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1）

熙庆四十一年，大年，逍遥王楚澜以清君侧之名起兵，斩右相凌恒于金銮殿之上。

熙庆四十一年，立春，逍遥王楚澜登基，改年号为乾元。

乾元一年，雨水，太妃苏嫱自缢于东宫，陪葬仅一袭青衫。

乾元一年，惊蛰，封苏婉为后，其父为镇国大将军，大赦天下。

即使多年后，长安百姓仍会谈起封后那日的盛况，那才是真正的普天同庆，百里红毯铺了一路，开路的龙狮舞得熠熠生辉，数十名宫女身着锦绣一挥手便撒了漫天金叶，上千名御林军护送着高九尺的鎏金轿，金晃晃得耀得人睁不开眼，入夜时的烟花照得长安城如同白昼。

长歌一进城就看见了漫天烟火，半个时辰后就跪在了凤冠霞帔的苏婉面前，“参加皇后娘娘。”她说得平静，仿佛那新郎不是自己的公子一般。

“恨我吗？”苏婉笑起来，精致的妆容像极了面具，怀里的小皇帝似是看见了最初抱着自己的那人，张嘴喊了声奶声奶气的“娘”惹来苏婉一阵轻笑。

“奴婢不敢。”早就想到了的结果，不过是真实地在自己面前上演罢了。

“下去吧，”将小皇帝放到摇篮里，苏婉在梳妆台前坐下，模糊的镜像挡不住她母仪天下的气场，“王……皇上现在约是在御书房，你若想去就去吧。”

长歌应了一声，退到门边时忽然回首，梳妆台上只剩孤零零的凤冠霞帔，小窗风吹灭了双喜烛，时过境迁之后，她早就学会不去期待那个明知道不会来的人。

星子的光辉渐渐隐没于天幕之中，月亮从天边缓缓滑落，瑰丽的朝阳漫上地平线，玫瑰色的云潮涌动。长歌从房上跳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大步朝暗卫住所走去，不过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回来了。包括，公子。”

有胆子大的暗卫被踹上前，支支吾吾地问了句，“不知……为何？”

清冷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下句，“你们，不会懂的。”

从前啊，他是公子，她是侍女，只要他需要，她就可以豁出性命。可如今，能为他豁出性命的人太多了，自己，连个号都排不上了。再说了，他已君临天下，自己这颗棋子，于他又有何用，说不定还会招来灾祸。

更何况，要她看着他和别人白头偕老，太残忍的要求，她到底，做不来。说了千万遍的无所谓，真看见的时候，心还是痛得骇人。

他们啊，到底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只是走之前，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御花园里迎春成群，凉亭里瓜果飘香，后宫的主宰又换上了一身素衣，低头绣着锦鲤成双，感觉到了身旁的人也不抬头，“怎么了？”

“帮我个忙。”白色瓷瓶被素手推进苏婉视野，她才抬起头，对坐的曾绝世的容颜还是沾染了沧桑，“把这个，给公子……给皇上服下。”

“这是什么？”苏婉打开瓷瓶，里面的药丸红得妖冶，莫名让她想起一个人，算不得相熟，却是印象深刻。

“能让他忘记我的药，”长歌说得淡然，仿佛那只不过是一件她不要了的东西，“说不定，也会让他爱上你。”

若时光倒退几年，苏婉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楚澜灌下去，无论耗费多大代价，可，时间总能把人改变的。

“这药安全吗？”

“你放心，”长歌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和南星送自己走的时候有多像，一样的，又妖冶又凄凉，“我不过是答应他一件事，现在做不成了，又不想让自己做个失信之人才这样的。”

“你答应他什么了？

长歌眯起眼睛，那大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自己都快记不起来了，又或者是不想记起了，在回忆的最深处，她记得自己曾许诺，

“长歌愿跟随公子，千秋万代，生死不离。”

“什么？”长歌的声音太轻，一出口就被风吹散。

“没什么，”长歌摆摆手，“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我希望，他能快些吃下这药，越快越好。”

苏婉凝视长歌许久，点头，“好。我会加入他今日的茶水之中的。”

“那，谢谢了。”庭前的迎春从叶子中冒出头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我在确信他忘记我以后就要离开了。”

“你去哪？”

“我吗？”长歌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我要去秦国找南星，让他酿酒给我喝，等我喝够了，就去游览那些名山大川，一边走一边看，等走累了，就找个小村庄住下，离这些是是非非宫廷朝堂越远越好。苏婉，皇上，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照顾好他啊！”

长歌早就没了人影，只剩地上缓缓移动的蚂蚁，觉着方才似是下了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