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十七章 碧流(1 / 1)
有人从山腰下来,一身青城派的服饰,他手中剑犹自滴血,他口中齿格格作响:“真人!宇文拻杀了我师父,这等大仇怎能不报?”
“对,真人,我们怎么能放过这个杀人狂魔?”
“那个狗贼杀了我大哥!”
“真人,我师叔是死在他手里的!”
“我爹……我要为我爹报仇!”
……
倚枫语塞,他是来劝众人在没有证据指证宇文拻前先罢手的,但这场大战,宇文拻已经和中原武林结下深仇大恨,想劝大家住手怕没这么容易了。
这时,一支长剑朝着那青城弟子刺了过去。
那青城弟子乍感危险,右手不假思索的抬起,掌中剑从肋下穿出,反刺来人的心窝。他的剑法确实已经得青城真传,出招老辣之极,他也自信他这一剑绝不会落空。
但他终究猜错了,身后的人也不招架,只是宛如足不沾地般退出丈许,娇叱道:“你这大恶人,为什么要杀我?”这个声音清秀已极,动听已极,直如出谷黄莺,像是在这片修罗场中轻轻巧巧的撕开一个口子,散去血腥,投入清新。
那青城弟子一愣之下,回过头去,这才看清偷袭自己的竟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件淡绿缎子皮袄,浅绿绵裙,黑亮的柔发上有青玉珠花颤颤而动,眼大嘴小,清秀娇美。
那青城弟子只觉眼睛一亮,呆了一下。
这绿衣个少女瞪着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道:“你敢嘛要杀我?”清清脆脆又带着点气鼓鼓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这里。
那青城弟子咳了一声:“是姑娘先对在下动的手啊。”
那绿衣少女道:“是又如何?我可以杀让你,你不可以杀我!”这算什么话?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内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城弟子喝道:“小姑娘,你是何门何派的?别在这儿胡闹!”
“胡闹?”那少女玩味着这两个字,故作茫然的问道,“难道我刚才的话错了?”
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已经开骂了:“废话!这是哪来的野丫头?”
那绿衣少女微微挑眉,敛去刚刚的不谙世事般的神色,玉手划过耳际,卷下一缕发丝把玩,冷冷的道:“这可是奇了!我要杀你,你就正当防卫的杀我是对的。但袁海良要杀宇文公子,宇文公子正当防卫的杀了他就是错的,这是为什么?”
众人怔了一下,心中暗忖:这姑娘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那青城弟子大叫:“好啊!原来你这妖女和那个恶贼是一伙的!我连你一起杀!”
那绿衣少女闲闲的鼓掌,道:“说得好,青城派杀别人是为武林除害,别人杀青城派都是妖女狗贼,小女子记下了,以后一定在江湖上广加传播。”她看了一眼那整张脸涨得通红的青城弟子,一根玉指比在檀口边,语音轻轻柔柔,“嘘,千万不要说你不会让我活着离开,你打不过的,否则那一剑就得手了。你们青城派一拥而上?呵呵,名门正派诛杀妖女?可是我做了什么坏事?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帮宇文公子说了句公道话?”
她把话挑明了这样说,众人反倒不知如何反驳了。
内中有人怔了半响,似乎是想要开口。
那绿衣少女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如果阁下要说不需要和妖女说什么道理,大家一起动手杀了她,那小女子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人咬了咬牙,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宇文拻嘴角扯出一抹极浅但真真切切的笑意:果然是墨痕带出来的人!想到墨痕,他忙自偏首去看,见沈自清和苏饮溪在她身边,左明辉扶着左明玉,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那青城弟子身边的一个年纪稍小的弟子眼见师兄受辱,猛地拔出长剑不顾一切的朝着那少女刺去:“闭嘴!”
骤然手上一麻,在他犹自回不过神来的时候,清秀悦耳的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道:“小弟弟,这招‘投鞭断流’不是这样用的,姐姐教你。”
那少年一惊,刚抬头便见自己的长剑竟在对方手中,霎时剑刃化光,剑影如练,骤然有逼人的剑气散开,下一瞬敛如自己手中的剑鞘中。
同时一招“投鞭断流”,绿衣少女的出手可比那少年何止强出几十倍?
“看明白了吗?”
那少年呆住,众人亦是暗惊。
另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来到宇文拻身边,她着一袭水红绫子一斗珠儿的小皮袄,下面配着杨妃色绵裙,一枚累丝金凤钗挽住三尺青丝,艳丽无方,光芒四射。听她低低的问道:“宇文公子,你怎么样?”
宇文拻淡淡道:“我不要紧,你快去看看墨痕吧。”
那红衣少女一惊:“小姐?她怎么了?”
宇文拻朝着墨痕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我也不知,你过去看看便晓得了。”
那红衣少女也不多什么,足下轻点间,红云般轻轻飘了过去。
在场虽然高手如云,能做到这样的却也屈指可数,众人一时也不敢得罪了这两人。
一时场中陷入了寂静。
倚枫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扬声道:“诸位口口声声说这位宇文公子是凶手,可拿得出确切的证据?”
那被绿衣少女讽刺的青城弟子道:“被害死的人身上的剑伤明明白白的显示是他干的!”
那绿衣少女冷笑道:“难道倚枫真人还学不来一两招你青城派的入门功夫吗?”她这话说的含蓄,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很多武功是可以偷学的,宇文拻的剑法未必这世上便没有第二人会使。
那青城弟子面色铁青:“还有人曾亲眼见到他杀人!”
那绿衣少女笑道:“谁?请你请他出来。”诚然她知道,那个证人是绝不会出来的了,若是他还活着,早就已经身败名裂了,而此间的麻烦亦会少上很多。
这时峨眉一个中年尼姑走来出来:“倚枫真人,没有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但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是清白的,对吗?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了他?若他真是凶手,岂不是纵虎容易擒虎难?”
倚枫道:“这……”神色颇显犹豫,看向圣因。
圣因道:“阿弥陀佛,不如我们请宇文施主到蔽寺休息几日?”他这句话是对倚枫说的,但他以内力传出,清清楚楚的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似乎是商议的口吻,但商议的对象却是宇文拻。
宇文拻的身子依旧站的笔直如松,浑未在意到身上那些就算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汉子都觉得触目惊心的伤口,倏地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圣因的目光转向山上的方向,再转向宇文拻。
宇文拻沉了眸色——他看的是墨痕。
倚枫道:“宇文公子难道信不过南宫阁主?”
“我自然信得过墨痕!”宇文拻想也不想的答道,他沉静着,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正在这时,那红衣少女走了过来,对宇文拻道:“小姐要你答应他们,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等精神好一些便向大家公开真相。”声音不轻不重,清冷美妙。
宇文拻看了冷梅一眼,又看了墨痕一眼,淡淡道:“好,我跟你们上山。”
圣缘道:“那就把剑放下!”
宇文拻眸光流转,圣缘只觉得一道寒矢射来,令他全身都感到冰冷。
绿衣少女走过来接过宇文拻手中的寂渊,低低的道:“宇文公子还是先别和这起子自命侠义的人计较的好,这会儿再打起来讨不了好处,大丈夫能屈能伸。”
见宇文拻长剑回鞘,众人心知今日的恶战终于结束了,情愿或是不情愿都只能将兵刃收回。
绿衣少女伸手封住宇文拻的几处穴道,止住不住流淌的血:“宇文公子,你先忍一忍。”说着伸手去扶他。
宇文拻淡淡道:“不必,我自己能走。”
没有人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没有人能想到他究竟是凭借着什么才能走出那一步的,但他一步不少的走上了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