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僵局(1 / 1)
三十七、僵局
谢无牙急的在屋子左转了几圈右转了几圈,要不是乔德顺拦着只怕是就要冲出城去问荣轻尘个究竟了。
“谢大人,荣将军已经谋反,现正领着大军兵临城下,你出去不是去送死么。耶律将军已经呈报兵部,相信不日朝廷大军就会赶来增援,谢大人沉住气才是。”
“嗳呀!”谢无牙又转了好几圈似乎有些头晕,忙站住脚,揉了揉脑袋,皱眉道“乔大人,你有所不知呀,我与荣将军是旧识,而且此次来薄骨律,她是跟随我一起来的,如今怎么说谋反就谋反了呢,嗳,你说他这样做事究竟是为啥呢?她是怎么想的呢?还有海拉苏可汗,我们才谈妥与狄戎开放互市一事,怎么就转眼翻脸不认人了?”
一连串如同爆竹一样噼里啪啦的疑问问得乔德顺是哑口无言,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好半天望着一脸焦躁不安的谢无牙才开口道“这按理说,圣上派给咱两的事情也算是顺利完成了,我们也该回京交旨了。可是眼下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这算是任务完成了还是没完成?”
“哎呦!我的乔侍郎乔大人哪,这是算哪门子完成了呀。回去圣上问两国互市一事议的如何?你回答业已谈妥,圣上再问这商埠何时开业,税银如何征收管辖权又如何安排,你如何回答?”谢无牙反问道。
“自然如实回答!”乔德顺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乔大人是如实回答什么呀,回答狄戎部落已经谋反,所以我等只能返京?”谢无牙急的捶胸顿足。
“谢大人的意思是圣上会因为此事迁怒我们?”乔德顺总算明白了点什么,试探性询问道。
谢无牙点了点头“圣上一贯多疑,你想想看,荣将军随我们一同赴薄骨律,然后乘我们与狄戎部落商讨互市一事,结果联手海拉苏可汗起兵谋反,你说这样结果,圣上会如何猜忌我们?”
“啊!”乔德顺急的大叫起来,忙拽住谢无牙的衣袖道“谢大人,我可是被你害惨了啊!”
“是是是,是我害惨了乔大人!”谢无牙点头称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急躁了。
“谢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呀,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圣旨一到,被关进詔狱?”乔德顺急的将坐下去的谢无牙又拉起来。
“所以我要出城呀!”谢无牙抽出被乔德顺扯住的衣袖,表示了自己已经在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是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出城去的。
“你出城就有办法了?”乔德顺不解。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乔大人你刚才也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是!”谢无牙解释道。
“你得意思是?”乔德顺脑子转的飞快,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的问道“难道谢大人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乔大人真是聪明过人,谢某着实钦佩。”谢无牙也不在卖关子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耶律崇元自然不可能帮我们洗脱罪责,我们只能自救。我的想法是想办法让我出城去,找到荣将军准确的是让敌军抓获我,檀越从三品的大臣想必海拉苏还是看的上的吧,这样一来自然洗脱我们的罪责了。到时候圣上知晓此事说不定还要嘉奖我们呢!”
“谢大人以身犯险,乔某真是自叹不如。”乔德顺一脸钦佩,恭敬的朝拱手道“既如此,谢大人如此恩情,乔某人一定铭记于心,他日回京如有需要乔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嗳!大家同朝为官已是十几载,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谢无牙想了想又说“此事还需乔大人配合才是!”
“一定一定!”乔德顺答的倒是十分干脆。
第二天耶律崇元就收到了鸿胪寺少卿谢无牙被敌军擒获的消息,急的更是坐立不安。他守卫薄骨律多年也只是个从四品的游击将军,手下也只有四千守军。这谢无牙这么说也是个从三品的大员,就算自己在怎么不待见他,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敌军擒获,这要是传出去,他耶律崇元的颜面何存哪,再者就算等援军到来一举拿下反贼,到时候谢无牙在圣上面前参自己一本,自己又该如何回答,这么算这个“亏”自己也吃定了。这边乔德顺见事情虽如他们谋划的那样顺利进行了,但还是有些担心的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不停得跺着步子。
谢无牙被人五花大绑的推进了中军大帐内,里面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位穿着翻毛羊皮长褂,敞着衣襟,低头握笔书写的年轻军官,账内烧着炭暖意融融。谢无牙正要发作那军官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谢无牙心里绷紧的一根弦总算落了地。
“天合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可还安好?”裴天合见被梆的无法动弹的谢无牙不觉好笑,嘴角略一抽动,忙起身摸出刀子割断了绳索。
“嗳呦!”谢无牙甩了甩被绑了好一会了,已然僵硬的胳膊,悄声问道“荣将军呢?”
“一大早就回博古塔拉去了,说有要是,所以吩咐在下等候大人。”裴天合撂下绳子,收刀入鞘。
“她这谋得什么反,兵临城下不好好守在这儿,却跑去博古塔拉,我这不是白替她操心嘛!”谢无牙不由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大人消消气。”裴天合乖巧的倒了盏热茶递到了他面前,低声道“大人无需多虑,好生在此歇息几日,荣将军说最多还有五日,此事定能尘埃落定。”
“雍城四万大军只需两天两夜就能赶到此地,到时如何应对?叫我安心,我如何安心的了?”谢无牙猛的喝了口茶,烫得嘴唇刺痛,差点将杯子甩在裴天合的脸上
“大人放心,雍城军是离的近,可是这调动大军的兵符可是离得甚远,大人大可安心。”裴天合忙侧开身子,在谢无牙下首落了座。
“果真是怀王?”谢无牙压得极低的声音,眼睛里布满不可思议的神情。
裴天合并不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轻尘下了马打量四周,见不远处有一顶帐篷孤零零的搭在一处因冬日水面退缩而日渐干涸的沼泽地旁,干枯的水草被风吹动莎莎作响,正午的阳光洒在远处浅浅的水面,泛起一阵粼粼波光。她松开缰绳拍了拍马儿的肚子“小黑,去吧!”
裴天合来博古塔拉的时候是骑着小黑来的,就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友,它慢悠悠跺着步子走到沼泽地埋首啃着还未枯萎的野草,鼻腔喷出一缕一缕的热气。
文东来拨了拨盆里的炭,猩红的火苗一下子串了起来,扑面而来的暖意让轻尘白皙的面上染上一缕红晕。
“坐,刚煮好的茶喝了暖暖身子!”文东来头也不抬,自顾自倒了杯奶茶搁在桌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腾起来的奶香因绕鼻尖,袅袅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你打算一直住在这儿?”轻尘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抬起头来看着他。
文东来迎上她垂询的目光,只一瞬又移开落在手指握着的茶杯上,好一会才开口道“起码也得等父亲的气消了吧!”
说完他嘴角略一弯,看着轻尘,一副你闯的祸锅却又我来背的无奈。
“等撤了军,我们一起回京,倒时我亲自向文丞相解释便是,二哥无需烦恼。”轻尘手指沿着茶杯的边缘轻轻勾勒。
“落雪姑娘的事,我——”轻尘满怀愧疚,不敢看文东来。
“落雪救我而死,与你无关。”文东来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如果你今天是来说此事,那就请回吧。想必眼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而不是在此与我缅怀故人吧!”
“我只是想谢谢你!”轻尘收住想要致歉的话语,改口道。
“如果落雪在,想必也会帮你,既然她不在了,我替她帮你最后一个忙,又有何不可呢!”文东来起身就着碳火燃了一支香,插在香炉里,目光落在那块属于落雪的灵位上,一动不动。
轻尘见他如此,起身在落雪灵位前拜了拜,又朝文东来一拱手,出了牙帐,目光穿过远处闪着光芒的水面,深深吸了口气,身旁的马儿早就靠了过来,马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脑袋,她抚摸着马儿的脑袋,柔声说“我们去个落雪姑娘道个别!”
话音落下,翻身上了马,沿着沼泽地不一会就到了一座新萁的坟茔前面,远远的就看到坟前立着一个人,她定睛一望,便加快了马儿的步伐。
“采薇,何故来此?”她拢住马头,下了马,拉着缰绳慢慢走到了文采薇身后。
“本来想去看二哥,可是走到账前在想进去和二哥说些什么,倒不如来看看落雪姑娘。”她说完转过身来,恬淡而又静默,一如天边的浮云。
“轻尘,你看天边的浮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皆是如此,相信二哥会明白的!”文采薇微仰着面,望着天边的云朵,怔怔出神。
两天后经过太医们的精心调理,太医院院首陈际时擦了擦额头的汗,拔下最后一枚银针。庆熙帝终于能见发出些简单的音节了,他颤抖着双手指了指榻前跪着的宁王,嘴唇吃力的发出“监国”两字的音来。目光又转到谷饶,文萧让面上,过了好一会,手指又停在怀王身上点了点,舌头抵着牙关,终于蹦出了两个字“兵符!”
怀王俯下的身子微微一动,眸底一亮,恭敬一拱“儿臣定不辱使命,早日凯旋归来。”
边上的宁王本来一脸雀跃的面上随即浮出一丝阴沉,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一攥,直起的身子不甘不愿的拜了下去。
丰和十五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狄戎部落一年一度的燃灯节如期而至。今年的燃灯节因为草原上的战事还未完全结束,参加的人数比起往年少了许多,但仍没有妨碍到毕力格和往年一样提着一盏走马灯,大步流星朝前面一个花灯摊子奔过去。当然今年的身边还多了驸马那欽,那欽一脸憨厚笑着接过毕力格手里的灯,掏出兜里的钱帮毕力格买了盏荷花灯,毕力格笑着提在手里,继续往前逛着。
燃灯节顾名思义就是点燃灯火酬谢长生天的节日,这天会有官方出面在长明灯广场燃起一人高的篝火,大家穿着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酬谢这一年来长生天的庇佑和对狄戎部落的恩泽。精明的商贩就联想到了檀越的上元佳节,于是这几年的燃灯节街上多了很多卖各种花灯的摊位铺子。
毕力格突然停下了脚步,拉了拉那欽的胳膊,那欽手里的走马灯转的飞快,他正在琢磨里面的图案是按照什么原理在转动的,被毕力格一拉索性仔仔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嗳!”毕力格指着朝他们迎面而来的两人,那两人身着檀越服饰,右边的人她是认得的,一身白衣外面披着一件曳至脚腕处的白狐软袍,俊逸的脸上满含笑意略低头和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两人举止亲昵,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那女子同样一身白衣,笑若嫣然,在无数花灯照耀下,容颜仿若夏季开遍巴尔干草原的芍药花,娇艳动人。
“荣将军,这位就是您说的那位已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心上人么?”毕力格拱了拱那欽,那欽忙笑着朝轻尘点头致意。
“是!”轻尘嘴角弧起一道优美的线条。
当着毕力格和那欽的面,文采薇觉得脸上红的发烫,当下庆幸是夜晚,旁人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