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1 / 1)
“王爷!咱胜了啊!”吴漭笑呵呵地走上来,连盔甲都来不及换,脸上还带着温热的不知道是谁的血迹,左臂的盔甲被刀刺破了向外翻着,露出狰狞的伤口。吴漭却也不觉得痛,反而安慰楚澜,“王爷别看了,一点小伤而已。能用这点伤换来一战胜利,不亏!不亏!”
楚澜拍了拍吴漭的右肩,“快去……”想说快去找军医疗伤吧,却想起南星摇摇欲坠的身影,他一定有事,“走吧,我陪你去军医帐里。顺便看看各位兄弟。”
“哪有那么娇弱?”吴漭大手一挥,“我们几个守边疆的兄弟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这点伤还用得着去找军医?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
眉头微蹙,“这怎么可以?”楚澜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那本王便以主将之名命令你,现在就带着所有受伤的弟兄去医治!这是军令!”
“是!”吴漭一听是军令也严肃起来,心下感动,朝楚澜一抱拳转身离去。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楚澜看着陪着自己把守了一日的士兵们。
“这……”众士兵都有些为难,自己若是回去了,王爷在这出个三长两短,谁负责?而且自己的责任就是守城。
他们也该庆幸那日没有离去,因为接下来他们看见的,是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相信的。他们看见无忧公子走下城墙,在空无一人的沙场中,血染红了他的白衣,年轻的战士在那里永远地沉睡着,残尸断臂,双脚被血浸泡,黏腻而温热。那几万人齐齐自尽的场面还缠绕在心头,太过决绝悲壮。
他站在城门口,望着那些不久前还是鲜活的生命的尸体,平静而怜悯地,缓缓,跪下。城楼上传来低声惊叹。无忧公子面色平静下是极力隐藏的哀伤,“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楚澜在这里,愿各位英雄一路走好。”
不分敌我,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一滴泪落进黄土,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如此渺小脆弱。
终有一日,一杯黄土掩风华。
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楚澜用他自己无声的方法祭奠每一名虽死犹荣的无名烈士。夏风轻柔,纠缠他的发梢,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包裹双脚的粘稠液体从温热变得冰冷。
闻讯而来的将领们站得远远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上前都怕惊扰了那一世风华。
吴漭捂着伤口骂骂咧咧地想要上前,“好好的一个王爷,诶!真是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跪过几个人,今儿个就陪他跪这一回吧!”却被冯拓拦下,“你想让他更愧疚吗?”说话间看了眼他的左臂还在冒血的伤。
“那你让老子怎么办?”吴漭朝他吼了一句,“总不能看着他跪在那自己回去养病吧!那还是人吗?”
冯拓叹了口气,整了下自己的衣摆,跪下,“在这里跪着等他吧。也祭奠下咱死去的弟兄们。”
长睫毛颤了颤,楚澜睁眼,在众将全部跪下前起身,沾了众将士血的衣服分外沉重,一声轻叹,“都回去吧。好好养伤。”
军营最角落的帐子里,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学徒结结巴巴的描述,只说了一个字,“嗯。”眼角眉梢里却是猜不透的万种风情,“你去照顾士兵吧。”一挥手,鲜红的朱砂痣晃过自己眼前,唇瓣勾勒出自嘲的弧度,素手抚摸着妖艳的朱砂,芍药露出少有的哀伤,“还有多久啊?”
脚步声渐渐响起,南星哼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等着那人的质问。
“为什么出手?”楚澜猜到了大部分,南星的确可以控制人心,只是会有报应,那口鲜血,还有……折寿,这都是报应。可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南星为什么要出手?他即使不出手楚军也是可以赢的。
“我要你赢得稳妥。”南星缩在椅子上,黑色斗篷笼罩着他的身体,显得分外空荡,“或者说,两军交战,我想在赢得一方。”
“那又为何要让几万人自尽?”楚澜说起时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呵,”南星浅笑摸着下巴,动作像极了长歌,“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好么?他们若是不死,等我不控制他们时他们也会寝食难安的。我不过是给他们个了断罢了。”说着,也不给楚澜说话的机会,“怎么,逍遥王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声讨在下的?”话是这么说,可看向楚澜的眼睛里分明写了四个字,“你敢说是?”
“你的伤怎么样了?”楚澜很识相地转了话题,他知道自己要是说是的话很可能还没出这个帐子就被毒死了。
“要么会好要么会死,也就那么回事。”南星倒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你还不如质问我那几万人的事呢,比这个伤有意思多了。有没有点好玩的事?”
“你还有多久可以活?”楚澜很想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他把眼睛埋藏在黑暗之中。
唯一露出的嘴巴向下撇了撇,“真是无趣。怎么说得好像你很盼着我死似的?放心啦,我定然会救了你那个病人以后再死的。”
楚澜没有搭话,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好吧,”南星耸耸肩,“大约……一年?十个月?八个月?都有可能啦!没事,反正我也活够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不过!你要记得,怎么说也在史书上给我留个名字啊,好歹证明,我来过这个世上了。”
沉默了许久,风吹的帐子呼呼作响,楚澜听见自己说,“好。”
无忧公子这一生,干过两件出格的事,都是在君临天下以后,一件,是登基之日封一个死人为王侯,另一件……是为了一个定过婚约的女子遣散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