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十五章 同门(1 / 1)
一时回到他们所住的客房,便有那饭菜香扑面而来。
好的厨艺不是指能将鱼翅鲍鱼做的多美妙,而是这一种,能将青菜萝卜做出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一盘红焖冬笋,一道翡翠菜心,一碗笋尖冬菇豆腐羹,还有人气腾腾的豆皮包子,并着极稀的白粥——沈大哥说,太稠的粥姐姐喝不了。
苏饮溪见墨痕回来便即快步迎了上来,一边苦着脸嘟着嘴抱怨道:“少林寺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做出这些素菜来,姐姐你只能将就着吃了。”一脸苦恼的眨着眼睛,却又有一抹浓浓的期待闪过。
墨痕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觉得好笑,故意说的这样可怜巴巴,不过是想博自己一句赞罢了,这丫头的心思是再不会藏的,但话说回来,自己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单纯吗?
吃过饭,苏饮溪又端上一只青花瓷碗。
墨痕远远地闻着味儿便知这是什么,只能无奈的苦笑。
苏饮溪将瓷碗放到墨痕面前:“姐姐,这可是沈大哥刚刚亲自去山上找来的最新鲜最合适姐姐现在服用的草药熬成的,姐姐快趁热喝了。”
墨痕是吃惯药的人,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药味冲的人头涨涨的,本就没有什么精神,愈发的昏昏沉沉起来,便懒懒的道:“都吃了这些多药了,这会子我没什么不适,不如不喝了。”
沈自清皱眉,微沉了声:“你这个样子还说没事?”
左明玉也劝道:“南宫阁主,你不看沈大夫亲自采药,不看溪儿为熬这药花了这许多时间,好歹也看在他的面上,难道你愿意他看到你这样疲惫的样子?”
墨痕无奈,只得接过,一小口一小口的将其饮尽。
沈自清又将一个青瓷小瓶递过:“上次给你的应该已经吃完了,这是新配的。”
墨痕颔首,也不推辞。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今年的雪似乎特别特别的多,似乎是要把来年的也下尽方趁了心意。
墨痕坐在屋中,回忆着今日的事,回忆着以前的种种。
蜡烛燃的久了,火光有些暗,墨痕拔下头上一枚银簪子去剔亮,不料那烛心“啪”的爆了一声,结了好大一朵灯花,烛焰一下窜的老高。
呵!这应该是个好兆头吧?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呢?至如今这一步,可谓糟糕至极了。
墨痕随手把银簪搁到一边,心中却似被这突然爆出的灯花照亮了些许,而这些微的明亮,竟带着一脑子杂乱的思绪也明朗起来……
宇文拻坐在客房中,听着满客栈、满街道的议论,似乎每一个人都欲杀己而后快,似乎每一个人都觉得只要可以杀了宇文拻,哪怕死了也甘心情愿。他只是微微冷笑,置之不理。
当然也有人这样议论着:“他宇文拻有什么?能让那个号称武林圣贤的写臆阁阁主以命相保?”
“谁晓得,听说写臆阁的南宫墨痕可是人间绝色呢,那小子真有福气……”
“真的假的?听说那南宫墨痕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假的吧!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她可是破了不少大案子呢!”
“哼,我看她呀,怕早已经是那个小贼的女人了,这才为那小贼和全武林为敌。”
“哎,这话可说不得,咱们可没必要去得罪了写臆阁,毕竟写臆阁百多年的声誉摆在那儿,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切……”
“怕什么?她姓南宫的做出这种事来,今后谁还会敬她重她?”
……
宇文拻冷眼看着,把这几个人的模样深深地记入脑海——墨痕不希望自己现在出手,那么这几个人的头就多在他们的脖子上留几天,敢辱墨痕者,死!
倏然,宇文拻手攀桌檐,仰身而倒,一柄精钢宝剑贴面而过,掌中运劲,红木方桌猛地向前移去,挡住从后窗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的宝剑,而他的身子则从桌下穿出,寂渊顺势出鞘。
他的身手依旧矫健,他握剑的手依旧平稳,但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百千名武林高手面前他能镇定自若,睥睨天下,但眼前屋中仅仅只有八人,他的心却已不再平静。
如果没有理解错,自己的背后有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料。
因为他已看出这八人手中的精钢宝剑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他已看出这八人的剑法与自己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他已猜出眼前这八人的身份!因为曾经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若是在以前,想必自己是不会在乎的,反正自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反正了不起一死,反正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儿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活着的目的也不过是报仇……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现在呢?现在自己有了墨痕,那个为了自己不惜公开向全武林立誓赌咒的女子,那个纤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坚强的令所有人只能仰视的女子。
宇文拻闭上星眸,静静的站着,如一根标枪一样笔直的站着——既然自己不能死,那么死的只能是眼前这些人!
八个黑衣人将宇文拻团团围住。他不动,他们也不动,仿佛是在比试谁的耐性更好。
时间就这样缓缓的移动着,一炷香、一盏茶、一顿饭……
无需使眼色打招呼,仿佛是心电感应一般,八个人的剑同时举起,同时刺出。
这样的出招,既无繁杂无方的变化,也无难以捉摸的后着,实在可算是平平无奇,但也不知有多少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丧生在这平平无奇的一招之下。那时他们是一个人动手,如今是八个人一起动手!
骤然,宇文拻的眼眸睁开了,有寒气从那双眼睛里溢出,刹那间便似冻住了四周的空气;有寒矢从那双眼睛里迸射而出,生生撕开冻住的空气。寂渊的剑尖似有万年寒冰切出如钻石般精巧的切面,折射出万道寒光。
剑光流转间寂渊仿佛同时与八柄精钢宝剑的剑尖抵住。一柄剑怎么能同时抵住八柄剑呢?可以的,只要你够快!
窗棂房门抵不住这霸道强劲的剑气,如菲薄的宣纸般片片碎去,响亮的声音划破已经寂静下来的夜。
宇文拻轻叹,墨痕精心的安排终是毁了。于是眸光更冷,下手更狠。
这根本不像是人在决斗,而似野兽在撕打,说什么阴毒剑法,说什么左道功夫,在他们面前实在不过是小儿嬉闹,他们的剑法根本来自地狱,每一剑刺出,便是一道血雾……
梦中的人们被惊醒了,先是这家客栈的,然后是附近客栈的,再然后是整条街……他们纷纷起身,抓起兵器涌了过来——有这许多人,又是在少林脚下,还会怕他宇文拻不成?
最后一剑从肋下穿出,刺入身后扑上来的黑衣人的心脏。拔剑,有温热的鲜血喷出。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地仰面倒下。至死,他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人?是神?是魔?
宇文拻没有回头,寂渊支地,有深红的液体自剑尖不住流到地上。
他身上也有血,有他自己的,有别人的,但这些都不是他所注意的。
门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并且人越来越多……
虎首燕颔,大氅飞扬,沉稳,霸气,尊贵,威严,手中阔剑青铜为锷,黄金为穗。这般排场,自是那青城掌门袁海良。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貌不其扬然双眸敛尽九天精魂,一错眼仿佛如天神又似魔鬼的男子,轻蔑的嗤笑道:“宇文拻,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有意思吗?”
宇文拻薄薄的唇抿成一道冷酷的弧度,左手一扬,撕下面上的□□,顺手扯下头上的假发抛在一边,随手又扯开外面的衣服。
玄色缎长袍裁成最简单的款式,衬得她身量颀长,清俊的面庞,眉宇间坚毅而冷酷,就这样不言不动,便睥睨天下,舍我其谁。
“我以为你会躲到荒山野岭里去,竟然在这……”
宇文拻似乎没有听见。左边肋下有鲜血汩汩而出——他到底还是受伤了。
纵然他还是站的笔直如标枪,纵然他没有露出一分一毫痛苦的神色,但门外的那些人却似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一般由刚刚的惧怕变成兴奋。
老虎再强,流落平阳还是会被犬欺的。