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见了梧桐树（1 / 1）
出发去城里的这天，梧桐穿着村里人给的白色碎花衣服，下身宽松及踝长裤下一双黑色的布鞋包裹着秀气的双脚。梧桐带着吴老爹留在床单下的另一个装着钱的布包，一包准备在路上吃的烙饼，带着那条平安扣链子，走几步一回头的看着那小屋，那梧桐树，那小河沟，齐齐的刘海下双眼泛着湿意的不舍，长长的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身前，发尾是用红色的带子系的蝴蝶结。
“阿爹，我要去城里了……梧桐树，我走了，再见……”
梧桐走到村口，第一次坐上公共汽车的梧桐有些紧张害怕，可那股子的紧张被开着条缝儿的车窗吹来在脸上的风和窗外快速移动的风景所代替。车上熙熙攘攘的几个人，车开一段时间，就会看到有人在路边招手，司机就会把车准确的停在招手的人旁，人上车，车又启动。慢慢的，车里的人越来越多，车外的人也越来越多，房子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高，这一切对梧桐来说都是新奇的，眼睛不断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大大的黑眼睛里带着好奇的流光溢彩。
来来往往的汽车，川流不息的人群，高高的楼群，这五光十色的世界让刚下车的梧桐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人群里，随着人群往前没有目的的移动着，梧桐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累了，渴了。紧紧的捏住缝在衣服里边的装着钱的布包，“这些是阿爹留下来的，要攒着用，天啊，我该怎么办啊？……对了，我得挣钱，我得找活儿干。”
“老板，您这儿招人干活吗？”
“不需要，走开走开……”
“您好，这儿招人干活吗？”
“多大了？”
“我……14……”
“我们这里不收童工……”
“你好，我想找活干，这里招人吗？”
“去那边登记。填上姓名，年龄，和身份证号。”
“……”
梧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问了多少家铺，可是都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发疼的脚让她不想再往前走下去，疲惫的坐在路边看着一盏盏亮起的街灯，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烙饼就那么啃着，烙饼已经没有一丝热气变得发硬。
一天没喝水的她干着嗓子艰难的吃着饼，不吃，又饿，吃了更渴，大大的城市她觉得更加的孤单，想着想着眼泪滴滴答答的就落了下来，“阿爹，你说让我来城里，我现在到了城里，但是我该怎么办呢？阿爹……阿爹你怎么就没有告诉我我到了城里该怎么办呢……呜呜呜呜……”。
“小姑娘，你怎么了？”
正哭的肝肠寸断的梧桐听见这温和的声音顿时忘了继续哭泣，抬头看着眼前平易近人的‘大娘’，一时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赶紧用袖子擦去了泪水。
见梧桐没说话，她弯下身字看着梧桐继续耐心的开口，“小姑娘，你是刚来城里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呢？”
单纯的梧桐老实的回答，“我……我来城里找活干，可没人愿意用我。”
“这样啊……”看了看还捏在梧桐手里的半张烙饼，再看看梧桐一脸迷茫的小脸，人称张姨的张蔷转身到旁边的小卖部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水，“渴了吧，给，喝吧。”
看了看她手中的水，又撇过头去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我不渴，谢谢……”
“你这孩子，拿着吧。”说着她就吧水塞到了梧桐的手里。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叫我张姨，你不是想找活干吗？我住在前边那条街，我有朋友缺个打扫屋子的，你做不做得了？”
梧桐一听有活干了，心中一下激动不已，“我干，我干，我会做饭洗衣打扫屋子我都会，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我学得很快的。”
“恩，那你先跟我去我住的地方，你先给我干两天，如果你干得好，我就介绍你去我朋友那里，你说好不好？”
“好好，谢谢张姨，谢谢你。”
看着眼前的一直鞠躬道谢的梧桐，张姨看着她打趣道，“小姑娘，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梧桐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张蔷的脸，才一脸认真的开口，“张姨不像坏人，我阿爹说了，有着温暖的眼神的人就不会是坏人，张姨的眼睛让我觉得很温暖。”
“哎，你这孩子，别这么容易相信人，还好你是遇到了我，在这附近坏人可是多得不得了，我啊，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些孩子被骗，走吧走吧。对了，你多大了？”
“我……我……”
张姨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也了然了，“你还未成年吧。”
“张姨，是不是未成年就找不到活干？”
“恩，你该还是上学的年龄，怎么就不上学了呢？”
想起那因病而逝的吴老爹，梧桐眼眶又开始泛红，“我阿爹去了，我得自己会照顾自己，我得挣钱。”
张姨看了看她手中的布包，里边装的就是剩下的烙饼，“可怜的孩子，你就这些东西吗？”
“恩”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梧桐，梧桐树那个梧桐。”
“梧桐啊，这名好听。”
“呵呵，名是我阿爹取的，我家门口有一颗梧桐树，所以给我取的这名儿。”
“梧桐树啊，张姨的朋友她住的地方有有很多梧桐树呢……”
“很多梧桐树，那很漂亮吧，我家门口的梧桐树每到开花的季节就特别的漂亮，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味。”
“漂亮，很漂亮，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姨，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恩，你肯干就好，我那个朋友她的脾气不太好，她一个人住，喜欢清静，你去了打扫屋子时要轻轻的，别吵到了她。”
“恩，我会很安静的。”
“……”
初到城里的她幸运的遇上了老好人张蔷，跟着张蔷回到了她住的两居室，张蔷的丈夫因病去世了，现在是一个人独居，她还有个女儿在外省上大学。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对比自己的小黑屋，梧桐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实际上，她也的确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人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她得为自己的生活努力，为未来奋斗，为了未来的成长可能性。
梧桐看着自己脚下的白色地板，再看看满是灰尘的黑布鞋，刚跟着张姨走进门又退了出去。
“梧桐，赶紧进来啊，这里有拖鞋，来换上拖鞋就不怕把地弄脏了。”张姨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到门口示意梧桐把鞋脱掉。
没有穿袜子的脚走了一天已经磨得红彤彤的起了好几个泡，小小的脚套进绒布拖鞋里，一下子就缓解了脚的酸痛感。梧桐又从兜里取出一个布包，把黑布鞋装到了里边，确定没有吧灰尘掉到地上，这才放心的跟着张姨进了屋。
“你今天就先休息休息，我去里边找件衣服给你换上。”
“张姨，我不用休息，我现在就可以干活。”
“今天也没啥活干了，我也是吃了晚饭出去走走的时候才碰到了你，明天吧，我等下告诉你厨房里的器具怎么用，然后明天早上的早饭就由你来做，我看看你的手艺如何。”
张姨往屋里走去，站在客厅里的梧桐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透明的茶几上摆着鲜红的花朵，皮质的沙发，是她没有见过的，抬头看看屋里的灯，不像家里的昏暗得晚上没有办法看书，这里的灯亮如白昼。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完这些，张蔷就抱着衣服从屋里出来，“来，你挑挑吧，这些都是彤彤不穿了的衣服，你喜欢就都给你，这里还有两双鞋子，也是她以前的，你来试试合不合脚。”
看着张姨手中五颜六色鲜艳漂亮的衣服，梧桐突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美丽的梦。这些对张姨来说是孩子穿剩下不要了的，可对于梧桐来说像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在她快要走投无路流落街头的时候，张姨带着她来到了这个梦幻似的屋子，还给自己衣服，给自己活干，这一刻的梧桐心中坚定了信念，“张姨，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一定不给你丢脸。”
看着郑重的小脸，张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让这个迷茫的孩子找到了希望，心里想着，这个孩子一定会干好的，而梧桐也如张姨想的一样，干的很好，好的超过了她的预料。
两天的考核完成，张蔷满意的带着已经成功把家用电器学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能做出可口的饭菜的梧桐去了她的朋友方丽丽家。
方丽丽，大学教授，独居，好静，寡言少语，性格孤僻。房子是大学分的三居室，二楼。梧桐紧张的跟着张姨站在2楼的门前，不停的拉扯自己的衣角，时不时也换到扯两旁的辫子。
“别紧张，我朋友叫方丽丽，你叫她方姨就可以，她这人虽然严肃点，可人还是很好的，你只要好好干不出错，就没什么问题的。”
紧张的梧桐只剩下单音节的回复，“嗯……”
门铃响起，屋里放下书开门的方丽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突然的打开了门，让梧桐更是紧张的吓了一跳，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方丽丽，在梧桐的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高贵’。是的，是高贵，方丽丽雍容大方从容的表情，利落的短发，看上去不过30多岁的样子。
张蔷没注意梧桐的反应，她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个朋友走路无声无息，“老方，这是我给你找的人，这孩子虽然小点儿，可是干事情很利索，经过了我的考核的。”
方丽丽这才看向一脸紧张的梧桐，“你多大？”
“我……我……”
不等梧桐说话，张蔷就抢过了话，“这孩子没了爹，才到城里找工作，还好被我碰到了没有遇到坏人，你就留她在这里吧，这样你也有个人给你做饭打扫。”
“不行，我看她还小，还没有成年吧？我不能留她。”
一听不让留，梧桐心里就着急了，走上前就拉住了方丽丽的手，“方姨，你就留下我吧，我会做饭洗衣打扫，只要你让我做的我都会好好干的，你要是不留我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就留下她吧，你要是不留下她她只好去流落街头了，说不定遇上个坏人这辈子也就毁了，人我给你留这里了，留不留你自己看吧，我有事就先走了。”张姨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剩下梧桐还拉着方丽丽的手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