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梦外（1 / 1）
叮铃铃铃……
一阵上课铃声响，老师走上了讲台站在了黑板前，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教室一下子安静得可以听到针掉落的声音，个个都是小脸严肃手臂整齐一致的搁置在课桌上。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唐诗，请同学们把书翻到第25页。在开始学习今天的课前，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昨天学过的《春晓》。”
老师看了看教室里满是举起的小手，顿了顿，看向那个低着头有些腼腆的孩子。
“梧桐同学，你来背诵。”
梧桐紧张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开口，“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梧桐同学背诵的非常好，大家鼓掌。”
听着大家的掌声，梧桐脸红红的微笑着有些害羞的坐下，8岁的她在心中想着，上学真好。
正沉浸在这喜悦中的她突然听见从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喊着，“梧桐、梧桐、梧桐……。”
梧桐有些疑惑得望向空中，又转头看着慢慢模糊消失的同学，老师，教室，心中不禁着急起来，“老师，同学，你们别走啊，我要上学，我要上学，你们都回来……”
昏暗的砖瓦小屋里有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一张零落破碎的帘子挂在两床之间，风从那关不严实的窗户缝隙间明目张胆的进入这本就寒冷的小屋，帘子随着风来回的飘荡，一盏昏暗的油灯搁置在床边破旧的小柜子上，微微带来了一丝丝的光亮。
梧桐小小的身躯躺在那张正好平躺下的小床上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苍老焦急的面孔，心中顿时委屈伤心不已，“阿爹，我刚梦到我在学校里上学，老师还让我回答问题，我还会背《春晓》，是我从他们教室外听来的，我都会背了，在梦中都会背了，阿爹，可是他们突然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们，找不到老师了，阿爹，我想上学……”
吴老爹听着梧桐的话，早已老泪众横，可又无计可施，抬起因长期劳作变得深褐色，上边错综交织着发白裂痕的手擦擦脸上的泪痕，闪光的眼目透着坚定的信念。
“梧桐啊，阿爹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去读书的。可是，你先答应阿爹，下次不可再冒着雨去了，阿爹答应你以后你一定会让你有机会坐到教室里去听课的。梧桐，下次可不要吓阿爹了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阿爹可怎么办啊。”
吴老爹又抬起手摸到梧桐的额上，探了探，“谢天谢地，这烧可算是退了。”
“阿爹，我饿……”
“是该饿了，你这一睡都睡了整整两天了，你等着，阿爹给你熬了粥，还热着呢，阿爹这就去给你端来啊。”
吴老爹转身走到墙角黑漆漆的灶边，从锅里乘了碗稀粥，小心翼翼的又盖上锅盖端了饭来到梧桐的身边，先把碗放到小柜子上，将梧桐抱在了身上，又小心的用破旧的被子把梧桐裹了起来抱在怀里，这才用小勺一口一口的喂着梧桐。
梧桐边吃边兴奋的说着梦里梦外的事，“阿爹，我那天在教室外边跟着刘老师学会了唐诗，然后我梦到和他们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课，老师让我背诵，我背的很好，老师还有表扬我呢。阿爹，我是不是很厉害。”
吴老爹心里听着难过不已，却仍旧不忘表扬梧桐，“我们家女仔最棒了，阿爹知道，阿爹都知道。来，多吃点，吃饱了就起来蹦蹦跳跳才能快快长高。”
小小的脸一脸坚决，黑溜溜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吴老爹，郑重的说，“阿爹，我会快快长大快快长高，以后我来照顾你。”
被被子裹起来的小小身子就像大大蝉蛹。吴老爹在心中想着，‘这孩子如果不能上学，一辈子也就毁了，可不能糟蹋了孩子满心的期盼。’
第二天天还没亮，吴老爹就起床往村小学走去，这已经不知道是吴老爹第多少次来这边了，每次都是带着浓浓的期盼，可带回到那个小屋里的依旧是失望，心是坚强的，可一次次的失望还是让吴老爹觉得无望。
可第二天，吴老爹又会在心中开始相信滴水会穿石，总有一天梧桐可以和一般的小孩子一样可以坐在那教室里，和那些小孩子一样学习，一起成长，而不在教室门外踮着脚带着渴望，有时候，吴老爹会恨那堵隔成的两个世界墙，一样的天，一样的人，为什么要分成两个天两个世界，他们在里边，而梧桐在外边。
村小学是在离小屋两公里远的村委会旁，一个小园子，一个平房小屋子，不大不小的园子是孩子们下课时的娱乐场所，一根直立向天的竹竿上一面已经显得有些褪色的红旗随风飘扬。
园子里一颗石块围着的大树，树叶随风而去，只剩下几片挂在光光的树枝上摇摇欲坠。吴老爹坐在树下的石块上，不时眼神焦急的往园子门口望去，又站起来来回的踱步，风刮过脸颊，冰凉的有些刺骨，干枯的手冰凉的来回搓动想要以此取暖。
“吴老爹，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梧桐上不上得了学你要去村委会，梧桐没有户口，我们也不敢收，你也是知道的，我们都是按照政策办事的，你这天天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可是刘老师，我家女仔已经8岁了，也该上学了，她一心想要上学，总在门外听着也不是事，你就给她加个凳子坐屋里头她也不会影响你，要不我给他准备凳子，坐最后边也成，她要是能跟着你念点儿书，还能识几个字。”
“这可不是一个凳子的事，吴老爹，你说当年您说要去城市里打工挣钱，过了一年多你回来时带回来了这个个孩子，也没见孩子的娘，村委会那边问你你也支支吾吾不说明，梧桐的户口也就一直没有着落，没有户口也就上不了学，这是有规定的，我不能私自做主。至于她在教室外边听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说你啊，还是去找隔壁村委会他们比较好。你来我这儿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可是，我……”张了张口，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一脸失望的往园子门口走去。
刘老师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拘偻着腰缓缓的往校门外走去的吴老爹，心中也充满的无力感，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摇了摇头，往教室走去。
走出园子的吴老爹低着头带着沉重的心情慢慢的踱步到村委会的门口，眼神闪了闪，刚迈出左脚又收了回来，看了看学校，又看了看村委会还是转头离开。
醒来后的梧桐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吴老爹的身影，自己穿上小红袄，跳下下床，打开门左右看了看。
木头门因为长久的日晒雨淋每次开关都发出吱呀声，跨过木头门槛，梧桐抬头看了看门前的梧桐树，这颗和自己一起成长，一个名字的梧桐树成了梧桐诉诸心肠的伙伴。
小腿一蹬，跳坐到了梧桐树边的石板上，晃着两条小腿，手支撑着石板，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小河沟，“梧桐树，你有没有看见阿爹呢，我没有看到他呢，你说阿爹去哪里了呢？”
一阵风吹过，梧桐打了个冷颤，梧桐树枝桠晃了晃，甩下了最后的叶随风卷到了田野间。
“你也不知道哦，好吧，那我们再这里等阿爹好了。”
“梧桐树，我8岁了，你几岁呢？”
“梧桐树，你知道吗，阿爹就是因为你也姓吴才给我取了和你一样的名字，我们是好朋友吧。”
“梧桐树，你会写字吗？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啊，我不会，可是我想学。”
看着不远处走在田埂上的吴老爹，梧桐高兴的跳下石板往吴老爹跑去，没跑两步又转过头，“梧桐树，我阿爹回来了，先不跟你聊了。”
说完才高兴的跑到吴老爹的身边，拉着她阿爹的手晃了晃，“阿爹，你去哪里了，我醒了都没见着你。”
吴老爹本想说去了小学，可想想也没有结果，“我去看了看地里的菜长得怎么样，你感冒刚好，就别再屋外头吹风，天凉了，走，回家去，阿爹给你做饭吃。”
“阿爹，你会写字吗？”
“阿爹哪里会写字啊，梧桐会吗？”
“我现在不会，不过我会学，阿爹，到时候我学会了写给你看。”
“好好，那你到时候就写给阿爹看，阿爹看看我们梧桐写字好不好看，漂不漂亮。”
生活继续着，梧桐还是继续风雨无阻的去教室外蹭课，吴老爹像普通的家人一样每天接送梧桐，另外给梧桐准备了个小凳子，可以站到凳子上趴在窗台上，孩子们纯真的心没有给梧桐犯难，反而下课后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刘老师看着梧桐好学的心于心不忍的送了她课本，但是窗外的位置还是不变，对于他来说，原则是不能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