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寡欢颜(1 / 1)
叶归舟猝不及防被游怀水拥进怀中,又是被碰着了伤口又怕剑身碰着游怀水,他忍了一会还是皱着眉叫道:“师兄我疼。”
“你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疼!”游怀水气得没了脾气,将他彻头彻尾看了一遍,确定他除了肩上的一道剑伤再无其他损伤才算宽了心。“药呢,你放哪里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对狗男男就此勾缠缠!燕惊云只见叶归舟脸上微微尴尬,很是不自然地小意挣扎了下,低声道:“师兄你先松开我,别人都看着呢。”
——亏得叶师弟还记得这是在比武台上。
燕惊云还记得昨日遭游怀水的那一吓,原本还以为只是归尘一厢情愿,让他很是为小师弟担忧一番,但如今看来,也无需他费这个心了。
他这头欣慰,那头同叶归舟对战的‘水怀游’在江湖上的日子也不是白混的,他脸皮虽被划破,却并未真正受伤,此刻见势不好便想开溜。
只是不巧,他面前多了个燕三白。
燕三白面无表情拔剑出鞘,“有请。”
“……”
这师兄弟三人——游怀水顾着叶归舟,燕惊云看着两个师弟——都没有理会这顶着一张游怀水面目的赝品的意思,燕三白也只好先行擒住这‘水怀游’再说。
想借怀水公子的名头做事?不巧,这可真是挑错了地方。
游怀水上台时,燕双溪就一直在着意着那台下的毒观音,此刻一见燕三白出手,她亦随风而动。
要是放过了这两人,没出手的燕惊云可不会管他们看没看到,只会用他那寒碜的眼神将他们盯上半日,这可比让燕双溪领上百个任务去做还难受多了。
燕双溪不想到时换过神来的燕二缺受委屈。既而如今遇上了,绝没有放过的道理 。
只不过这毒观音……燕双溪冷哼一声,只怕她不动手也不会跑了。
她死死盯着台上戴着帷帽的游怀水,手攥着衣襟,脸上露出又是不安又是渴望,眼中□□的痴迷之色一览无遗。
“游郎!”
游怀水脸色微变,握着叶归舟的手不由一紧。叶归舟吃痛将视线投向那台下的宛玉容。她原本便站得不远,如今游怀水站在台上,她便不管不顾地朝着这边走来。
起初是走,然后是跑,最后是踩着轻功就朝着台上而来。
像是见着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那‘水怀游’如今见了宛玉容的反应,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他攥紧剑柄,眸中显出一丝痛色,最终却还是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不忍见,不愿见,最终见。
游怀水却是一脸高深莫测。
游怀水同眼前之人的有何纠葛叶归舟不知道,但无论他身处什么立场,都明白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以及好地点。
眼见着人潮渐渐朝这出聚拢,他微微垂下头,主动还剑归鞘,下巴朝内院位置一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也需要包扎一番,退一步说话如何?”
*
叶归舟究竟涉世不深,天真地以为这其中既然有蹊跷,就须得有个机会理清。可事情却不如他想得简单。
宛玉容同游怀水之间种种,既无误会,更不需澄清。
同宛玉容同行之人名为姬无明,当年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英雄侠少,直到他遇上宛玉容。他面具之下本也是一张英挺面容,如今却因为宛玉容喜欢,只能将面目藏在这薄薄一层易容之下不见天日。
有情无缘生劫,有缘无情生孽。
宛玉容之所存,若说对游怀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孽缘,对姬无明就是爱而不得的劫难。
一年前,游怀水按着十三年前的蛛丝马迹寻到宛玉容帮忙,请她为自己做一件事。投其所好作为报酬,他将奉上奇毒绮罗花的种子。
宛玉容答应了。
他们原本不过合作关系,但最终毒观音却动了心,这原本无可指摘,江湖男女大多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游怀水未婚宛玉容未嫁,促成好事也可说是天作之合,双方皆大欢喜。
可若当真如此,就不会说有缘无情生孽。
妾有情,郎却无意。游怀水自出江湖以来身后便是狂蜂浪蝶无数,他并未将宛玉容这一片真情放在心上。他自恃君子,待人作态向来是似水温柔,如沐春风。这种面具式的温柔虽然虚假,却令许多人十分动心。
宛玉容深陷其中。她为此做出诸多努力,最终却都付之东流。游怀水油盐不进,哪怕她一直追随在他身后,但游怀水给出的答案永远都是不愿失了风度的婉拒。
他有太多的事要去做,根本无暇来顾及这点儿女情长。
爱恨本是两重天,宛玉容因此入了魔障。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别人更无须得到!她心中苦极,却是隐隐下了决心。游怀水好酒,宛玉容便投其所好邀他于月下小酌,却是乘机于酒盅中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
宛玉容出身南疆,最擅毒蛊之术,她身怀数种毒蛊,其中便有痴情蛊。她同许多苗女一般爱得痴缠,自恃甚高却在游怀水处屡屡碰了墙头。而此时,却是顾不得那么多,若在游怀水身上种下此蛊那她便能得偿所愿,那又有何不可?
可事到临头,却是悲从心来,误用了毒蛊。
这蛊虫一入血脉便决计没有回头之路。况且这味蛊虫并非宛玉容所有,而是她从南疆星罗殿主孟星罗处偷出的,她只知此物珍稀,却不知其用,又不舍得随意丢弃。此时用在游怀水身上她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孟星罗貌如好女却心狠手辣,他的珍藏又岂会是什么好东西?
似乎除了死,游怀水也不会有其他的下场。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时,姬无明出现了。
他本是易容改面的好手,又爱慕宛玉容许久,一面劝说宛玉容赶紧逃离,一面拿出易容工具以游怀水的脸为模板,细细描摹一番拓出一张胶皮面具,姬无明还不及做些其他事情,寻主不获的游乐山找上门来。他只好带着宛玉容离开。
这是前尘始末。
游怀水对此并非毫无所觉。但却受制于迷药,难于动作。一张脸又着了姬无明的药剂而显出溃烂之势。游怀水向来心狠,他将脸上烂脓处以热烫匕首割开挖掉以辅以伤药遏制其溃烂之势,原本打算就此去找一找宛玉容麻烦,可此时身上宛玉容所种蛊虫却发作了。
蛊虫在他骨血中肆意张狂,血液沸腾,骨髓崩裂。疼痛附骨入髓,剧痛之下,游怀水甚至连一张纸都拿不起。
游怀水花了整整两日的时间熬过这一波发作。
他这样的状态,发作起来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只好忍耐,寻了各方名医蛊师,最后凭借药物勉为其难将这蛊虫压制在丹田之上。
元气大伤的游怀水只好暂停打算,寻了一方静谧山镇隐居下来。至于这宛姬二人,怀水公子向来恩怨分明,这仇要报,怨要偿,可也要他亲自动手。等他万事无碍,自然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一等就是一年。游怀水在山上等了一年,等来了叶归舟。
彼时他只将他当做一个寻常的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