跑没影了,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爬了起来,摸摸袖筒,又吓得快尿了:那东西怎么没了?
她到处寻找,可走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又到走廊下的树丛里找,哪里还有。
这下已经六神无主,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地跑到筑虹苑找到采采,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她。
“什么,没了?”采采也吓个半死,“是你自己掉了还是被人拿走了?”
小红摇头,“被人撞了一下,就掉了,不知道捡没捡走。”
“那谁撞的你,你还认得吗?”
小红又摇头,“刚才太害怕了,没记住他长相。”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采采骂道,甩了她一个耳光,“你别指望我帮你宫外的爹妈还债了。”
小红捂着红肿的脸,嘤嘤地哭了。
而烟翠揣着布包,一路跑回剪心居,兴奋地不得了,“可拿到了,嘿!”
贺兰玥跳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布包,“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布包解开,里面露出了一支碧玉簪子。
布包里面的,居然是一支寻常的碧玉头簪。
可是贺兰玥一看到这簪子,心里就稳定下来了。
这支簪子很普通,不过是用蓝田玉石雕刻而成,也没有挂任何步摇,若说不是寻常宫女的物件,也是大把的妃嫔买得起的。
烟翠也仔细端详着簪子,问,“难道就是这支簪子刺破了雪梨膏的纱布?可是怎么能证明呢?要说这样粗细的,宫里也能找出不少来。”
贺兰玥看的仔细,这簪子上雕刻着并蒂莲,这凹进去的线条和花纹里,填塞着一些奇怪的物质。贺兰玥用银针挑出了一一些,放到一小勺清水中,顿时散发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种香味太特别了,只有阮雪珺的雪梨膏才有;而阮雪珺为了让这支簪子成为确凿的证据,花了不少心思让这支簪子沾染上了尽可能多的雪梨膏。
贺兰玥长舒一口气,“总算找到了。”
烟翠却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呢?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不用着急。”贺兰玥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有人一定比我们更着急。”
她抬头一看日头,“呀,快酉时了,快,去讲堂看看蓝大人在不在。”
簪子找到了,她心头落下了一块大石,高高兴兴地去找蓝玉樵了。
还没到讲堂门口,她听着动静依然不同往日,暗暗纳罕:今儿又是怎么了?
三步两步跳到讲堂门口,定睛一看,她的笑容全部僵住了,下意识地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压抑着内心的无名火起。
讲堂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今天根本连一个宫女都没在里面,只有蓝玉樵,还有阴魂不散的林子音。
还是靠得这么近,还是这么姿态撩人地坐着,仰望着他,诱惑地微笑着。
贺兰玥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走了过去,出其不意地叫道,“林承徽,你怎么又来了?”
这句话实在太无礼了,林子音被突然打断,也沉了脸,“贺兰尚宫,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
贺兰玥紧捏着自己的袖子,克制着自己的火气,“微臣记得上次已经提醒过林承徽了,蓝大人只负责给尚宫局的宫女讲课。”
“是吗,你说过蓝大人不能随便被召到别的地方去,可我到这里来听课,又有何不对?”
一旁的蓝玉樵望着已经剑拔弩张的二人,他使劲用眼神暗示贺兰玥:我们上次不是解释清楚了嘛,我不会对她如何的,你不要吃醋啊。
可是贺兰玥心里想的哪里只是这么简单,她绝对不能再容忍林子音这样下去。
很冷硬地,她突然对蓝玉樵说,“蓝大人,你的课已经上完了,你可以走了。”
蓝玉樵看她神情不对了,居然对他也摆出尚宫的架子来了,暗叹一声,只好拂袖走了。
讲堂内只剩下了林子音和她。
贺兰玥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寒冰,事到如今,再客气或者含糊都不见得能快刀斩乱麻,不如来个痛快。
“你是因为失宠而寂寞吧,林承徽。”她说。
林子音愣了一下,她真没想到贺兰玥居然敢这么大胆,她恼羞成怒了,“贺兰玥,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话?你以为你做了个尚宫就很了不起吗?你品级再大,不过是个奴才。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是还是不是呢,林承徽。”贺兰玥句句见血,“因为只侍寝过一次就遭到了抛弃,想到将来的岁月还长,于是不甘心了,寂寞了。”
“是又如何?”林子音被激怒了,“难道你不寂寞吗?你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从小在宫里长大,这辈子都在服侍别的女人,你才不甘心吧。你年过十八了还未嫁娶,做宫女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去,若是有些品级的,得到三十岁,哈哈,你就等着人老珠黄吧!”
林子音尖刺的笑声在讲堂内回荡着,贺兰玥勃然大怒,“我是不甘心,可我还知道自己的分寸。你呢,林承徽,你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若是和任何其他男人有过于亲密的关系,有没有想过除了你自己以外,会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
林子音的笑声戛然而止,轻蔑地撇着嘴,“伤害?谁又弥补对我造成的伤害?我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我送进宫来。可他这么微薄的靠山,根本没法让我和阮雪珺或顾青凝争夺妃位。太子也不在意我,我这辈子就该这么过吗?为了一个只睡过我一次的男人耗光青春年华?”
这样歇斯底里的绝望呼喊,贺兰玥已经听过不少次。以往的所有,她都不会动气动恨,甚至有时还抱有同情。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事关蓝玉樵。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次李唯发现她的手帕在蓝玉樵手中后,是什么反应。她相信李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实证。如果李唯想对付蓝玉樵,那么赔上一个林子音是最顺理成章的办法。
内宫妃嫔和其他男子勾搭,这不就是她不久前用来溺死容贵妃的理由么。她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蓝玉樵身上。
“林承徽,多说无益。既然进了宫,就该自己尝试活下去。”她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喜欢蓝大人?你若真的喜欢他,就该替他着想。他的仕途还长,你不该牵连他。”
林子音古怪地打量着她,忽然明白了一切,冷冷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一会儿劝一会儿骂的,不过是自己想留用这个男人。看来贺兰尚宫也是极为赏识蓝大人了。”
“不管你怎么想,你到底放不放过他。”贺兰玥的耐心已经耗光了。
林子音甩一甩袖子,朝讲堂外走去,“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你若玩得他,我为何玩不得他。”
这最后一句话,重重地敲击在贺兰玥心上。
她却忽然没有了任何怒气,也没有了半点怜悯。
阮雪珺一天一夜都睡不着觉,一合眼就梦见被人抓去了。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了。
阮雪珺万万没想到,自己琢磨了这么长的计划,并且已经顺利实施了大半,偏偏最后一步被打乱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阮雪珺咽不下去被夺宠的怨气,就算没了东西,她也要拖顾青凝下水。
第五天大清早,阮雪珺匆忙梳洗完,就朝翊坤宫奔去。
一个时辰后,贺兰玥被皇后叫去了。
“雪梨膏的事情到底查得怎么样了?”皇后劈头盖脑地问,“我已经说过了,只给你七天期限,今天第五天了,你到底有没有头绪,难道就让我外甥女受这么大的委屈算了?往后你这个尚宫还怎么管理内宫啊?”
贺兰玥唯唯诺诺自称不是,“微臣查到现在,的确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谁动过阮良娣的雪梨膏。微臣无能,只觉得雪梨膏上的纱布破得太蹊跷了,不知道是用什么弄破的。”
阮雪珺正中下怀,立刻插话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件锋利的东西一捅就破了,譬如剪子,针线,又或者簪子什么的。”
“剪子太大,针线又太细,”贺兰玥抬起头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簪子最方便了。谁头上没一支两支簪子的,随便一捅就行了。”
“那你就给我查簪子去!”皇后娘娘马上催促,“把全后宫的簪子都给我搜出来!”
“等一下,皇后娘娘,”贺兰玥连忙说,“倘若这样传令下去,恐怕打草惊蛇了,作案的人肯定心虚,会把捅破雪梨膏的那支簪子偷偷扔掉的,那就再也找不到证据了。”
“那你说怎么办?”阮雪珺问。
贺兰玥凝神思索了片刻,说道,“皇后娘娘,微臣想让皇后娘娘帮忙声东击西,干脆趁着现在,让所有妃嫔都到翊坤宫来,就说和她们商量您庆生的事宜。与此同时,微臣去把所有宫女都聚集到尚宫局,关门搜查。与此同时,让掖庭局在一队禁卫军的协助下,搜查内宫所有妃嫔和宫女住处,只有以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才能把证据搜出来,不至于被人毁灭。”
“这主意好,干脆趁现在了结了此事。”皇后一口赞同,立刻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